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監制,好久不見啊。”
二月底的夜晚,空氣仍然冷得像從西伯利亞吹來的一樣。
陸嚴河接到胡思維的消息,約他見面吃飯,陸嚴河就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這里在一個胡同里面,二樓,臨窗而坐,可以看到這一片的樣子。鱗次櫛比的屋頂與檐墻,組成一個現代大都市平時很難見到的生活圖景。
不過,因為夜幕已經落下,所以,這一切圖景都罩上了一層蒙蒙的紗衣。
二樓的小隔間里,是一張圍爐煮茶式的桌子。
他們可以脫掉鞋,坐在熱烘烘的炕上,面對面而坐。
上二樓之前,他們已經在一樓泡了二十分鐘腳。
陸嚴河懷疑,他們之所以會提供泡腳服務,主要是為了客人們上二樓脫鞋的時候不尷尬。
陸嚴河還是頭一次來這種店。
“這個店是思琦給我推薦的,她的《跳起來》有一家美食號,專門在全國各地搜羅像這樣不太有名、但很有特色也做得很好的店子的,所以我也跟著知道了很多這樣的店。”陸嚴河對胡思維笑著說。
胡思維:“下次有好吃的店,你也推給我,我沒別的什么嗜好,就好一口吃的。”
“行啊。”陸嚴河點頭。
兩個人剛才泡腳的時候就一句話沒有提過工作上的事情,現在坐在了飯桌上,也誰都沒有主動提起工作的事。陸嚴河知道胡思維突然這個時候約他,肯定是有什么要說的,但是在胡思維說出來之前,他不打算催胡思維。
“前段時間,我跟老白見了一面。”胡思維笑了笑,“他從京臺離開以后,身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別的就不說了,作為他的老朋友,其實我能感受得到,他以前壓抑在心里面的很多東西,都釋放出來了。”
“他離開京臺其實是對的。”胡思維又補充了一句。
陸嚴河好奇地看著胡思維,問:“那你考慮過離開京臺嗎?”
胡思維沒想到陸嚴河突然就這么問了出來。
他愣了一下。
胡思維猶豫了片刻,實話實說:“顧慮很多。”
對于胡思維這個回答,陸嚴河顯然也不覺得意外。
他點了下頭。
胡思維:“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徐斌臺長給我吩咐了一個任務,我實話實說,我不想做這件事,可我在這個工作崗位上,我必須履行我的工作職責,所以我還是給你發了消息。我沒有想到,你會愿意出來。”
“工作歸工作上的事情,拋開那些不說,我做《六人行》這個項目的時候,其實很感謝你。”陸嚴河認真地說,“而且,跟你合作的那段時間,造成了我的一個困擾。”
“嗯?”胡思維一愣,有些詫異,“我做什么困擾你了?”
“讓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一個資深的電視從業人員,都有著你這樣對電視的熱愛,以及各個方面都很能打、沒有短板的素質。”陸嚴河說,“后面我也做了別的項目,也見識到了形形色色的從業人員,尤其是我自己要跟他們打交道,我才發現,我之前遇到的人給建立了一個特別高的標桿,讓我對這一行的認識…其實不那么客觀。你也是其中一個,《六人行》第三季我還沒有看到,因為現在還沒有上視頻平臺,我看不到,但是,盡管它現在評價不是很好,我也知道,要是沒有你,可能這部劇會更糟糕。顏良跟我說,你幾乎是制作人員中,惟一一個真的在為這部劇縫縫補補的人。”
胡思維露出了一個很無奈的笑。
“可我再怎么縫縫補補,也沒有用。”胡思維神色里露出了幾分罕見的、沉默的難受之意,“我不是導演,也不是編劇,更不是演員,在一個沒有實權的、也并非創作性的崗位上,我試圖做的事情越多,在別人眼里就越是一個麻煩。說實話,嚴河,做到第三季,我已經感到很累了,就像是在拼命拽著一匹往懸崖邊沖的馬,你眼睜睜地看著那匹馬往前沖,馬上要掉下懸崖,你明明知道自己拽不住它,但你還是慣性地拉著,拼命地往后拉,真的是越拼命,卻察覺到徒勞無功,以及你自己的心酸。”
“既然這樣一個地方已經讓你待得這么難受,為什么還離開得…這么有顧慮呢?”
