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講故事的手法比故事本身更重要。
這是陸嚴河在做編劇之后,一個很深的感悟。
再回過頭去看很多他曾經非常喜歡的電影,甚至被很多人奉為神作的電影,其實就是通過一種視角錯位或者是拼圖缺失的方式,來達到一種讓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柳智音的臉色都白了。
“你真的嚇到我了。”
“噩夢一般的故事發展。”秦智白也說,“我都不敢想象這種場面。”
“確實,太嚇人了。”
“嗯。”陸嚴河點頭,“我只是站在劇作的角度,會覺得這是一個能繼續往下發展的點,母子關系,天然還存在一個父親——而如果這個兇手是一個陌生人,哪怕是個鄰居,其實也不太能造成我們基于情感邏輯關系上的震驚。我一直覺得,一個故事要轉折得好看,就得轉折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這樣一個關系中,父親的出現是理所當然的,父親殺死了母親是意料之外的。”
“而且,父子關系也能夠解決我剛才所說的,一個陌生的成年人兇手和一個未成年的小孩之間的懸殊關系,如果是懸殊關系,哪怕我盡可能地把所有的過程都邏輯化、合理化,大家基于自己的認知,還是會覺得,一個小孩能夠跟一個兇狠的成年人激斗這么久,最后逃出生天,是電影,不是現實。”
陸嚴河說,“但如果這對關系放到父子身上,就怎么都不意外了。虎毒不食子,這是大家對于父子關系的天然認知。那一方面父親可能想要殺他兒子滅口,另一方面又狠不下心下這個手,就給了我這個小孩去折騰的空間——觀眾還不會覺得是金手指。在電影的后面,既可以去探索為什么父親要殺母親的原因——哦,不對,其實可以給這個故事加一個前提,父親并不知道他小孩在家!小孩本來應該在學校待著,或者是在哪兒待著,但因為一個意外,所以他留在了家里,跟媽媽捉迷藏,而媽媽沒有告訴父親,孩子在家。”
“這樣一來,電影還可以擴充一個內容,那就是父親清理了所有的痕跡以后,裝做無事發生。”陸嚴河說,“我要瞞住他,不讓他發現,我看到了他殺死我媽媽的事情。”
“我去。”秦智白震驚地看著陸嚴河。
“但這也有個問題要解決,那就是我為什么選擇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現,而不是第一時間去揭穿真相。”陸嚴河說,“不然邏輯說不通,我可以選擇去報警,告訴老師,或者種種方式。”
他陷入了沉思。
李治百說:“加入一個他去報警、但是被警察認為他是在搞惡作劇的情節?”
“那就太俗了,太多這樣的橋段了。”陸嚴河說,“不如加入一個他確實準備去報警,或者是找人幫忙,比如——我想到了!他偷偷溜出去,想要去鄰居家借電話,打給外公外婆,或者是想要告訴他們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就在他開口之前,他爸爸也通過窗戶看到了他,于是在他開口之前,就及時出現,把他帶回了家。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這樣是不是太奇怪了?”顏良提出自己的疑問,“雖然說親眼看到自己媽媽被爸爸殺了,所以害怕,這很正常,但他怎么就知道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呢?會跟媽媽玩捉迷藏的小孩,應該就是七八歲的年紀才合適,這個年紀,我是覺得沒法兒想得那么周全,第一反應竟然就是要去報警?”
