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事究竟該怎么辦?兩姐妹都沒了主意。雖然說陳采春使計拿到了休書,只不過楊柱要是真這么糾纏不休的話,吃虧的還是陳采春,女人的名聲總是經不起折騰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真不行的話,我就絞了頭發做姑子去!”陳采春恨恨地拿了剪子往凳子上戳了一下,差點沒把陳霜降給嚇死。
對于這個事情,陳采春不肯再多說,陳霜降卻是真正地擔心上了,只能是悄悄地跟何金寶商量。
清官難管家務事啊,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很難是說清楚,就算是道理全在陳采春這一邊,但是這其中的緣由又是難以啟齒的,萬一要是鬧出來的話,也不知道要被說成怎么難聽了。
這些彎彎道道的事情,花費了許多口舌也沒能讓何金寶明白,他只搔著頭說:“總不能堵了人家的嘴,別人愛說就說好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流言傷人啊,只不過何金寶這心粗的,大概是很難明白了。陳霜降只能是嘆了口氣,想著陳采春究竟該怎么辦。
陳霜降憂心忡忡,不過之后的好幾天卻是出奇的安靜,楊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既沒有到何家來找人,就連陳霜降托了劉大山去打聽,也是沒有找到人。
看陳采春似乎也沒異常的樣子,陳霜降不由也漸漸地放了心,大概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何金寶也是在煩惱,因為何金貴不聽何夫人的話,娶了一個不合她心意的錢芬芳,而四兄弟也就只剩一個何金元沒有娶親了,何夫人突然就格外關心起來,反而是讓何金寶感覺不安,也不知道這一次她究竟會是看上哪一家的姑娘。
只不過這些事情,何金寶也是完全做不了主,只能是瞎擔心了一陣,然后就拋開了。
除開這一些細小的事情,這一段日子何金寶過的還是挺安穩的,兵部的活漸漸地也能上手了,雖說整日整理文書覺得麻煩了一些,但做熟了也是沒覺得。
只不過這一日何金寶照常去兵部,卻是覺得氣氛有些異常,似乎覺得整個兵部的人都用了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他,又都是頗有些同情地湊到一起,竊竊地議論起來,弄得何金寶摸了好幾次臉。還以為是自己臉上沾了沒擦干凈。
何金寶不是一個能憋住話的人,找了個平常交好的同僚嚴正地問了好一陣,那同僚才吞吞吐吐地說了,最近都在傳言,何金寶的夫人行為不端。
怎么突然地就扯上了陳霜降,何金寶一下就聽呆了,等仔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已經算是好的了,外面傳得更是不堪,都說陳霜降曾經被海盜劫走關了好十幾天才放了出來,甚至在當初何金寶在外打仗的時候,陳霜降就已經跟人勾搭上,出雙入對的,也是虧了那奸夫護著,才能一路平安地逃出戰場。
從小一塊長大,而且又是一起經歷了這么多苦難,陳霜降樣的人,何金寶自然是知道,說是陳霜降品行不端,何金寶還真是十萬分不相信。只不過陳霜降被海盜劫走那一個事情,對于何金寶來說。怕是一直內疚到現在,畢竟是因了他,陳霜降才被卷了進來,他當時又是另外忙著事,甚至都沒來得及出手救援。
陳霜降只說是有人幫她,其他的也沒有多說,真在那樣的情況下,要是真發生點事情,受苦最深的大概就是陳霜降了,所以何金寶也不敢問。
只是沒想到,這一夜之間突然地就生出這么多流言,何金寶不覺又驚又怒,這些話要是被陳霜降知道了,依著她那個愛鉆著牛角尖胡亂想的性子,也不知道會傷心成樣子。
“再傳這些沒有的,以后連面都不要見了!”何金寶氣得吼了一聲。
那同僚被嚇了一跳,頗有些無奈地說:“我們自然是不會說,只是這事你還得想個辦法,總不能這么下去。”
這事究竟是該怎么辦,何金寶也是完全想不到辦法,只想著一定不能讓陳霜降知道了,特地把家里人都叫了來,一個一個地仔細吩咐了不要隨便把外面的混帳話傳到家里,這才裝著笑臉若無其事地回去見了陳霜降。
陳霜降平常也就順心坊里面轉悠下,很少出門,這消息想要瞞著她也是不大難,只是這些傳言非但沒能平息,反而是越演越烈,甚至是都有人當著何金寶的面指指點點了。而過幾天就是一向跟陳霜降交好的盧素芬生辰。帖子也收了,禮物也備好了,那該是一定要去的。
只怕到時候…
何金寶想了一會,就跟陳霜降問了下日子,然后說:“到時候我跟你一塊去吧。”
陳霜降不禁有些奇怪,之前何金寶他只是兵部一個員外郎,李將軍又是朝廷重臣,為了避嫌還是不要走太近,不過以前既然交好,也沒必要多疏遠,所以除開有特別的事情,都只是陳霜降往來的。
“怎么突然又想去了,而且那天不是又沒輪到休沐么?”