擺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的銅鍋在小火上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這是酸菜魚火鍋,不黏稠,魚湯是白色的,熱氣騰騰,很香。
在時而氤氳的視線范圍里,陸嚴河的眼睛以一種認真、誠懇、無瑕的純粹之意望過來。
胡思維怔忪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剛畢業就進京臺了,那個時候的京臺,不是這個樣子,那個時候的徐斌,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這是一段其實不用詳細展開也知道會是一個什么故事的歲月。
也許每個人都曾有過這樣一段時光。在那段時間里,他們有著抱負、理想和熱情,有著改變這個世界的野心,有著要把自己的名字寫進論功榜上的驕傲,同樣,也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只是后來,慢慢的,注定的,就變成了他自己一個人。
可那不足以成為他離開的理由。一個人在一條路上走得越久、越遠,越難以改變自己腳下的道路,去踏上另一條路。
別人會變,他也會變。他會變得念舊,變得畏縮不前。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第三季的主角之一,張瀾。
去年夏天,一部《爆花針》票房大爆,把張瀾的地位往上抬了不少,結果,去年年底,江玉倩勢如破竹地回到了原來的巔峰不說,還靠著國際上的知名度飆升,隱隱有飛升的趨勢。
反觀她,《六人行》第三季撲成了剛開年就可以寫進本年度慘案經典案例的程度,連帶著她這個新加入的主角,仿佛就是那個第三季血撲的原因。
比第二季的陳子良遭到的反噬還要嚴重。
好歹陳子良參演的第二季,收視率仍然很高,罵得再厲害,劇還是實火。
到了張瀾這個位置,一部劇播得不太好,其實不足以撼動她的位置。
可俗話也說,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
《六人行》這種級別的大劇,火了給她的加持作用有多大,撲了給她造成的負面影響就有多大。
張瀾氣得臉都是綠的。
在公司碰到江玉倩,兩個人打照面,雙方都不說話,可空氣里全是噼里啪啦火花四射的聲音。
自《魷魚游戲》開播以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江玉倩新增五個代言不說,還拿下了一個高奢品牌的全球代言人身份,都沒有經過所謂的考察期,直接一上來就是全球代言人。
這是張瀾至今都沒有拿到過的代言級別。
對明星來說,誰到底咖位更高一點,其實就在這些細枝末節的比較上了。
張瀾也當機立斷,什么轉型啊沖獎啊,先放到一邊去,她馬上給自己接了一部古偶。
沒辦法,需要極速回血,最快的方式就是古偶。
這是她、江玉倩這一批女演員的統治區。她們就是靠這類劇殺出重圍,站穩腳跟的。可以說,她們的粉絲大盤都是這一類劇攢下的。
當然了,現在江玉倩的情況變了。她的代表作變成了《魷魚游戲》了。之前江玉倩《黃金時代》熱播的時候,張瀾其實不怎么擔心,只有在她拿了主流獎項提名的時候才有些擔心,一直祈禱她不要拿獎。因為這一類題材,除非是邪了門真的撞上了,否則播得再火,也很難給演員攢粉絲盤。
但是《魷魚游戲》卻不一樣。張瀾知道,這部劇大火之余,江玉倩會靠著那個過去人生慘痛、性格又狠戾的角色,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成為很多觀眾的意難平。而意難平,就讓這個角色成為了觀眾看江玉倩的濾鏡,粉絲盤之牢固,比三部《黃金時代》還要狠。
觀眾一代入,那叫一個與之共情,演員作為角色的載體,就天然被濾鏡過渡成了白月光。
張瀾惡狠狠地詛咒了江玉倩一番,決定這段時間減少拋頭露面的次數了。
“這是冰原視頻準備拍的一部古偶仙俠,S級別的,男主角。”周平安對顏良說,“雖然《六人行》第三季播砸了,但是市場并沒有這部劇的失敗怪到你身上,萬幸。”
顏良:“《六人行》第三季播砸完全在意料之中。”
他拿起《流光引》的劇本,問:“這部劇…男主角不是那種清俊白瘦的人設了?我能演?”