“也不一定是報警,可以是找外公外婆。”陸嚴河說,“再加一個前提,他爸有家庭暴力,經常打他和他媽媽,所以,他從小就很畏懼、厭惡他爸。每次他爸爸毆打他媽媽,他就會偷偷去鄰居家給外公外婆打電話。甚至可以把這一幕放在電影的開頭,后面他的行為就有邏輯基礎了。”
“這樣做確實能起到一定的解釋作用。”
“我服了,嚴河,你竟然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想出了這么多的東西,難怪你劇本寫得這么快。”
“這都還完全沒有成熟呢,故事要走向一個什么樣的結尾都不知道。”陸嚴河笑著擺擺手,“不過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思維訓練。”
蕭云整個過程都非常震驚。
她可能從來沒有看到一個故事是怎么被推導出來的過程。
過程其實就是一個祛魅的過程。很多時候,大家看到的都是已經雕琢好的成品,所以,一旦遇上喜歡的,就會用各種各樣的語言來贊美夸獎。然而,實際上,很多的作品在一開始其實沒有那么好,甚至可以用爛來形容。當觀眾看到他們眼中了不起的作品一開始是多么糟糕之后,那種心情,就跟發現原來神仙也是從人飛升過去的感覺一樣——不那么神了。
但對一部分人來說,知道這個過程,尤其是知道它一開始那么糟糕,他們會對這個作品、對創作者會更欽佩。
能把一個東西從平凡、普通甚至垃圾,變成一個震撼人心的創作,就跟看到一個乞丐飛升做了神仙似的,這都不是鯉魚躍龍門的勵志了,這是超凡脫俗的進化。
“我突然覺得,難怪嚴河挑劇本,一挑一個準。”蕭云抱著蘇曉,嘆氣,“他是真的懂劇本,但我不行,我只會拿到一個劇本,看完之后,覺得好看,或者不好看,但永遠只有一個感受,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
彭之行說:“其實演員本身就是以感受為主,不一定要能夠分析得很完整,我也認識一些演員,你聽他分析角色的時候,真的覺得他是一個特別牛的演員,層次分明,邏輯嚴謹,但一演就露餡了。理論知識很扎實,實操水平很拉胯。”
“你是在說誰?”蕭云馬上目光閃閃地問。
彭之行直接一個抱枕扔了過去。
大家大笑。
秦智白舉手,問:“還有沒有別的海龜湯?我還想繼續玩。”
“我有一個。”宋林欣馬上舉手。
陸嚴河起身,“你們先玩,我上個洗手間。”
他笑著去了洗手間,進了這個房子里唯一沒有攝像頭的地方,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下來。
剛才那一刻,他沒有準備,卻神使鬼差地說出了那句話。
他知道,一定有人會看到,而他看到了的話,應該睡不好了吧?
他拿出手機,給陳梓妍發消息:梓妍姐,你明天有空來一趟嗎?我有事情要當面跟你說,可能,我又闖禍了。
陳梓妍秒回:…
陸嚴河:不著急,也不是馬上就會捅出簍子來。
陳梓妍:你這是在給我發預告信?
陸嚴河:沒有,不是預告,簍子已經捅了,但不會馬上被人看到,明天跟你說。
陳梓妍:你這讓我今天晚上怎么睡得著?
第二天,陳梓妍一大早就過來了,跟陸嚴河一起到節目拍攝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飯。
陸嚴河請節目組暫時停止了對他的拍攝。
陳梓妍知道他昨天晚上當著鏡頭的面說了什么之后,臉色都變了。
——我發現,殺死我媽的人,其實是我爸。
對別人來說,這只是一個海龜湯游戲,這句話只是陸嚴河對于這個故事提出的一種續寫可能性。
但是,對有的人來說,這是暗示,是隱晦的指向。
陳梓妍沒有想到,在陸嚴河的心里,竟然始終藏著這件事,始終沒有放下。
當他們知道那個人可能是誰以后,他們其實就暫時放下了一切。
因為他們都沒有想清楚要怎么面對這件事。
陸嚴河突然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而且,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定會聽到你這句話的。”陳梓妍說,“他也會多想,會認為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也許,他會主動聯系你。嚴河,其實這件事已經暫停了很久了,隨著你現在所獲得的成就和地位,我相信那些人也不敢再對你做什么了。可以預見的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如果你不去揭開這件事,或許,這件事就會成為一個往事,一個秘密,永遠地過去。你認真地想過,你要不要揭開這件事?”
陸嚴河說:“我不知道,梓妍姐,如果我想清楚了,我就告訴你我要怎么做了。”
“昨天晚上——”陸嚴河頓了頓,才說,“昨天晚上我腦海中突然就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就想看看,他要是看到我這么說了,會想什么。我以為我真的不在意他——”
陸嚴河想的是,其實這是原身的事情,他一個穿越者,實際上跟那個人是沒有情感關系的。
可不知道為什么,也許真的是把自己代入了陸嚴河,或者說,他已經完全地、充分地接受了自己作為陸嚴河的存在,所以,不知不覺間,陳品河之于他,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符號,也成了一個類似于心病的存在。
尤其是,隨著他這幾年經歷的事,他在被鍛造了一顆越來越強大的心臟的同時,也慢慢地敢去釋放自己的應激性反應。
在那之前,他一直謹慎有加,以不變應萬變。
所以,在昨天晚上,陸嚴河發現自己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種“憑什么讓他那么安然無恙地躲在后面”的報復性心理時,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陳梓妍說:“所以,其實說白了,你就是想試試他的態度?”
