落日留下長長的影子,把遠處的天空染成了一片血紅。
“找你們什么事啊?”
修小魚迎向最先回來的人。
“沒什么,”陸靈蹊瞄了一眼天空,按下心里的異樣,輕描淡寫地道,“就是姓唐的又趕了回去,結果發現我走了,朝那位李前輩打聽我呢。”
“噢…!”
修小魚長長地噢了一聲,“那尸猴的主人抓到了嗎?”
“怎么抓?尸猴又不是認主的。”在大家都看過來時,陸靈蹊好像很郁悶地道:“說抓尸猴,依我看,可能只是樂機門穩定人心的一個手段罷了。”
“…這樣啊?”
不管信不信,修小魚的臉上,倒是適時地擺出一幅失望樣子,“可惜了,我還一直以為,真的能借尸猴找到背后害人的人呢。”
陸靈蹊的嘴角扯了扯,“雖然沒抓到人,好歹知道死人是怎么回事了。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腳的,這個抓不到,總能抓到另一個。”
“希望如此!”
修小魚的目光閃了閃。
說什么樂機門穩定人心,這人不也一樣下意識地想穩定人心嘛?
“不過,林蹊,我看到李前輩還叫了那個叫梁通的散修,他…”
“一會兒,李前輩恐怕也會叫你們的。”
陸靈蹊臉上的表情無懈可擊,“他是個負責任的人,除了問尸猴,他還要問大家從什么地方下天澗鴻溝。”
“噢!”
修小魚話音剛落,遠方的李旦已經出了結界,朝她招手了,“修道友,我們談談。”
“我陪你一起。”
沃北夢在柔弱仙子眼波微掃過來時,忙上前一步。
“沃道友暫時別忙,我們一個一個地來。”
五味齋有些傻缺的少齋主,怎么也不會是跨界而來的陰尸宗弟子,所以李旦想找陰尸宗修士,就只能在無名無姓的散修中尋。
可惜,直到再次啟行,陸靈蹊也沒見他們的隊伍少一個人,顯然,陰尸宗修士隱藏的極深。
“那什么陰尸宗的人,不會下天澗鴻溝吧?”
南方也在觀察外面,感覺每個人都可疑,每個人又都不可疑。
“不知道。”
陸靈蹊不想見天邊的那抹紅,閉著眼睛道:“不過,天澗鴻溝是他們弄的,什么情況他們最清楚,相比于在這上面跟我們玩陰的,可能下面…更方便。”
南方的臉色白了白。
陰尸宗陰尸宗,只聽這名字,就知道,人家是玩尸的。
萬一真被師妹烏鴉嘴猜中…
“咳!林蹊,我記得,你的運氣一直都不錯是吧?”
“嗯!”
陸靈蹊不否認自己的運氣。
如果這樣想,他們能一起安心一點,那就這樣想吧!
南方努力把師妹的運氣想了一遍,然后不可避免地想到,她運氣雖然不錯,可好像也比旁人倒霉些。
至少,從五行秘地出來,大部分人都跟著大部隊有驚無險地回來了。
只有這位師妹…
大熱的天,南方卻好像吸了一口冷氣。
“好好看著飛車,我休息一會兒。”
陸靈蹊看了他一眼,往下躺躺,“師兄,做人要知足,我們運氣真不錯了,至少梁通師兄一直在后看著我們呢。”
哪怕臉冷些,可是有一個結丹期的師兄跟著,總比她一開始預想的好。
“對對對!”
南方努力振奮精神,“梁通師兄也跟著我們呢。”
這樣一想,他們的運氣比大多數人好太多了,“天亮的時候,大概就能到天虛殘陣出現的地方,你先休息,一會兒換我。”
外松內緊的一群人,沒在慣常會出事的夜里感覺到什么異常,天就亮了。
陸靈蹊收了飛車的時候,天澗帶著哨音的風聲,正刮得呼呼的。
“今天不是個好天啊!”
沃北夢嘟囔一句,“小魚兒,林蹊,你們說,我們要不要選個黃道吉日?”
修小魚和陸靈蹊懷疑這家伙是怕了。
“所謂擇日不如撞日。”
在樂機門幾個修士看過來的時候,修小魚笑意盈盈地道:“說來,這大熱天的,突然來個涼爽的,可能更是好日子呢。”
李旦第一個把目光從她身上收回去。
“林道友,南道友,你們準備好了嗎?”