周平安說:“這個劇本的男主角是戰神的人設,很適合你。”
顏良聞言,點了點頭,“那我先拿回去看看劇本吧,這個戲什么時候開機?”
周平安:“下半年,大概是七八月的樣子。”
顏良今年還沒有拍攝計劃,時間倒是很充裕。
周平安遲疑了一下。
“怎么了?”顏良看他難得在他面前欲言又止,問。
周平安說:“《魷魚游戲》第一季的主角團基本上死光了,第二季的劇本還沒有寫,你要不問問陸嚴河,能不能給你寫一個主要角色。”
顏良驚訝地看了周平安一眼,直接說:“這個不合適。”
周平安卻還不肯放棄,又說:“當初他《六人行》第一季,沒有人知道它能成功的時候,你都演了,難道你去跟他開這個口,他不會給你寫嗎?”
顏良:“這跟他會不會給我寫沒有關系,我不會跟他開這個口。”
“你——”
“平安哥,你不用勸我了。”顏良看著他,“我和嚴河的關系,你永遠不會理解,所以我也不奢求你能理解我為什么不會開這個口,我只跟你說,我不會做這件事,你也不要做這件事。”
周平安神色頓時難看了幾分。
顏良卻也沒有再說任何話。他其實很清楚周平安是在打什么算盤。
《魷魚游戲》第一季眼看著把江軍和劉澤凡兩個人都直接推到了一線位置,江玉倩更是重新歸位,橫掃同齡女星,風頭無倆。這部劇在國際上的熱度和影響力,幾乎可以直接說,誰主演第二季,誰直接可以跨入國際知名演員的行列——一部作品對演員的加持作用,就是如此之大。
那顏良現在在國內已經穩居一線,是當紅小生了,可國際路卻還沒有開始呢。周平安希望顏良能夠借此打開更大的局面。
要知道,現在周平安手中唯一一張能夠跟其他合作方議價和談判的王牌就是顏良。
馬致遠被“喜當爹”這件事弄得現在還一蹶不振,都開始出沒一些小綜藝節目撈錢了,其他藝人起不來,始終是個籍籍無名的透明人。
周平安只能好好地運營顏良這張牌。
經過李治百這件事,周平安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做,至少在面上對顏良是足夠尊重了。
只是顏良現在的很多態度,甚至是姿態,都讓周平安很惱火。顏良身上有一種“你知道我不喜歡你,我也知道你沒有那么重視我,咱們倆現在就好好合作,回頭好聚好散就行了”的氣質,讓周平安甚至能對李治百說出口的話,無法對顏良說出來。
顏良比李治百更現實,也更講實際。有的時候,周平安的話能夠忽悠住李治百,但周平安都不用開口就知道,他忽悠不了顏良。從前那個最沉默、最聽他調擺的人,現在卻是最讓他無從下手的一個。
周平安其實很惱火。這種前后的落差,讓他憤怒的同時,其實也感到無力可施。
顏良離開以后,周平安自己一個人在辦公室平復了半天心情,才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周平安手下的藝人富梨來了。
“平安哥!”富梨敲門進來,對著周平安甜甜地一笑,“我來了。”
周平安看了她一眼,點頭:“坐。”
富梨乖巧地坐下來。
周平安從抽屜里拿出一份劇本,放到了富梨的面前。
富梨有些驚喜地拿起來,看了一眼,劇本封面上寫著“流光引”三個字。
“平安哥,這個劇本…是給我的嗎?”
周平安說:“女二號,我在給你爭取,好好熟悉劇本,把這部戲演好,也許你就紅了。”
富梨難掩自己的激動之色。
“謝謝平安哥!”
周平安:“這部劇的男主角是顏良,我之前讓你多去跟顏良熟悉一下,你跟他關系現在怎么樣?”