陸嚴河搖頭,“也不是,我沒有想那么多,我就是想…刺激他一下。”
陳梓妍沉默了半晌,說:“那你想過他會怎么應對嗎?”
“不會有任何應對吧。”陸嚴河說,“他也許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已經猜到了是他。”
陳梓妍:“那你這樣做,無疑是挑明了。”
“梓妍姐,那你覺得我可以挑明嗎?”陸嚴河問。
“你現在想做什么都可以。”陳梓妍直言不諱,“但是,一定要想清楚,別瞎來。”
陸嚴河:“那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有點瞎來?”
“這倒不算什么,除了知道內情的人,沒有誰會多想。”陳梓妍說,“本身你說的這些,是也打著編一個故事的幌子。”
陸嚴河點頭。
“但后面如果他來找你,比如,我是說比如,他要來找你坦白真相,認你這個兒子,或者,他就繼續那么混蛋地裝死,什么動靜都沒有,你要想清楚,對他可能的種種反應,你要怎么應對。”陳梓妍說,“你已經有足夠的資本,想怎么動就怎么動了,但無論如何,一定要謀定而后動。”
陸嚴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陸嚴河跟陳梓妍聊完,打包了一些早飯帶回去。
主要是蒸餃、玉米這種比較能放的。
他回去的時候,屋子里只有顏良起床了,也不在屋子里,而是去晨跑了。
陸嚴河聽攝影師這么一說以后,把東西一放,上樓去敲李治百房間的門,把他敲醒。
“顏良都去晨跑了,你不去?”
黑漆漆的房間里,李治百咕噥了一聲:“不去。”
“說好要堅持鍛煉呢?”
李治百裝死,無聲。
陸嚴河其實也是故意的。
節目需要素材,藝人之間的一些互動是最好的素材。
而他擠兌李治百的素材——絕對是最佳素材之一。
這是做藝人的覺悟——陳梓妍跟他提醒過好幾次,錄綜藝節目,要么不錄,錄就不要端著,尤其是《年輕的日子》這種慢生活類的綜藝。
千萬不要因為現在是影帝或者大明星了,就開始在鏡頭前面裝模作樣。
陸嚴河非常明白陳梓妍的意思,也非常認同這一點。
要么不錄,錄的話,當然是要配合節目組給一點反應和素材出來的,不然請你過來干嘛。
陸嚴河知道,如果真按照他平時的生活習慣,可能鏡頭一天下來就拍不到幾個能用的素材,因為真的沒有什么節目效果。
他不是李治百,隨便說句話、做個反應,都是天生的效果。
節目效果大師。
比如他現在裝死不回應。
這跟陸嚴河故意喊他去跑步不一樣,李治百這個反應就是本能的,而且絕對是沒有經過思考的,但卻是天生的好素材。
陸嚴河都可以想象到節目后期會怎么剪這一段。
“你竟然這么早就起來了?”
彭之行趿著拖鞋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頭發亂糟糟的,沒有梳——
嗯,以陸嚴河對他的了解,這也是他故意沒有整理,以這樣一個形象走出來,專門給鏡頭來拍的。
彭之行是一個挺講究的人。如果不是在節目里,他應該是不會在這么多人一起住的時候,這么潦草地出現在公眾場合。
《年輕的日子》錄了四年了,大家都已經越來越熟稔,在節目里要呈現什么狀態,要怎么去在真實和秀之間達成一個平衡。
陸嚴河說:“給你們買了早飯,在樓下。”
“這么賢惠。”彭之行點頭,“那我今天早上可以偷個懶了。”
“不行,沒買多少,只買了蒸餃和玉米,給那些要減肥的人買的,我想吃蔥油面。”陸嚴河對彭之行嘿嘿一笑,“拜托啦,之行哥。”
蔥油面是彭之行的拿手戲。
這個節目里,所有人都愛吃他下的蔥油面。
一般大家的早餐都是彭之行來做,而早餐里,大家最愛吃的就是蔥油面。
“那你把所有人都叫起來,面煮好了就得馬上吃。”
“行,我馬上叫。”陸嚴河馬上領下了這個任務。
