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司馬沂究竟跟何如玉說了什么話,居然能讓這丫頭哭成這個樣子,半天都是停不下來,陳霜降對著何如玉勸了幾聲,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趕緊伸手在何如玉額頭上探了探,只覺得異常地燙人,這丫頭明顯是在發燒。
何如玉還想著逞強起身來,卻只覺得眼前一黑,渾身發軟,哪里還能站得住,一晃就是倒了下去。
急得陳霜降趕緊扶著何如玉連聲叫著請大夫來。
寧良也是不放心趕過來看,正好被急匆匆地拉了過來,一診脈,寧良卻是說喜脈,何如玉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身子正虛,這兩天又是心力交瘁,所以才是這么暈倒。
居然在這樣的時候,得了這么一個消息,直覺得讓陳霜降有種悲喜交加的感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笑還該哭了,直對著何如玉說:“什么都不要想,先是養好身體。”
又是跟何如玉說了一陣話,看她吃過藥安睡了下去,陳霜降才是出了來,找寧良仔細問了情況。
寧良說:“這倒是無礙,安心修養就是了,只是別再讓她生氣了,頭幾個月胎還沒坐穩,一定要格外小心。”
陳霜降也是苦笑說:“這幾日我們家也是發生了許多事…我也不知道該是怎么跟你說。”
何珗被劫走的事情,寧良也是得了消息,向陳霜降問了一些情況,只說:“早年我四處走的時候,也是認識了不少人,我讓找他們打聽下,沒準會有消息的。何珗聰明著,不會有事的。”
陳霜降卻是分外的擔心說:“若只是求財倒也巴黎,傾家蕩產也不惜,只不過到現在都沒有什么消息,最怕就是…”
之后的話陳霜降說不下去,不過不說出口,寧良也是能猜到幾分,最怕就是何珗現在已經遭遇了毒手,也怕那些人別有用心,卷入什么黨派之爭。
寧良也是無奈,說:“我先去找人問下,再不行的話,就去找琪雅,她對這些手段熟,沒準能知道什么的。”
陳霜降也只能是點頭,說聲拜托了。
寧良收拾好藥箱,都邁出一只腳到門口了,忽然又是回頭說:“太太還記得那個工部的蘇幕大人么,他姐姐家的小叔子以前就是在京城混的,那些暗地里做活的人認識許多,或許會有些消息的。”
蘇幕嗎?
送走了寧良,還沒來得及等陳霜降多想,何金寶就是回了來,接連了喝了兩碗茶,才是對著陳霜降點頭說:“成了,阿珗的事皇帝應下了,沅王那事,雖然沒松口,大約也是能大事化小的,畢竟是兩父子的…”
陳霜降合掌真心地念了句好,總算是能稍微地放下點心,聽何金寶說完,她又是把家里這些事情也跟何金寶說了一回。
說到何如玉有孕的時候,何金寶露幾分笑意,很快又是隱去了,說:“要是換個時候,那該是多歡喜的一個事。”
這心定下來,陳霜降才是有心思管起雜事,挑了幾個做事仔細的丫鬟專門照顧何如玉,司馬莞跟何小貓也是讓春紅帶著,跟她家的龍鳳胎一起玩。
而沅王府那邊,再怎么吵架,這么大事情,總歸是讓司馬沂知道,陳霜降也是特地找人往那邊送了信。
司馬沂卻是沒有任何的回應,聽那送信的人說,他根本就是沒見到司馬沂,沅王府的人只說司馬沂不在,還沒有回府。
陳霜降還以為是司馬沂還在置氣,不愿意過來,何如玉那邊都不敢說,誰想到等到入夜的時候,沅王府家的下人居然是找到何家來,說是司馬沂出了何家不久之后就是跟下人走散,一直沒有回家,到處都是找不到。
司馬沂居然也失蹤了!