富梨聞言,頓時露出了幾分尷尬之色。
“我約了他幾次,他都沒有出來。”
周平安皺眉。
他認真端詳了一下富梨的臉。
眼前這個女孩,是沒有整過容的,一張五官比例完全可以去飾演各種“天下第一美人”的臉。
“嗯。”富梨也很委屈,“而且,他還說,讓我不要約他出去了。”
“什么?”周平安詫異地看著富梨。
富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錯了。”
周平安:“你把你跟他的聊天記錄給我看看。”
富梨乖巧地拿出手機,交給周平安。
周平安一看。
富梨給顏良發的消息,第一句話就是——
顏良哥哥,平安哥讓我多跟你交流一下,你的經驗很豐富,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跟你請教嗎?
然后,顏良一直沒有回復。
富梨在一個星期以后給顏良發了第二條消息,約他出去,顏良說自己有工作,沒空。
后面富梨又約了幾次,顏良都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了。
直到最后一次,顏良直接說以后不要約他了,他不會出來的。
周平安看完這些聊天記錄就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出在富梨的第一句話——
平安哥讓我多跟你交流一下。
顏良不是不愿意跟富梨交流,但他對他周平安很排斥,所以,斥屋及烏。
周平安看著富梨一雙純凈的、還有些擔心、似乎是在想是不是她自己做錯了什么的眼睛,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
周平安也不好跟富梨說,別自責,顏良不搭理你,跟你沒關系。
他說:“算了,既然他不愿意帶你一把,也別勉強,如今人家是如日中天的小生,我也管不了他了。”
富梨默默地看著周平安,保持著好像什么都沒有聽懂的笑。
周平安:“這部戲我會幫你去爭取到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檔節目,我也準備安排你去參加。”
富梨有些疑惑地問周平安:“什么節目啊?”
周平安說:“一檔時尚類節目,你的形象不走時尚路線可惜了。”
富梨露出了有些羞赧的笑容,說:“我可以嗎?”
周平安:“你的形象條件是我見過的最頂尖的,你當然可以。”
它的定位明明是專做偶像藝人的,可是,它卻有著比任何一家做演員的經紀公司都華麗的簽約演員陣容。
以前是陰盛陽衰,江玉倩、張瀾、隋曉蝶三位當家一姐,扛起了年輕一代小花的半壁江山,只有一個大器晚成的張志文扛著男演員的大旗。誰知道,短短幾年間,陸嚴河、李治百和顏良三個人在影視圈異軍突起,尤其是第一個人,一下把男演員這條賽道突破到了一個業內頂級的水平。
國內的經紀公司跟國外很不一樣。基本上,國內經紀公司一般只能供得起一到兩個當紅大明星,畢竟資源是有限的,而要維持一個當紅大明星的位置,是需要大量資源來供養的。可是,在星娛,大牌不敢說隨處可見,卻也一數就七八個,馬致遠把自己折騰廢了之前,他是國內頂流圈的金字塔,更不用說,還有這幾個走演員賽道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星娛的年輕藝人其實就面臨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太難出頭。
富梨想出頭,要么走女偶像的路線,要么就要換別的標簽。因為女演員這條賽道里,張瀾、江玉倩和隋曉蝶三個人已經把星娛關于女演員的頂級資源給瓜分完了,不可能流到富梨的手上。富梨只能等,等她們誰不跟星娛續約了,離開了,才會有一些蛋糕分出來,讓富梨這樣的新人可以搶。
所以說,周平安為什么想讓顏良去演《魷魚游戲》續集?因為資源就這么多,顏良雖然火,但是像《魷魚游戲》續集這樣的頂級大餅,也沒有顏良的份。顏良最大的粉絲盤來自于《六人行》,現在《六人行》也垮了,他還能不能扛起別的劇,這是一個很大的疑問。
尤其是,他手上兩部備播劇,都是二番。
市場對于顏良在S大項目中扛一番還是持疑的。
《流光引》這部劇,男主角也是二番。
周平安希望顏良能夠到另一個大紅系列里繼續主演,保持他的曝光和熱度。
時至今日,周平安也認為顏良之所以能火,純粹是靠著《六人行》這部突然爆火的劇加持的。