陸嚴河叫醒每個人的方式也很別致。
他從網上找到了每個人的黑歷史視頻,然后,打開房門,站在門口,找了一個擴音器,點開視頻,放出來。
尖叫聲此起彼伏。
導演組都笑抽了。
陸嚴河的這個行為,夠有梗的,編劇都編不出來。
一群人眼神惺忪、眼皮耷拉地下了樓,往沙發上癱了一片。
基本上全部都沒有什么好形象。
“陸嚴河,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缺德了?”宋林欣有氣無力地問。
“對啊,如果是李治百這么干就算了,你干出這種事,真是讓我沒有想到。”秦智白也說。
李治百喂了一聲,不滿地說:“我可從來沒有這么缺德過。”
顏良:“都是跟你學的。”
“那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李治百呵了一聲,“也不知道那些視頻,他在手機里保存多久了。”
“你應該問我會繼續保存多久。”陸嚴河微笑,“答案是永遠。”
李治百:“日。”
蕭云嘆了口氣,“好好的一個陸嚴河,結果變成了李治百。”
“跟我有屁關系啊。”李治百不滿。
“青出于藍嘛,你自己說的,他出于你的關系。”蕭云說。
李治百:“你大爺的。”
大家的罵罵咧咧終于在一陣蔥油的香味里停止了。
“刷牙了沒?洗臉了沒?”彭之行的詢問從廚房那邊傳來了,“蔥油面馬上要好了,趕緊的。”
一群人作鳥獸散。
陸嚴河非常積極地去廚房端來了自己那份蔥油面。
“之行哥,你看,他們都是一群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的人。只有我對你的蔥油面是真愛。”
“你可拉倒吧,你就是愛吃,愛吃還要拉踩我們。”李治百第一個洗漱完下來了,吐槽,“就這樣,他們竟然還認為你是從我這里學的?我可不干拉踩的事。”
陸嚴河:“那是,畢竟在你心中,你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帥、最牛、最好的男人了,沒有人可以跟你比。”
李治百:“…”
彭之行嘴角洋溢著笑,給李治百那一份端過來,“趕緊吃吧,別說了,一大早就吵得我耳朵痛。”
陸嚴河也很驚訝,他本來以為自己的情緒會因為突然想起陳品河而低落下去,會長時間陷入糟糕情緒,但沒想到,他高估了陳品河對他的影響,也低估了自己現在的情緒調整能力。
或者說,《年輕的日子》這個節目也讓他能夠及時地轉換自己的情緒。這是他之前沒有料想到的。
《年輕的日子》這一季仍然分成好幾個階段來錄制。
大家真的太忙了,這么多當紅明星,很難同時抽出這么長的時間待在一起,中間不做其他的工作。
這樣也挺好。
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是一年一會,實際上,這樣的錄制會分布在八月到十月的三個月時間里。
第一階段的錄制,只有四天。
好不容易相聚,四天之后就又要再度分開。
其實挺好,在一起待久了的話,可能就兩看相厭了。這樣剛重逢不久就再次分別,至少讓大家都在期待著下一次錄制。
陸嚴河從節目出來,都還沒有來得及回到孜園橋,就接到了陳梓妍的電話。
陳梓妍說,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那邊邀請他作為嘉賓,到威尼斯舉行一場他的作品特別放映活動。
陸嚴河一臉茫然,“什么?”
陳梓妍說:“簡單來說,他們希望你能到威尼斯電影節去露面——你是最當紅的電影明星之一,他們想要把你搞過去,給電影節增加星光,但你又沒有作品入圍,所以就想要借這樣一個活動,把你正式請過去。”
陸嚴河很震驚。
“這也太夸張了吧?”