修小魚好像沒感覺到人家的注意,“如果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下去了。”
“準備好了。”
陸靈蹊看了一眼師兄梁通所站之地,“各位道友,你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梁通自昨天知道奇怪島,就在想著這一刻了,“各位道友,在下先行一步。”他踩著一把倒立的大傘,在其他人還猶豫的當口,就那么直接下崖了。
南方顧不得管其他人,“師妹,我們也走吧!”
陸靈蹊收回目光,站到他放出的飛毯上,在崖頂一閃而下。
“哎哎哎…”
沃北夢沒想到他們這么急,“小魚兒,我還沒吃早飯呢。”
不是說禁靈嗎?
萬一下去沒一會,就再不能吃飯,豈不是要當個餓死鬼?
“現在吃也來得急。”
修小魚也不再管那些散修,“又不是馬上禁靈。”
仙子當面,沃北夢想慫也慫不起來,“幾位叔叔,那我們走吧!”
六個護衛幾乎同時在身上各掛了一個大褡褳,后面裝厚毛的法衣,前面裝滿吃食。
雖然有納寶囊,有納物佩,可是這些東西還是掛在身上更方便取用。
“少主,您現在可以吃早飯了。”
方大在架起的靈舟上,給他擺好食盒。
“哎!你們要不要也吃點?”
努力不讓自己的腿軟的沃北夢,伸頭看著下行特別快的兩個人,非常想說,我們慢點。
可是,梁師兄太快,南方想慢也慢不起來。
“多謝!我們已經有了。”
南方的聲音,被呼嘯而來的颶風刮得支離破碎。
他突然覺得,梁通師兄可能因為奇怪島,不在意他們倆了,要不然,不會一點也不等,跑的這么快。
陸靈蹊的面色也不好起來。
相比于奇怪島給宗門師長帶去的可能之利,她和南方的份量確實差了很多。
“林蹊,我們…”
“不必管他。”
陸靈蹊在師兄傳音來的時候,嘴巴無聲而動,“之前沒有他,我們不也過了。倒是沃北夢他們…”
她指指上面,“他們的大褡褳很有意思呢。”
她之前都沒想到,“師兄,平衡下行,我們也輪換弄個包袱吧!”
真到禁靈的時候,有個大包袱,可以幫忙掂一掂。
“…行!”
南方按下心里的難過,跟師妹扯了個笑臉。
他覺得,相比于他,師妹應該更難過些。畢竟,她是隨慶長老的弟子。
“哎,你們慢點!”
上面的靈舟,還在平穩下行,沃北夢才吃幾口點心,再伸頭,就發現快要看不到他們了。
“他們可能聽不到了,風太大。”
修小魚在船邊也伸腦袋,“沃大哥,你的褡褳呢?”她把她的褡褳套到脖子上。
“非要戴嗎?”
沃北夢感覺這東西丑丑的,影響他在仙子面前的形象,“幾位叔叔都在呢,他們會…”
“說了嘛!以防萬一。”
修小魚幫他把褡褳套好,“而且這風有些冷呢,戴它正好。”就要到禁靈的地帶了,這個二世祖雖然蠢蠢的,用著卻不錯。
呼呼…
風哨之聲,越來越大,正在下行的梁通突然感覺大傘晃了一下,忙一錯步踩上傘沿,大傘咻地一下倒轉過來。
“禁靈了。”
他拿著傘柄,借著最后一點靈力,束音成線,把話傳上去。
陸靈蹊和南方一驚,連忙放緩飛毯。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嗎?”
二人同時開口,然后有志一同移向飛毯的兩端。
他們說好了,如果遇到禁靈,就相互配合,各抓飛毯的兩邊,借力而行。
只要不是太快,就不動用護腕和軟鞋。
“沃北夢,下面禁靈了,注意!”
準備好一切,南方也把靈力束成線喊上去。
呼呼…!
半晌,沒了靈力護罩,大風感覺把他們臉上的肌肉都刮動了,不過,此時陸靈蹊和南方都顧不得其他,他們的飛毯太大,好像要飛偏了。
雖然懷疑梁通師兄可能不太想管他們了,但人家在禁靈之前,好歹通知了一聲。
跟著他,或許,再遇到什么事的時候,他還會伸一把手呢?