顏良自己是沒有太多的明星魅力的。
如果不好好維持的話,顏良會很快過氣。
《流光引》的制片人馬穗對張瀾說:“市場上比較偏硬漢一點形象的小生,選擇不多,顏良是其中最火的。”
張瀾聽到這個解釋,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她說:“但是,顏良的年齡也太小了,只有二十二歲吧?跟我差了差不多快十歲,雖然說我的樣子看上去跟他仍然是同齡人,可觀眾看到這部劇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是會感到芥蒂才對。”
馬穗笑著說:“唉喲,你還擔心這個呢,怎么會,現在市場上最流行的就是姐弟戀的題材,咱們劇本里設置的本身也是姐弟戀。而且,你別看他只有二十二歲,他很有男性荷爾蒙的,他之前拍了一部戲,《山巔》,我們看過一些片段,他演得特別有性張力,跟平時我們對他的印象完全不同。”
張瀾沒想到馬穗對顏良竟然這么看重,她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真正介意的點:“可是,我跟他一起演的《六人行》第三季,你也知道,播的效果實在不怎么樣,這個時候我們兩個人又一起合作的話,說不定會引起很多觀眾的反感和厭惡。”
馬穗一愣。
她之前還真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
張瀾說:“我也是很久沒有回來演古偶了,還是希望這一次回歸,能夠給觀眾一個驚喜,而不是一個驚嚇。”
馬穗沉吟,過了一會兒,她說:“可是,顏良是投資方欽點的,如果你實在介意這件事,我們也沒有辦法換掉他。”
張瀾:“…”
有那么一個瞬間,張瀾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臉上的表情,想要質問一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接受的話,就讓我退出嗎?”。
在張瀾的潛意識里,顏良跟她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忍了很久,張瀾才忍下了這口氣,當自己剛才什么都沒有說過,笑了笑,“顏良現在確實是火起來了啊,投資方都欽點他了。”
說完,還是沒有忍住,又刺了一句。
“這我也不知道啊。”馬穗說,“這部劇是S級別的大劇,上億的投資,我們冰原視頻一家也吃不下來,需要外部的投資方負擔,人家指名要顏良來演,還主動放棄了一番女主角的選角權,我們當然要尊重投資方的意見。”
張瀾深吸一口氣。
“其實,瀾瀾,我覺得你擔心的問題并不是問題。”馬穗勸道,“我們都知道,《六人行》第三季的失敗并不在你們演員身上,它的劇迷更清楚這一點,所以大家罵的都是導演,不是嗎?《流光引》這部劇,女主角才是一番,這仍然是一部大女主的古偶劇,你的演技跟顏良來搭配,一定沒有問題的。”
張瀾:“我再考慮一下吧。”
等張瀾離開以后,馬穗的助理楊雪問:“穗姐,張瀾不會不肯演了吧?”
這樣一部S級別的古偶劇,能夠扛起一番大女主的,在各大制片方和平臺方眼中,兩只手手指頭能數過來。
雖然張瀾目前看上去因為《六人行》第三季被嘲得很厲害,可這并沒有影響到她在平臺方心目中的扛劇能力。
如果《流光引》能夠簽下張瀾,請她來主演,冰原視頻肯定是賺了的。
張瀾這個名字就能幫助《流光引》在第一輪招商中把成本給賺回來。
馬穗說:“沒事,過兩天你放個消息出去,就說《流光引》的劇本被江玉倩的團隊要走了,江玉倩也對這部劇感興趣。”
楊雪一愣。
馬穗笑了笑,“你入這一行比較晚,張瀾在業內最出名的不是別的,是江玉倩的項目,她每一個都會搶。當年,江玉倩可是一直穩穩壓著她一頭,很多年都讓張瀾無法越過她去的。現在,江玉倩又靠著《魷魚游戲》事業重回巔峰,你說張瀾聽到江玉倩也對這部劇感興趣,她會怎么做?”
楊雪若有所思,問:“張瀾會信嗎?”
顏良把劇本帶回家以后,自己看完就給了李治百和陸嚴河,想聽聽他們的意見。
陸嚴河說:“說實話,我覺得你問錯人了,這部劇的受眾是女性,我們兩個覺得好不好看,一點也不重要。”
李治百點頭,“就是,這個劇本,你應該去問問你身邊的女性朋友,聽聽她們是怎么看的。”
顏良說:“劇本保密啊,而我身邊的團隊都是男的,只有你們還靠點譜。”
陸嚴河說:“那你自己覺得怎么樣?”
