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
隨慶拿著徒弟新畫的圖紙,好像打開了一道新大門,激動的在房里走過來走過去。
這么好的辦法,他之前怎么沒想到?
“這是無想替你想的?”
“嗯!”
陸靈蹊響亮地答了個嗯,她太驕傲了。
“唉!”誰知道師父卻嘆了一口氣,撫摸圖紙,“可惜了她的一身聰明才智啊!”要是沒瘋…
隨慶不知道有多可惜,“她現在在哪?”
能畫龍點睛,是不是神智方面又回復了些?
他忍不住想要看看,如有必要,也愿意出手助一臂之力。
“在隔壁。”
陸靈蹊遲疑了一下,“師父還想找無想前輩商談重影刀的事嗎?恐怕不行了,”說到這里,語氣忍不住地黯淡下來,“她…也就那一會清楚。”
而且那所謂的清楚,也只限于法寶。
陸靈蹊無法想象,當年那一家三口被逼到什么樣?信老祖留下的手扎上,有他老人家的斑斑血淚,誠老祖干脆就留下了一個滿是恨字的血書。
還有這位…
“師父,當年…無想前輩為什么沒有與陸信父子一起流放?是飄渺閣舍不得嗎?”
如果一起流放了,或許她也不會把自己逼瘋了,陸靈蹊不能不懷疑飄渺閣。
隨慶拍拍手上圖紙,“無想本名鄭相宜。”徒弟與陸家親厚,現在又憐憫無想,有些事,他不說,不代表她不會私底下打聽,與其讓她找別人,聽一些亂七八糟的,還不如在他這里,聽最接近現實的。
“她少而敏!是飄渺閣津生前輩的關門弟子,不僅性格溫婉,還學什么像什么,煉器、制陣俱有涉獵,津生曾說過,鄭相宜不管最后是選擇煉器還是制陣,都會得一大師之名。”
隨慶嘆了一口氣,“陸岱山與津生有救命之恩,陸信與陸傳自小就與鄭相宜相識,相比于陸傳,陸信性格寬厚,為人大氣。
自然…
他也是聰明的,與鄭相宜在外確定感情,查知陸傳有動作,連太霄宮都未再回,直接隱姓埋名,想以既定事實,迫使兩家長輩認可。
他是暢靈之脈,陸家應該看重他,當年的陸家為了此脈,可是做過不少事。
但沒得到時,他們暢想的是以后子孫的美好,得到了…,無可避免就受到了各世家以及太霄宮的側目。”
說到這里,隨慶望向徒弟,“天下之道,在于一個平衡!哪怕是仙人,也無法確定自己辛苦求來的孩兒,真有靈根。
修仙界各世家,誰家沒有超過半數的凡人。這還是血脈較近的,血脈稍遠的,大都遷到了凡世。
暢靈之脈被天道所厚,不管靈根資質如何,至少九成九都是有靈根,能修煉。
它被天下所忌,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這里,隨慶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林蹊,任何時候,你都要記著,這世間的事,不是非黑即白,是更多的黑白混雜的灰,天道如此,人心被利益所驅更是如此。
陸信之母的死,據說有些蹊蹺,陸信對陸家可能一直都有防范,他那樣對家族,出事之后,早就因暢靈之脈,備受打擊的家族又如何會庇護他?
相比于陸家的某些人,陸岱山和儀芬,反而可能是做的最多的人,當年的事,為師有些猜測,他們有意無意地縱容了陸傳與陸信相爭,大概也是想其能推遲娶妻的時間。
修仙界拳頭為大,若陸信能在結丹或者元嬰之后,與鄭相宜結下一世婚盟,那時候,可能天下為慶,畢竟元嬰修士歷經的雷劫多,那時候不容易傳下血脈。
但他筑基就敢做下如此大事,都不用外人做什么,只太霄宮內部的某些人,就可以讓他死上百回。”
陸靈蹊默默聽著。
隨慶給自己灌了一口茶,“陸信和無想也是聰明人,他們當年其實想借道西狄,橫跨二十萬里寒漠,到那個沒有靈氣的荒園。”
陸靈蹊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如果那樣,主動權就一直在二人手上,那怎么?