“不夸張,論作品厚度,你不比別人差。”陳梓妍說,“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那個時間,本來安排好了要進行《年輕的日子》第三階段的錄制的。我們已經跟節目組簽了合約。”
陸嚴河想了想,說:“要不算了吧,雖然說給我搞這么一場作品特別放映的活動,還挺讓我驕傲的。”
“這對你的事業是好事,這是一個很大的榮譽。”陳梓妍說,“國際頂級電影節是很少為一個電影人開專場的,實話實說,他們給你開這個專場,我覺得引起的爭議不會小,畢竟你還這么年輕,資歷不深,一般搞這種個人作品特別放映或者是回顧展的,基本上都是世界著名大咖,你跟他們比,確實還差了一點。不過,管他的呢,又不是你故意在蹭,是人家正兒八經要給你弄的。越是這樣,其實越顯示出你的不一樣,這對你在國際影壇進一步打開知名度,有很大的好處。”
陸嚴河想了想,“其實我也是心動的。”
“那我去跟李真真溝通一下吧,這對你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我們跟節目組請個假。”陳梓妍說。
陸嚴河嘆了口氣。
“之前還斬釘截鐵地說,我今年一定會把這一季一集不落地錄完。”
陳梓妍聞言,沉默了一瞬,說:“也許我們可以想一個辦法,讓你既可以去威尼斯,也同時把節目錄了。”
“啊?”陸嚴河有些詫異。
陳梓妍:“就要看節目組愿不愿意大手筆,追加預算了。”
“《年輕的日子》這些藝人,基本上都紅了,之前節目里,都是在展示他們私下里的普通面,如果這一次能夠一起去威尼斯,就可以集中地、真實地聚焦他們作為當紅明星的那一面。”
陳梓妍斬釘截鐵地對李真真說:“節目播了這么多季了,也該再找一個新的爆點,讓這個節目形成爆炸性的影響力了吧?還有什么比八個藝人一起參加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一線展露藝人們在頂級活動臺前幕后的內容更有吸引力的?”
李真真很茫然,也很錯愕。
“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那邊會同意我們去錄節目嗎?”
“我去交涉。”陳梓妍說,“當然,我知道,臨時決定把第三階段挪到威尼斯去拍,肯定會有很多的困難和麻煩,尤其是制作經費肯定要追加,這一點得靠你了,但跟電影節的溝通,包括藝人們參加什么活動,等等,你們可以做方案,做計劃,我來幫你們實現。”
李真真幾乎沒有猶豫多久,眼睛馬上就一亮,有些激動地點頭。
“好!”
《年輕的日子》這個節目怎么可能會差制作經費!再說了,這樣的主題,全國這么多綜藝節目,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一檔節目能拍到。
陳梓妍也是說做就做,馬上就去跟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聯系了。
“嚴河很感謝你們提出的這個想法,也謝謝你們對他的認可,不過,嚴河之前已經跟我們中國最火的一檔節目簽約,在那個時間里,他需要配合那檔節目的錄制,時間上有沖突。”
“不過,我跟節目組溝通了一下,他們愿意帶著節目到威尼斯去拍攝。這檔節目的八個明星,現在都是全中國乃至亞洲最紅的明星。”
陳梓妍夸張起來,也是屬于什么都敢說的程度。
“像李治百是中國最紅的男明星之一,他也是《暮春》的導演劉畢戈下一部電影的男主角,顏良是前不久在HP上全球熱播的《淘金記》的男主角,也是《六人行》的主演,你們肯定認識。其他人我就不一一介紹了,但他們都是中國最紅的明星,他們一起來參加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話,我想,肯定會讓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在中國獲得近十年來最大的關注度和熱度。”
“如果你們愿意授權節目組在電影節進行拍攝,并且為我們協調一些事情,嚴河肯定會非常愿意來威尼斯,在這里舉行他的作品特別放映活動的。”陳梓妍說,“事實上,這些年輕明星們,他們以后都會是中國電影的大咖,如果他們能這么早跟威尼斯結緣,我想他們對威尼斯的感情也肯定會不一樣。”
于是,《年輕的日子》第五季還沒有開播,一個消息突然不脛而走,傳了出來,說今年第五季有可能會到威尼斯去錄制,實景拍攝節目里的明星們,真實的明星活動內容。
這個消息點燃了大家對于這個節目的新一輪期待。
但對電影圈的人來說,今年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沒有一部華語片入圍,讓他們都有些郁悶。
畢竟這幾年華語電影在國際電影節上斬獲頗多,大家都覺得,這樣的勢頭會一直延續下去呢。
入圍作品掛零蛋給了他們沉重一擊。
誰知道,不久之后,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官方宣布:本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將舉行演員/編劇陸嚴河的作品放映活動,具體放映作品將由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藝術總監畢卡洛奇和陸嚴河共同確定。
而就像陳梓妍所說的那樣,這個消息在全世界的范圍內都引起了一定的爭議。
為陸嚴河舉行個人作品特別放映活動?
