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重病了?”何珗還有些不大敢相信,再三地追問著。
醫者父母心,就算是馬匪寧良也是盡心醫治著,只不過那些馬匪卻是難纏,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不過他,非但不幫忙,反而是到處為難,只累得寧良跟灘爛泥一般,連手指頭都是不想動,但何珗偏又是問個不停,寧良只能是打起精神,應了一聲:“真的重病了,沒法子醫了,大約也就在這么一兩天了,拖不了多久去。”
從關著何珗房子的窗戶望去,倒是能看到外面的那些忙亂神色,不時有馬匪匆匆而過,有憂心的,也有掩不住高興神色的,看得何珗只呆呆地盯著窗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被人咒罵了好幾句,也是沒有反應。
還沒有等何珗算計好,這天晚上卻是突然地闖進了個年輕姑娘,不由分說地拽起寧良就是往外跑去,邊還帶著點哭腔說:“快點,快來看看我爹!”
這個人何珗見過,上一回就是她拿著鞭子捆了他們一行的,人長得雖然好看,只不過兇巴巴地動不動就是要翻臉抽鞭子,暗地里沒少被何珗咒罵過。
見寧良昏沉沉地還沒有睡醒,才剛是趿上鞋就被拉走了,何珗趕緊咕嚕一聲滾了起來,跟著追了上去,阿酉心實,見何珗干嘛也是跟著干嘛,連話都不問一聲,也是追了上來。
門口看守的兩個人馬匪自然是不肯放了何珗過去,何珗正失望,忽然又是眼珠子一轉,急中生智地說:“我會煎藥,先生開方子,不好離了我的!”
那些人哪里知道真偽的,只不過看著兩次抓人都見著何珗跟在寧良身邊,半信半疑,手下動作就是慢了一些,偏那個女馬匪等不耐煩,一鞭子抽下去,那兩個人趕緊縮了手,何珗跟阿酉就是趁機躥了出來。
這還是何珗被抓之后頭一回出來,腳下雖然不停地跟著寧良走,卻是管不住自個眼睛,悄悄地四處張望著。
虎嘯關外就是一小片草原,再外就是戈壁沙漠,這群馬匪大約原先也是牧民,多少還留著那時候的一些習氣,帶著氈皮帳篷,騎著高頭駿馬,來如風,去如電,又是對這一帶地形熟悉的很,真有什么應付不了的事情,直接往沙漠深處躲去,官兵也是絲毫奈何不了他們。
而抓了何珗的這一伙馬匪勢力最大,首領手段也好,在馬匪之中也算是名聲顯赫,只不過這首領卻是突然地患了急病,臥床不起,幾乎是把附近大夫都是綁了過來,仍是沒有絲毫辦法。
首領病重,對于余下來的馬匪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接下來誰會坐上首領這一個位置,瓜分這一帶的地盤。不禁是這一群手下勾心斗角明爭暗斗,就連其他馬匪團的人得了消息也是蠢蠢欲動,頻頻在附近露面,尋找著空隙。
被這么一群如狼似虎地人圍觀著,逼迫著,饒是強悍的首領也是寒了心,病情愈加嚴重起來,真正對于首領的病情覺得憂心的,大約就只有他女兒琪雅了。
這一伙馬匪原來是同一族人,在琪雅小時候家里也是有許多的兄弟姐妹,都是為了族人死在了刀劍下面,只剩下琪雅孤零零的一個,被首領當成了眼珠子疼,小子一樣教養,就是想著等自己百年之后,讓琪雅接了首領這一個位置,繼續帶著族人生活。
只不過誰都沒有想到首領這一場病來得這么突然,琪雅雖然好,但是也只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年輕壓不住陣腳,這一群的叔叔伯伯就是起了別樣的心思,完全是忘記了首領的大恩,只盼望著首領早死好空出這頭一把交椅,甚至好幾次下手殘害。
琪雅看在眼里,漸漸也是寒了心思,總想著這都是什么族人,自己一家人都是為了他們而死,居然連這么一個重病的人都是容不下了。
無論有什么心思,對于琪雅來說最緊要的還是首領的病,她花費了無數的心力好容易才是剛把首領的病情穩定了一些下來,沒想到她才是出去找藥,原先那一個大夫卻是因為沖撞了人,被一刀劈成了兩半。
琪雅氣的幾乎是要吐血,只能是四處尋著另外的大夫,幸好這時候寧良出了虎嘯關,琪雅也是早知道寧良大名,趕緊讓人把他抓了回來。
不過這病拖得有些久,就算是寧良也沒有什么辦法,琪雅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這才剛是天亮,首領突然又是吐了幾回血,琪雅慌忙叫人去請寧良,卻是看到外面居然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琪雅只能是怒氣沖沖地跑出來,親自來拉了寧良就走。