“松手吧!”
南方在松手前,喊了一嗓子。
陸靈蹊與他一同松手,此時的天澗還是望不到底,兩人抱著大包袱,只盡可能不讓自己撞到石壁,自由落體。
咔擦!
一道閃電劃過長空,霹靂之光,好像打在天澗鴻溝之中。
可是,讓陸靈蹊和南方心驚的是,這么大的亮光,他們愣是沒看到天澗鴻溝的底部,不僅如此,先他們一步下去的梁通師兄,好像也沒影了。
這是怎么回事?
轟隆隆!
隨著數聲雷響,大雨磅礴而下。
“梁通!”
南方大喊!
在又一次閃電咔擦炸響之際,陸靈蹊看得清楚,他們所落的地方,確實沒有梁通。
“他的傘…”
陸靈蹊突然想到什么,“大風可能把他的傘刮離了原本的路線。”
南方異常無奈地游目望了望剛風刮的方向,正要說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林蹊!尖石。”
石壁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戳出無數尖柱。
陸靈蹊也發現了,連忙動用護腕,咻的一聲,射出天蠶絲制的鎖爪,讓飛速下跌的身體得個緩沖,“拉住!”
另一只鎖爪彈在南方身上,把他也拉住了。
借著這一會的時間,兩人如壁虎般趴到了不平的石壁上。
“梁師兄會不會也遇到這東西?”石壁突然長出這東西,感覺很不對呢。
陸靈蹊沒法答,“再等等,看沃北夢他們的情況就知道大概了。”
如果他們也落了下來,那梁通師兄,可能也跟他們一樣。
若是沒遇到,說不得,石壁就另有古怪。
不對,這石壁就是有古怪。
之前她分明沒看到尖柱。
兩人小心而緩慢地下行,各站一個看上去,很堅固的尖柱。
“啊啊啊…”
沃北夢的慘叫,終于在上面響起。
一只黑色鎖鏈,咻的一聲,把他卷住。
“小魚兒,求我!南方,林蹊,救我!”
他的六個護衛,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過,修小魚能救他,是因為他們在一條線上,可是,離陸靈蹊這邊,還有好百多米的距離。
“趴到石壁,慢慢下。”
沃北夢戰戰兢兢趴到石壁上,“小魚兒,不要松手。”
他怕修小魚一個松手,就掉下去了。
“你的護衛呢?”
陸靈蹊朝他大喊。
“不知道!”沃北夢真的顧不了面子,一下子就哭了,“嗚嗚…,我們本來在一起的,可是突然之間,他們就不見了。”
沒了護衛,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
修小魚也終于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她的行動,不知怎的,有些艱難,似乎是受傷了。
可是哪怕如此,她沒松開卷在沃北夢身上的鎖鏈,“南道友,林道友,麻煩接一下沃大哥。”她喘著粗氣,“我受傷了。”
跟沃北夢混了一段時間,修小魚很清楚,自己若松開他,他可能馬上就手軟腳軟地掉下去了。
“好!北夢,不要動,我來接你。”
南方的軟鞋不錯,至少不用擔心,手上的力道不夠后,自己滑下去。
“北夢,你沒做下崖的準備嗎?”
“…做了!”
沃北夢望向修小魚處,欲哭無淚,“手套壞了。”
誰知道小魚兒的手套居然會壞掉?
他把他的換給她了。
原本六位叔叔可以分出兩個手套出來,可是明明相距不遠,明明他們已經在等他了,可是突然之間,一陣風來,人就消失不見了。
沃北夢怕的不行,“這石壁有鬼,六叔他們全都不見了。”
陸靈蹊心下一跳,以護腕不停往上,接應修小魚,“梁通也不見了。他下行的速度快,我們沒看清楚,修道友,你看到方六他們的情形了嗎?”
“看到了,可是…就是突然之間不見的。”
修小魚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準備的下崖寶物,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壞掉。
“這石壁…很古怪!”
為防意外,她還試過手套,按理說不可能只用兩次就壞了。
修小魚的眼睛黑黑的,里面深藏了一種陸靈蹊看不懂的情緒,“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