“請上那么一天假就可以了,也是就很久沒去那邊了。”何金寶心不在焉地翻著陳霜降正在做的繡品看,猶豫著究竟要不要告訴陳霜降,最后還是只說了一句,“不管人家說,我總是在的。”
陳霜降自然是不知道何金寶怎么突然說這些話,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是扯過一塊布只當是正在忙著。
這天何金寶果然是特地請了假,陳霜降本還想著把何如玉也帶上,多認識幾個同齡的孩子也好,何金寶卻是想著那流言。就說那邊人往來雜亂,還是等下次再說。
陳霜降也沒有再堅持,換了衣服就跟了何金寶出門。
不過前幾日才剛見過,盧素芬卻是在二門等著,一見陳霜降進來,就是笑意吟吟地迎了上來,挾著陳霜降的胳膊說:“可是來了,讓我好等。”
“怕等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禮吧?無錯不少字”被盧素芬帶了進去,陳霜降也是跟著笑了一句,把準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是陳霜降繡的一條腰帶,用了石青色的水紋繡,串著碎玉,看著很是清雅精致。
贊了幾句,盧素芬才收了下,讓人好生地放了起來,攜著陳霜降的手轉了一圈,帶她跟人打過招呼之后,悄悄地對她說:“聽說何金寶跟你一起過來的,總算這小子還是有點良心,不然我就叫我家那個去狠揍他一頓。”
怎么突然就說到這么一句,陳霜降很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覺得今天的盧素芬很有幾分奇怪。
這是將軍夫人的生辰宴席,來的不乏高官大員,按著陳霜降如今的品階大概只能是坐在末席,沒想到盧素芬卻是硬是拉著她坐到一起,表明了十足的親厚態度。
這往上面一坐,陳霜降只覺得那一雙雙眼簡直就跟針一樣刺探過來,驚奇的有,不屑的有,嫉妒的有,羨慕的有,只讓陳霜降坐立不安,直想著怎么下去。
悄悄地對著盧素芬說:“我怕是不好坐在這里吧?無錯不少字”
“怕,今天這一個位置還真就是特意留給你的,旁的人來,也是坐不得的。”盧素芬硬是把陳霜降按住了,說也是不讓她起來,弄得陳霜降很有些無奈。
好容易等宴席開了,菜上來了,戲班也開始唱了,眾人的注意都被分散了開,陳霜降總算是松了口氣,才沒剛才那般緊張。
這會卻是來了個丫鬟,湊在盧素芬耳邊悄悄地說了一頓,盧素芬卻是將臉一沉,說:“這種渾說話的奴才留了用。押住了狠狠打!”
那丫鬟再說了幾句,坐在一邊的陳霜降難免聽到了聲響,別過眼看了看,盧素芬卻是起身說這酒喝得有些急,暈起來,先告退一會,匆匆地就走了出去。
這里請的是據說是京城很有名的一個戲班,咿咿呀呀的唱的很熱鬧,陳霜降聽不懂,光只覺得吵的有些頭昏,聽了一會,就忍不住出了席,繞到后院這里來透氣。
這會天都已經黑下來了,這將軍府庭院深,就算是點了燈,那也是黑黢黢,影影綽綽的,只覺得一股子的寒意。
陳霜降也覺得有些膽小了,不敢再走,春紅卻是趕緊在邊上的一顆大石上鋪了絹子,對著陳霜降說:“太太這里好,這桂花可是開的正好,坐這里聞得都是滿滿的桂花香味。”
果然是一股濃郁的花香,風過來的時候,隱隱又能聽到戲班的琵琶,要比宴席上要舒服許多了,陳霜降坐一會,只覺得困頓的很,看春紅也是一幅昏昏欲睡的樣子,生怕真在這里睡了,趕緊怕了怕她肩膀,說:“別睡著了,再等一下就要回去了。”
春紅揉了揉眼,睡意惺忪地說:“撐不住了,我去找水洗把臉。”
看春紅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陳霜降也是剛想站起來,突然就聽到樹后面似乎有人接近,聽見了腳步聲,還有些說話聲。
“聽說是打死了,不過就是幾句閑話,這李夫人還真能下得了狠手!”
這說話間,那幾人已經轉了過來,旁的人只剛才在席間見過,陳霜降也是沒記住多少,倒是有個是從前就認識,見過好幾次的,杜長史夫人宋明美。
“哎喲,怎么躲在這里,要嚇死人啊!”
“這個不就是那一個傳言中的何夫人么,偷偷摸摸地在這里可是約了誰的?真是無恥不要臉!”
陳霜降仔細看了看,那一個說話的人面生的很,該是今天第一次見的面,以前也該是沒仇,怎么突然的說出這么過份的話來,皺了皺眉頭,剛想說話,宋明美卻是搶先說了一句:“也不看看這里地方,說這些話?”