“那他們為什么沒有去成?”
“因為一則流言。”隨慶很為二人可惜,“不知什么人把他二人要走西狄的事透露了出去,暢靈之脈對西狄的某些人來說也很重要,據說二人才過界不過百里,陸信就被人幾番搶奪,好不容易才逃回來。”
陸靈蹊沒想到會這樣,她的拳頭隱在袖中,捏得緊緊的。
“流放,在我看來,應該是陸信主動要求,陸岱山和儀芬順勢而為。但是他可以放下這里的一切,鄭相宜卻不能,至少當時的津生不同意。
煉器大師、陣法大師不論哪一個,津生都舍不得。
不僅津生舍不得,飄渺閣也舍不得,當時的飄渺閣歷經幾大獸潮,長一輩凋零,新一輩還沒成長起來,鄭相宜被宗門所重,自然也有她的責任。背棄一次可以,當滿頭白發的師父出現在面前,背棄二次…恐怕就做不到了。”
隨慶嘆了一口氣,“活在這世間,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責任,修仙者有修仙者的責任。
無論是誰,生命中總要有不同的人走過,留下家人、朋友、愛人甚至仇人,這些…我們都要體會,都要擔起,我們需要擔起的。
但是,這擔起,我們卻要有所選擇。
鄭相宜擔起了她擔不起的擔子,心顧在另一邊,無法可想下,逼瘋了她自己。
此前車之鑒,為師希望你能永遠銘記于心。緣斷緣繼,該舍當舍,萬不可心生猶豫!”
陸靈蹊從師父房里出來的時候,是滿天熱鬧的星辰。
她望著天空,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么。
或者什么都不能想,因為想了沒用。
三百多年了,她們家該發生的,早已經發生過了。
恩怨情仇她都背不起來,也背不動。
陸靈蹊輕輕嘆了一口氣,現在唯一能想的,只能是修為再高些后,到西狄走一走,查清當年那個散發流言,阻止兩位祖宗回歸平凡的人。
此人太過惡毒,散發那樣的流言,顯然是想把兩位祖宗生生按死在修仙界。
這樣的人…
陸靈蹊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本命法寶被祖宗那樣一弄,就沒必要再請容惑真人了。
她要的殺人利器,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
可隱可現,可合可分的重影刀,不出則罷,出必見血。
天地無公道,那就等她有實力了自己要吧!
陸靈蹊正要轉身重回師父的房間,借他那里修煉一會,一旁的倉門無聲而開。
無想一下子蹦了出來,“林蹊,到這里。”
陸靈蹊的滿腔抑郁,一下子丟去,朝祖宗露了一個笑臉,“不早了,我回師父那里修煉一晚,明天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
無想扯著她的袖子,“既然是修煉,在哪都是修煉,清漓師…師姐也要修煉,靜柔也要修煉,我們陪你一起修煉不行嗎?”
這怎么行?
陸靈蹊正要拒絕,清漓的聲音傳來,“林小友進來吧,正好,我有幾件事情,想問一問小友。”
“走吧走吧!”
無想拖著她,“我告訴你噢,清漓師姐那里,還有不少好吃的海獸肉。”
陸靈蹊還能說什么?
“林蹊拜見清漓前輩,見過靜柔師姐。”
“坐!”
清漓不動聲色地把陸靈蹊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今日天晚,明天我要親向隨慶道友道謝,謝謝你們師徒在那個時候,收留我家師妹和靜柔。”
沒有他們的收留,只憑靜柔,絕對無法讓執著于各茶樓的無想師妹安靜下來。
在有靈石賠付的時候還好,當沒了靈石…
鬧大了,師妹的腦子不正常,靜柔沒實力,兩人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前輩不必謝我,我和靜柔師姐是朋友呢。”
師父那邊,陸靈蹊不管,但她這里實沒必要,“而且,我…很喜歡無想前輩!”祖宗是她的。
“對對,林蹊喜歡我。”
“…”笑看一眼高興的師妹,清漓按下原先的幾個問題,“行行,我知道了,那我就不謝她了,誰讓她喜歡你呢。”
“那…”
無想突然覺得不對,連眨了兩下眼睛,“她喜歡我,是我們關系好,可師姐…你還是要謝謝她吧!”