有人直接就在發布會現場提問,向畢卡洛奇提出了疑問。
畢卡洛奇說:“我們邀請陸嚴河來舉辦這場特別放映活動,是因為他是最近幾年來,電影行業成績最矚目的新星,哪怕是在全世界的范圍內,都沒有另一個年輕人像他一樣,短短幾年之內拿出這么多的佳作了。《暮春》《三山》《榮耀之路》《胭脂扣》…他的演藝履歷非常輝煌。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是歷史最悠久的電影節,但我們始終希望有更多的新鮮血液流入我們電影這個行業,陸嚴河就是其中最矚目的新鮮血液,我們舉辦他的作品放映活動,有什么問題嗎?”
畢卡洛奇一番話說出來,把記者的嘴都給堵上了。
然而,現場的嘴是堵上了,有一些人的嘴是堵不上的。
比如日本影評人永山河三就說,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這是在華語片零入圍的情況下,為了繼續保持電影節在中國的關注度,想出來的辦法,一個頂級電影節為了一點關注度干出這么沒有格調的事情,太low了。
然后,電影節也沒慣著他,直接以“不歡迎充滿偏見的影評人”為由,直接取消了永山河三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通行證。他將無法進入任何一個官方組織的活動,包括每一場電影的首映禮。
永山河三氣得在自己的社交平臺上大罵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小心眼。
當然,基本沒人理他。
當陸嚴河挑選自己的作品時,卻有些犯愁了。
因為他的作品,還真沒有很多。
尤其是電影,基本上就那幾部了,除此之外,也就一部《人在囧途》,非常不適合放在電影節放映的片子。
想了想,陸嚴河跟畢卡洛奇溝通:“我可不可以加上兩部劇集?從里面剪輯出一個相對完整的片段,做特別放映?”
畢卡洛奇很驚訝,以為陸嚴河說的是《魷魚游戲》,畢竟他編劇的這部劇,確實很火。
實際上,在電影節上為劇集做放映活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你是大導演、大明星,一切皆有可能。
陸嚴河說的不是《魷魚游戲》,而是《黃金時代》和《沉默之河》。
陸嚴河說:“《黃金時代》是我演的第一部戲,對我而言有著不一樣的意義,而我在這部劇里飾演的人物,其實戲份也很少,有著很完整的劇情線,我希望把這一部分單獨剪輯出來,作為一個特別放映的版本,也是一個有意義的版本。”
畢卡洛奇稍作猶豫,就同意了。
畢竟是陸嚴河的作品放映,他的處女作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有著特殊的意義,也符合這個放映活動的主題。
“《沉默之河》我還不知道Maxine會不會同意授權讓它在電影節上放映。”
對《黃金時代》這部戲,陸嚴河很有把握,羅宇鐘導演是一定會答應的。
但是《沉默之河》的版權在Maxine手上,他們可真不一定會答應。
畢卡洛奇說:“如果你認為《沉默之河》非常值得放進這個片單,我可以幫你一起跟Maxine的人溝通交涉一下。”
他作為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藝術總監,跟Maxine當然也是關系匪淺。
陸嚴河想了想,說:“不用,畢卡洛奇先生,我自己溝通的,他們要是不肯答應就算了,五部作品也夠了。”
“希望你以后多拍一些電影,多帶著你的電影作品來威尼斯。”畢卡洛奇說,“我聽說你第一次擔任導演的作品《情書》,準備去荷西電影節?”
“是的。”陸嚴河說,“它的風格不太適合威尼斯,更適合荷西。”
“好吧。”畢卡洛奇語氣有些失望,“希望你下一部戲能主動聯系我。”
陸嚴河:“我會的,畢卡洛奇先生。”
下一部電影?
陸嚴河笑了笑。
他下一部電影,是劉畢戈導演的諜戰片。
他現在還不知道劉畢戈到底想要拍成什么樣子,如果是商業向的,那估計他主動聯系畢卡洛奇,畢卡洛奇也只會愿意把它放在展映單元了。
這些電影節的藝術總監們,在跟你要片子的時候,總是把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好像只要你愿意給,他們一定會有最好的待遇來對待這些片子。
但如果片子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期,那抱歉,你就得給其他的片子讓路了。
陸嚴河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也不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因為他主演,就開個后門,讓這個片子進主競賽單元。
其實也真沒有必要。
片子質量不行還非要進主競賽單元的話,那就是找罵。
還是被萬人齊罵。
陸嚴河去跟羅宇鐘溝通想要定制一個《黃金時代》特別放映版本的時候,羅宇鐘果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唉喲,好事啊,帶著這部劇去國際舞臺上露面。”羅宇鐘笑著揶揄。
陸嚴河說:“這是我第一次舉行個人作品特別放映,《黃金時代》對我來說就是最特殊的一個存在。”
羅宇鐘點頭。
“你在里面的表演拿得出手,不寒磣。”他說,“我會把那些沒有播的素材也好好看一遍,給你剪一個版本出來的,什么時候要?”