“嗯…我對這些古偶劇本,其實感覺差別不大,所以我才問你們意見,我要是能看得出它們之間的差別,誰好誰差,我就不會問了。”顏良說。
陸嚴河和李治百都認真地翻了翻《流光引》劇本的第一集,這一看就是半個多小時過去了。
看完以后,李治百說:“感覺還行啊,比我之前演的《白玉謠》那個本子好,不過,我現在只看了第一集,你出場的戲份是不是有點少?”
“嗯,我的戲份到后面才慢慢出來。”顏良說,“這畢竟還是一個大女主戲。”
陸嚴河:“但這個角色挺有魅力的,我看著都很帶感,一個突然失去了戰力、被很多人瞧不起、必須從頭來過的少年戰神,這個設定…讓我很想看到他回到巔峰的那一刻。”
顏良:“周平安也是這么說,他說這個角色,人設特別好,能吸粉,他說我現在作為藝人,最大的一個短板是死忠粉太少了。”
周平安這個思路完全不是站在一個演員要接一個好角色的角度,而是這個角色能不能為演員帶來粉絲的角度。
不過,陸嚴河和李治百兩個人都不是那種被保護得很好、滿心只有藝術的人。
“周平安別的方面不說,他給演員挑戲的眼光還是挺牛的。”陸嚴河指了一下李治百,“你看他,雖然好幾部戲他都不想演,最后事實證明,戲確實火不說,還幫李治百吸了一波粉絲,讓他現在有資格去挑自己想演的戲,被平臺和投資方認可了。”
顏良點頭。
李治百還說:“可拉倒吧,怎么又變成他的功勞了?難道不是我演得好嗎?”
“你演得好當然也是。”陸嚴河沒跟李治百掰扯,他知道李治百只是嘴硬。
“如果這個角色人設好,確實是那種能夠打動很多人的角色,不妨試一試。”陸嚴河直言,“你之前演的《淘金記》和《山巔》都是偏類型的片子,不太符合市場主流,不如接一部古偶,別的不說,本身適合你的古偶本子就不多…現在市面上的古偶本子,基本上全部都是李治百這種形象的男主角,難得有這么一個可以秀身材、秀肌肉、氣質也偏硬漢一點的。”
李治百斜了陸嚴河一眼,嘟囔了一聲操。
顏良:“我信你們的。”
陸嚴河:“不過,我也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啊,最后決定還是要你自己做。”
“嗯。”顏良點頭,“我…其實如果我自己就很喜歡、一看到就想演的劇本,我就直接決定要接了,《淘金記》和《山巔》都是這樣接的,《流光引》實在不是我平時感興趣的那種題材,但是,它確實又是很火的一個題材,哪怕很多人都說這個題材看膩了,可每年都確實有爆款出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那是當然,你看李治百那個《白玉謠》,一邊被人罵狗血、俗套,一邊還是把人演得哇哇哭。”陸嚴河說,“那些罵這種劇的,其實本來也不是這種劇的受眾。我寫劇本,其實也常常覺得,極致的情緒沒有那么容易寫,因為越極致的東西,其實越失真,而失真了的東西,就很難讓人代入,你看那些爆了的古偶,沒有一個不是情緒又極致,又讓人看進去了,相信了。”
“就像《白玉謠》里,李治百飾演的上仙為了拯救女主角,將自己一身修為注入小妖體內,渡她過死劫,自己則變成一個凡人,墜落人間,其實就是很常見的劇情,甚至可以說太俗套了。可是這么俗的一個劇情,你幾乎可以在每一部仙俠劇里都看到這樣類似的劇情,在《白玉謠》里,劇本臺詞寫得很真摯,不浮夸,也不矯情,他們兩個演員也演得很投入,這個觀眾的信任感一建立,代入到這個情節里,哪個女生不哭得稀里嘩啦的?哪個女生不會代入了女主角以后,被這樣一個愿意犧牲自己來拯救她的男主角感動?”
李治百驚訝地看著陸嚴河,“老陸,沒想到你對《白玉謠》研究得挺深的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