清漓眉頭微挑,“你的意思是,我還得謝謝她?”說話間,她又把陸靈蹊好生打量了一遍。
好處,她給的起。
但是,這孩子對傻了的無想,是不是太好了些?
現在的師妹對她太依賴了。
聽靜柔說了半天,清漓總覺得有些不對。
與靜柔是朋友,卻把耐心和憐憫全給了師妹。
這到底是隨慶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兩者兼有?
百獸宗開蛋會上,那可憐蛋事件,得利最多的是這小丫頭呢。
無想的身份,瞞不過隨慶。
所以,靜柔壓根沒瞞這對師徒。
交好一個傻了的元嬰修士,這里面的利…
“不用不用。”
陸靈蹊不知對方這一會想了多少,孝敬祖宗,照顧祖宗,原本就是她應該干的,“師…師叔,”她扯了一下無想,“相比于您給我的,我給您的實不算什么,如何能當得起清漓前輩的謝?”
“她給你的?”
清漓微瞟了靜柔一眼,還是笑意盈盈地道,“我師妹上船的時候,身無長物,她能給你什么?”
“靈感!”
陸靈蹊也看了靜柔一眼,笑道:“我和我師父要到樂機門求見容惑大師,請她幫忙解決我本命法寶中的一些問題,誰料被無想師叔無意中解決了。”
清漓眼中的笑意黯淡下來。
師妹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如果沒…
“那恭喜你!”
說這話時,她的語氣真誠了很多,“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也盡可以跟我說。”
“多謝前輩的好意,不過都解決了。”
陸靈蹊不打算沾飄渺閣的好,與飄渺閣的因果,僅限于無想祖宗,“等到了樂機門,家師就要帶我從傳送陣,直接回宗。”
“林蹊…”
“等我弄好了本命法寶,也差不多筑基中期了,到時一定到飄渺閣給你看。”
陸靈蹊被扯,回頭時下意識地哄無想,“沒幾年的,我靈根資質好,到時候,你還可以帶我去獵殺海獸。”
“我管殺,你管做肉吃?”無想的眼睛一亮。
“行!”
“師姐,那就不用你謝了。”無想高高興興地道:“林蹊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我自己招待。”
“…都依你。”
清漓已經很長時間,沒看到師妹如此高興了。
現在,她再不怪靜柔讓人家這么哄師妹。
能把師妹哄的這么高興,只要不是太過份的,飄渺閣都出得起,更愿意承她這份人情。
“不過,林蹊,你還借了靜柔十萬靈石,另外,余家山那里,你幫忙出了兩千六百塊的賠償,這些,我總要給你。”
清漓摸出一個靈石袋遞給她。
“這個我就收下了。”
靈石沒多沒少,都是中品的,共一千零二十六塊,陸靈蹊很干脆地收下,“前輩,還有那邊的餃子,我可以收下來嗎?”
“…自然可以。”
“林蹊,我餓了。”
清漓和無想的話,幾乎同時響起。
陸靈蹊連忙安撫地拍了拍無想,“清漓前輩,我也請您吃餃子行嗎?”
清漓的眼睛不可避免地瞟了下無想的恐怖大餃子,“咳!我喜歡吃小的。”
“大的我也不給你吃。”
無想還怕她們搶她大的呢,“林蹊,我的都給你。”
“謝謝!”
陸靈蹊連忙收起來,順勢又和靜柔一起,煮包好的小餃子。
清漓不動聲色地看她們互動,發現人家語氣真誠,眼神真切,得了師妹恐怖的丑餃子,卻好像真得了什么好東西一般。
這可…有意思了。
有關林蹊的資料,瞬間在清漓的腦子里,又過了一圈。
有爺爺有爹娘,拜隨慶為師,今年…不是二十一歲,就是二十二歲。
原本應該與靜柔他們大部隊一起回來的,結果因為己土珠,落后了一步,滯留在外兩三年…
想了半天,清漓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知道師妹的后人出事了,她都要懷疑這小丫頭了。
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