“最晚九月二號得弄好。”陸嚴河說。
羅宇鐘點點頭,“行,夠了,到時候你得再過來補個配音,哦,對,還得把江玉倩也叫回來。”
“玉倩姐那邊我去說。”陸嚴河笑,“老師,那你九月初有空沒?要是有空的話,幫我站個臺吧,我也問問玉倩姐,《黃金時代》這部戲,對我來說意義很不一樣,你是第一個指導我演戲的導演,玉倩姐是第一個跟我演對手戲的演員,你們如果能一起來,我會很開心的。”
羅宇鐘說:“我一個電視劇導演,去電影節湊什么熱鬧。”
“那我還直接拿著電視劇的片段去放映呢。”陸嚴河說,“老師,陪我去吧。”
羅宇鐘嘖了一聲,“再說吧。”
而正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事業回春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江玉倩在接到陸嚴河的電話以后,馬上說:“那沒時間也得有時間,我盡量去調一下,看能不能把時間調出來。”
現在肯定是沒時間的,江玉倩太火了,一個角色讓事業回春以后,她的團隊可是直接好風憑借力,把各方面都做得扎扎實實,讓江玉倩成為了《魷魚游戲》這部戲紅利的最大受惠者。
而這是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露面——
這樣的活動級別,江玉倩是因為跟陸嚴河的私交所以一口答應,她的團隊也樂意。
最后,黃楷任聽到消息,打來了電話。
“靠,《黃金時代》搞特別放映,就我你不找是吧?”
陸嚴河笑,說:“我出場的時候你又沒有出場,都沒有你的鏡頭。”
黃楷任:“那你難道不把《胭脂扣》拿上去放映?”
“當然有《胭脂扣》,不過我也不能把每一部戲的演員都找過去啊。”陸嚴河說。
哪有這么大一筆預算。
這么多明星藝人去一趟威尼斯,是要花錢的。
羅宇鐘和江玉倩這一趟車馬費,陸嚴河是準備自己掏的,可沒有別人買單。
黃楷任說:“反正我本來也要去,把我算上吧,要不然《胭脂扣》那場就你一個人,多孤零零啊。”
“我有《年輕的日子》一整個團隊,不會孤零零——”陸嚴河先反駁了他,才問,“楷任哥,你這一次有工作要到威尼斯嗎?”
“嗯,一個代言品牌在那邊有活動。”黃楷任說,“我本身就要過去。”
“那行,那又多一個幫我站臺的了。”
黃楷任笑了笑,“《黃金時代》你也必須給我算上!哪怕放映的版本里沒有我的鏡頭,我也要出現。”
陸嚴河:“你好煩啊,都沒有你的鏡頭還要來搶我風頭。”
“搶的就是你風頭。”
陸嚴河笑。
這邊,除了威尼斯的事情,陸嚴河還有另一件事在緊鑼密鼓地張羅,就是《演員的誕生》這檔節目。
陸嚴河不負責節目制作和統籌,他寫出了整個節目的策劃方案之后,就只管搖人了。
陸嚴河第一時間去找了陳碧舸和商永周。陳碧舸知道他要做這么一檔節目以后,還挺驚奇的,不過,對于這個節目的形式和主題,陳碧舸還挺感興趣的。
做導師?
這是一個很新奇的體驗。
陳碧舸也完全不會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做這個導師。
不過,商永周卻有點猶豫,甚至是有點抵觸。
不是別的,他覺得坐在導師席上點評別人的演技——
很尷尬。
商永周會有這樣的想法并不奇怪。
陸嚴河也早料到了,商永周就是這樣的性格。
但陸嚴河也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師兄,你一直在演電影,但不是每個觀眾都喜歡看電影的,有很多觀眾就喜歡看電視劇。這個節目也會有一些讓你表演的地方,很多觀眾可以通過這個節目,看到你的表演。”陸嚴河說,“這能讓更多人看到你演戲。”
電影咖其實確實有這樣一個短板——
哪怕在鄙視鏈中,電影咖地位更高,可實際上,論觀眾范圍,就是電視劇演員的范圍更大。
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看看我們的四大花旦,甭管章女士多國際化、多有名、什么大滿貫啊大明星啊,在國民度這一方面,連她的粉絲都不會在這方面做文章的。
沒辦法,電影咖就是天生缺乏國民度——一部電影再火,它也是要花錢去電影院看的,覆蓋面終究有限。
不像小燕子一部《還珠格格》,國民度厚到可以吃三十年。
當然,不是拿她們做比較,而是在說這樣一個客觀事實。
陸嚴河對商永周說:“師兄,你是一個非常好的演員,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的平臺,讓大家聽到你對演戲的理解、看到你演戲的水平的平臺。再一個,你是男演員里的扛把子了,這一檔面向業內演員的演技類節目,你不來,誰能坐在那個位子上?你不來坐,我都沒臉繼續做這個節目。”
商永周:“…”
“你自己為什么不做導師?”