對于這其中的內情,一時半會之間何珗當然是不能知道的,他只覺得這馬匪營地之中的氣氛很有些幾分古怪,別說是琪雅這暴躁不安,逮到人就抽的脾氣,這短短的一路走來,他就是望見了好幾波人頗為不善的眼光。
一開始何珗還以為這是針對他們幾個外來人的,好不容易才能出了那個牢籠,生怕生出什么意外來,悄悄地往陰暗地方躲了躲,后來才是慢慢看清楚,原來這一些敵意大多還是沖著琪雅去的,何珗就是驚異了,暗自想著,看來馬匪里面也是亂的很,各有各心思。
這一個營地是馬匪臨時落腳的,總共也不大,沒走一會就是到了首領的那一個帳篷,卻是突然冒出兩個彪形大漢攔住了琪雅的去路,一邊說:“首領剛吃過藥睡下,大小姐別去打擾了他睡覺。”
琪雅心頭正火著,一聽到這話就是怒了,手一動,鞭子一揮,啪一聲就是砸在那說話人的臉上,帶起一串的血珠子。
那漢子也算是硬氣,這么猙獰地一道傷口爬上了臉,居然只是哼了一聲,硬捱著一步不肯退,還在強自說:“大小姐請回吧,不要為難小的。”
這邊有人攔著不讓琪雅進門,那里面卻是傳來了一些說話聲,隱約還伴隨著什么東西摔碎的脆響,只是帳篷皮子扎實,一時也是聽不清楚究竟在說些什么。
琪雅更是著急了,心知道多說也是無益,只拿著鞭子對著那兩人沒頭沒腦地抽了下去,打算是硬闖了。
這邊的動靜早就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看著真動上了手,立即就是有不少人圍了上來,有勸解的,也有不懷好意,冷嘲熱諷的,看著居然沒一個是肯幫著琪雅的。
琪雅脾氣剛烈,哪里能受這般閑氣,眼都是氣的通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見人就是一鞭子,她是首領親手教導出來的,身手好得很,這一下來了五六個人,居然也是奈何不了她,硬是讓她打開了一條通路。
寧良是累得有些狠,人還迷糊著,聽到聲音有些不對才是朦朧地睜開眼看,頓時嚇到了,愣愣地不知道躲避。
還是何珗機警,拉了他一把,才是沒讓他被鞭子梢到,而何珗這邊一動靜,倒是引起了那些馬匪的注意,這一時間制不住琪雅,又是看琪雅把寧良護得妥帖,就是轉了方向,刀刀都是對著寧良招呼過來,頓時嚇得寧良冷汗直冒,到處亂躲。
本來還想著趁亂剛好能逃命,只沒想到事情卻是急轉直下,直接把他們給卷了進去,何珗也是苦笑不已。琪雅還指望著寧良救首領,而另一邊卻是刀刀要命,恨不得直接就把寧良劈成兩截,好徹底地斷了首領的希望,這混亂之中連話都是沒人聽,左右權衡了一下,何珗立刻就是做了決定,跑邊上抓起一根固定帳篷的木樁,想著用來做武器,只是力氣小,拔了半天都沒有拔出來。
阿酉一看人都沖著他們來了,他跟何珗從小一塊長大感情親厚,也是不想不顧,隨手就是抓了什么東西一把拎過去,幫著何珗擋了一刀。
琪雅剛好是回頭,看見了,贊嘆一聲:“好大的力氣!”
這時候阿酉才發現,他情急之下就是抓了旁人的一把馬刀過來,那馬匪也是死咬著不肯放手,百八十斤的大漢居然就是被阿酉這個小子直接拖了起來,嚇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就回不過神來。
外面正是鬧得不可開交,忽然卻是從帳篷里走出了幾個人,冷眼瞧了一會,忽然大聲喝道:“住手!都吃多鹽,閑的慌不是,還不給我滾過來干正事!”
這人在馬匪中間大約也是頗有聲望的,被他這么一喝,大多人還真住了手,悻悻地退到了他身后。
琪雅恨恨地盯著那人看了半天,拽著鞭子,壓著嗓子問:“你在我爹帳子里做什么!”
那人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理都不理,轉身就是大步走人,氣的琪雅直接甩了一鞭子,只不過那人手下多,都是虎視眈眈地盯著,琪雅畢竟也是不敢造次,硬生生地忍了這一口氣下來,只往地上啐了一口,暗罵一聲,“忘恩負義的東西!”
心里面畢竟還惦記著首領的病情,琪雅也是沒有耽擱,立刻就是拽了寧良往帳篷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