那人恍然悟了過來,臉色有些難看,這一群人也沒有再理會陳霜降就徑直走了過去。
在原地等了一會,終于等到春紅回來,陳霜降就對她說去外頭打聽一下,都有她傳言的。
這個流言的事情,春紅是知道的,只不過因為何金寶說過她才不敢說,只是這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大概是瞞不下去,只好是一五一十地說了。
而這一邊,將軍府的一個下人平常就嘴碎,又是偷喝了幾杯酒,難免碎叨叨地到處亂說話,盧素芬大發雷霆,當場把那下人給杖了二十杖,鮮血淋淋地拖了下去。
婦德有虧,這一句話簡直就像是個晴天霹靂樣,直接炸在陳霜降耳邊,把她整個人都震得迷糊過去了,完全不知道事情了。
好不容易等陳霜降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道時候居然回到了席上,盧素芬正坐在她身邊,緊緊地拽著她的手。
“素芬…我還是先回去。”陳霜降只覺得渾身都難受的緊,光是聽到一點吵鬧就頭痛的厲害,整個腦袋似乎都像是被鋸開一般,只能是對著盧素芬說了一句。
盧素芬卻是堅決地不肯放手,小聲地說:“不能走,現在更不能走,你自己不能先心虛了!”
宴會結束的時候,盧素芬還特地送了陳霜降到二門,何金寶早早地等在外面接了她回去。
“那些話,你早知道了?”看何金寶點頭,陳霜降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究竟怎么說,又是覺得委屈憤怒,又是怕何金寶真信了那些,心里復雜的很。
“那些話你只當是沒聽見就好,千萬別往心里去,越是理他們越是…說得難聽。”
這一趟生辰宴席,剛開始陳霜降只覺得難堪的很,似乎每一個人都是在來看著她的笑話,但仔細一想,無論是特地陪著陳霜降出門的何金寶,還是一直坐在她邊上的盧素芬,都是用了他們的方式在表示對陳霜降的信任。
閑言碎語的事情本來就是不能認真計較,有時候越是解釋反而越是讓人覺得虛心越是輸了。
何金寶只能是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陳霜降,看她郁郁不樂的樣子,不覺有幾分心疼,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是拉了陳霜降的手,說:“我信你。”
只這一句平平淡淡的我信你,卻是讓陳霜降從心里面生出了一種難言的歡喜,分明是歡喜,卻是不知怎么的眼淚就涌了出來,忍都忍不住。
雖然何金寶說信她,陳霜降卻是不想再讓他多猜,只把那些事情仔細地說了一次,然后說:“要是真說奸夫的話,大概就是陳大力了,小時候也是見過他的。春燕那夫家,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叫的。”
“要是換了那個蘇…沒準我還能更信一些。”
陳霜降一時沒聽清楚,只覺得奇怪,問了聲為,何金寶卻是笑著說:“你這個女人,還真以為自己是傾國傾城的相貌啊,偶然碰上那么一兩個不長眼的喜歡上,已經很稀罕了。”
“就不能偶然說些好聽的么?”陳霜降惱怒了,抓了個糟糠枕頭就對著何金寶砸過去,只是那人皮厚著,非但是沒有砸痛,反而是更是引得他哈哈大笑起來。
關于流言的事情,何金寶拿了主意,只當是沒聽說,該干嘛還干嘛。
話雖然是這么說,只是這些流言蜚語的,殺人軟刀,到底跟以前再也有些不同,總有些好事的會到這邊來指指點點,胡言亂語,就連順心坊的生意被連累也冷清了許多,陳霜降的笑容也是一天比一天少,一天比一天更加勉強。
何金寶的笑容反而是要收斂了許多,不似以前那般暴躁,也不在外面多晃悠,幾乎一下工就回了家,連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拿來跟陳霜降津津樂道半天,就算有些人情往來,也都是會特地把陳霜降帶上。
要說陳霜降真是跟人勾搭成奸的話,那最先發難的大概就是何金寶了,只是這些日子看來,何金寶卻是不怒不惱,反而是一副家有賢妻的滿足樣子,漸漸的這些謠言也不大有人信了,慢慢地也平息了下去。
誰想到何金寶這才剛感到松一口氣的時候,這天回去卻是看到順心坊里面亂的很,破了好幾個壇子,方嬤嬤正唉聲嘆氣地在收拾,陳霜降卻是面帶著怒意,端坐堂前。
問了一聲才知道,原來何夫人聽說關于陳霜降的那些謠言,氣得直接蹦了過來嚷著要找何金寶,那時候還是上工時間,何金寶還在兵部,自然是不在家,陳霜降還在想著就究竟是該見還是不該見。
順心坊是要開門做生意的,自然是不能擋了何夫人不讓她進來,何夫人卻又是沒耐心,在這里面等了一會,就想著往里面沖,偏偏當時在鋪子里看著的是最一板一眼的小桃,一個要進一個不讓,自然就起了沖突。
居然連一個小丫鬟也是這么張狂起來了,何夫人氣不過,立刻跳起腳來,叉著腰堵在店里面罵了好些難聽的話,那幾個壇子也是她推翻的打破的。
居然都鬧到順心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