“我做哪門子的導師?”陸嚴河說,“只能你做,你做導師,那些成名的演員才敢來,才愿意接受評價,只有你說的話,他們才服氣啊。”
陸嚴河磨了商永周三天,終于把他磨答應了。
商永周:“你也挺煩人的。”
陸嚴河涎皮賴臉,“謝謝師兄!”
最后一個導師,陸嚴河思考了很久,是繼續選一位演員,還是選一位導演。
想來想去,陸嚴河決定還是得請自己老師出馬。
結果,他老師直接說:“沒空,從威尼斯回來以后,我手頭上有兩部戲在籌備,都準備明年開機,完全沒時間。”
這時間上不合適,陸嚴河也不能強人所難,放棄了磨人的功夫,馬上去聯系了陳玲玲導演。
“導演,Maxine太過分了。”陸嚴河一上來就告狀,“我本來想要把《沉默之河》作為我在威尼斯作品放映的一個片子的,但是他們不肯授權。”
陳玲玲:“你想讓我去跟他們說一說?”
“那不用了。”陸嚴河馬上搖頭,“我只是很生氣,因為這部劇明明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一部戲。”
陳玲玲:“倒也沒有你說的那么有代表性。”
陳玲玲還是那個實話實說、常常讓人不知道如何接話的陳玲玲。
“唉,導演,要不你來幫我做另一個有代表性的東西吧?”陸嚴河說,“只有你來,我才能放心。”
陳玲玲問:“什么東西?你寫了個好劇本,想讓我導?”
“哪能呢,我《沉默之河》第二季的劇本都還沒有寫出來呢。”陸嚴河笑,“我是想要做一個節目,想要請你來做導師,要不你看看什么時候有空,我請您吃個飯?我們當面說?”
陳玲玲:“沒興趣,你找別人去。”
直接掛了。
甭管陸嚴河你現在多紅多有地位的明星,在陳玲玲這位性格古怪、也不怎么買別人賬的導演面前,也只有被掛電話的待遇。
陸嚴河沒有想到自己在兩位最信任的電視劇導演這里,一口氣吃了兩顆釘子。
有些郁悶。
難道找王重導演?
不是陸嚴河看不上王重——笑話,西圖耳電影節的最佳導演,誰敢看不上。
但他真不是那種善于調教演員演戲的導演。
他是那種在找演員方面會很花功夫,找來了,就你自己去琢磨了。
陸嚴河拍《三山》,后來王重又拍《胭脂扣》,都是這個情況。
像《演員的誕生》這種技術性擺在臺面上的節目,陸嚴河覺得王重可能不適合。
最關鍵的是,商永周和陳碧都答應來了,剩下那個人肯定不能比他們弱啊,不然導師之間就不平衡了。
導師之間的意見爭執也是節目的一大看點。
差異懸殊的話,誰敢爭執啊,全程都是“我特別贊同XXX的意見”,沒意思。
陸嚴河想來想去,把自己合作過的導演、演員都數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其他能夠跟陳碧舸、商永周地位相當的了。
陸嚴河兩眼一閉,思考了五分鐘,隨后滿臉笑容地撥通了陳玲玲長期合作的制片人黃城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陸嚴河馬上就哭嚎。
“城哥,你得幫我!”
黃城嚇得手機都差點被手一哆嗦扔下去了。
他:“你有話好好說,你搞這一套是想嚇出我心臟病嗎?我能有什么幫到你的,還有我能幫到你的忙?”
陸嚴河斬釘截鐵:“有!玲玲導演她拒絕了我!黃哥,只有你能說服她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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