來回地找了好幾次,只打聽到有個挺像司馬沂的人跟著一個男人轉進了小巷子,再沒有出來,看樣子那兩人應該是熟識的,有說有笑的,也沒有太多人注意到。
“難道是吳潛?”陳霜降直覺地就該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偏見的,她只覺得自從遇上吳潛之后就沒有遭遇過什么好事。
幾乎讓人找了司馬沂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仍舊是沒有找到任何蹤影,就連吳潛的住處也是人去樓空,找不出半點線索。
而在這天晚上,飛鳳江的堤壩再次被掘了開,這會正是汛期,大水都是沖到了城門口,司馬子夏連夜帶兵出了城,曾經兩次參加過修堤的何金寶自然是被急召了過去。
幾乎是在司馬子夏前腳出城,后腳京城之中就是起了動亂,一股叛亂軍,沖進宮門,里應外合,半宿功夫就是占領了皇城。
乙酉年七月的最后一天,對于所有的人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從后半夜開始,到處都是械斗紛爭,據說叛亂軍跟浦親王司馬汜起了沖突,浦親王失利收攏殘部逃了出來,但他的浦親王府卻是暴怒的叛亂軍付之一炬,曾經名勝一時仙姿國色的梅花全部成了焦灰黑土。
陳霜降關緊門戶,心驚膽跳了一夜,好幾次似乎都能聽到叛亂軍經過的紛雜腳步聲經過,直嚇得這一家人都是臉色鐵青渾身顫抖,終究是還有一股的運氣存在,平安到了天亮。
貼著門板聽了半天,覺得沒什么動靜了,才是小心地出來地看了看情況。
戰火并沒有涉及到這邊,何家附近的街道還算是平靜完好,但跟往日繁華熱鬧相比,卻是蕭條空曠許多,偶然有一兩人經過,也是低頭哈腰仿佛被什么追趕一樣急匆匆而過,光是看著就是讓人打從心里生出幾分惶恐來。
而在皇城的天空之下,高聳巍峨的城墻上,司馬家黑底金邊的旗子都已經被折了下來,新豎起了黑底紅邊的九龍旗,半天才是有個老人認了出來,那是前朝巫家的旗幟。
巫家當朝的時候,陳霜降還在鄉下老家,對于政事全然不懂,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幾年頻繁地換了好幾個皇帝,有個甚至才坐了幾天,只把這天下至尊的龍椅演成了最熱鬧的戲臺,走馬燈一樣輪轉不停。
那時候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有真龍之稱的巫家反而是其中最弱一伙,巫家的子孫也是盡數喪命其中,后來才是司馬家坐大,稱帝天下。
只是沒想到,在相隔這漫長的十幾年之后,居然再一次見到了前朝的旗子,巫家的崛起。
呆呆地望了一會,陳霜降只覺得憂心忡忡,何金寶跟著司馬子夏南征北戰,走到今天,早就是絕對的司馬朝臣,怎么如何都是撇不清干系,若真被巫家得了勢,騰出手來,第一批要對付的,就是何金寶他們這一幫開國功臣。
而且如今,何金寶可是跟在司馬子夏身邊,無論是巫家的誰,都沒有可能放過何家。
當前這情況,越想越是讓陳霜降覺得絕望,進退不得,前后無路,家里又有小,何小貓司馬莞兩個,又有弱,何如玉燒才剛退不能勞累,就算是想著偷跑出城,也是有心無力。
想一下,陳霜降只能是吩咐人小心門戶,隨時戒備,若是萬一有什么不對就是退守到正屋來,這邊的墻體最是結實,只要不被放火,該是能支撐一會。
陳霜降正在忙活準備,叛亂軍就已經到了家門口,倒也不像她想象那般可怕,叛亂軍居然也是正經敲門求見,說是皇帝請陳霜降過去。
這皇帝自然不是司馬子夏,而是叛亂軍推選出來,前朝和順帝太子巫烙的幼子巫頌鳳,真天潛龍皇帝。
因為何珗跟司馬沂失蹤,何家大部分的下人都是被派出去尋人了,這突然戰亂一起,許多人都是沒能回來,家里也才留了幾個護衛,老老小小的,根本就是無法跟人匹敵。
陳霜降也沒有辦法,想一下說:“可否稍等,我交待一聲。”
那帶隊的叛亂軍頭領也算是和善,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他手下卻是慢慢地散開做包圍的姿態,絲毫不見就放松的狀態。
何如yu體弱,這些天又是接連出事,陳霜降怕她承受不起,許多消息都是瞞著她,只是事到如今,再也是瞞不住,小心地把當下的情勢跟何如玉說了一回。
何如玉本來就是柔中帶剛的性子,黯淡一陣,很快就是抬起了頭,直對著陳霜降問:“嫂嫂,我該是怎么做?”
“我也是不知道。”陳霜降苦笑一聲說,“這次掘堤大約也是他們搗的鬼,大約是想著引皇帝出城,好趁機行事,只要等到皇帝領兵回來,就是平安無事。”
有句話,誰都沒有說出口,這個什么巫頌鳳既然是費這么許多心力引得司馬子夏出城,那就不可能只是調虎離山這么簡單,城外想必也是設下了重重陷阱等著司馬子夏,匆匆地只帶了那一點親兵出城,也不知道司馬子夏能不能安然回歸,更不知道他能否一舉平亂,收復京城。
這一家人,這司馬朝的臣子,這滿城百姓的前路究竟在何方,陳霜降也是茫然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