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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360節 螺絲殼里做道場的唐國…

  平章衙內的滿月酒宴,整整辦了兩天,泉州城內外的官員將領,富商豪紳,幾乎全部來了,光是禮金,價值就超過了三萬兩。

  李征出生一個月,就賺了四萬多兩。使得他的父母連夸他能干,這么小就能掙錢。

  四月初二,一辦完酒宴,崔秀寧就帶著李征,李沅,姈子等人離開泉州去海東。

  偌大的平章官邸,頓時安靜下來。不過,泉州離海東很近,無論李洛過去,還是崔秀寧過來,都很方便。

  四月初五,大都處置右丞哈歹只的回復,終于姍姍來遲的到達泉州。

  圣旨回復,著將哈歹只以及相關人證,全部押解上京,交于刑部和御史臺議處。看到哈歹只終于被押解上京,李洛才松了一口氣。至此,他才算是真正的扳倒了哈歹只。

  四月七日,大都分局傳來消息,中書省左丞相阿合馬,被千戶王著和密宗僧人高和尚,假傳真金太子之命,聯合刺殺了。

  忽必烈當時在上都和林,聞訊大怒,將兇手王著和高和尚凌遲處死,就連漢官大臣,太子心腹張易,也被牽連處死。

  可是緊接著,有官員彈劾阿合馬生前結黨營私,中飽私囊,逾制不法等數款大罪。

  忽必烈令搜查阿合馬府邸,竟然發現了幾張人皮,上面的頭發耳朵還在。忽必烈追問人皮來歷,阿合馬的管家侍妾招供說是用來“厭勝巫祝”。

  忽必烈作為帝王,對“厭勝巫祝”之類的邪術當然深惡痛絕,當即勃然大怒,下旨嚴查阿合馬不軌之事,并剝奪阿合馬一切生前榮譽以及追封謚號。之后,將阿合馬開棺戮尸,喂野狗吃掉。其子侄全部斬殺。

  這還沒完,忽必烈直接將阿合馬的黨羽一網打盡。

  至此,掌握元朝財權幾達二十年的“阿黨”,土崩瓦解,樹倒猢猻散。

  阿合馬最厲害的本事是斂財征稅,通過清理戶口和調整鹽政以及發行紙鈔,使得元朝成為歷代稅收最多的王朝。

  可以說,善于理財的色目人阿合馬,對元廷對忽必烈做了很大貢獻,功不可沒。可是一旦身死,生前身后的一切都被無情的忽必烈剝奪的干干凈凈。

  就是他的遺孀,也被忽必烈罰為奴隸,送給蒙古將領。

  由此可見忽必烈的涼薄。阿合馬固然不是好東西,可皇帝做的,也實在太狠了點。

  接替阿合馬左丞相之位的,也是一個善于理財的色目大臣,中書右丞桑哥。

  李洛知道,桑哥接下來會執掌元廷理財大權八年,成績同樣很突出,但最后仍然不得好死,被忽必烈誅殺。

  元廷的政治動蕩,對李洛當然是利好。隨著一大批“阿黨”官員落馬,從中央到地方空出了不少職位,李洛立刻寫了一封信給張三豐,讓他兌現之前的承諾。

  元廷如今早就停了科舉,新進官員主要靠蔭襲和舉薦。張三豐如今是集賢院大學士,二品大道官,當然有舉薦選拔官員之權。

  由于元朝政治粗放,舉薦官員的漏洞很大,很多人純粹靠關系坐上官位,才能操守沒有下限。

  按照李洛當初和他的約定,張三豐要舉薦二十個李洛的人,其中絕大部分是七品,只有三人可以是六品。

  李洛給張三豐寫完了信,又寫信到海東,讓崔秀寧選出已經有了家室,并且適合做官的二十人,準備來中原做官。

  李洛的計劃是,二十個名單,三個六品的放到江南某州做同知。剩下的十七人,全部在江折,江西,湖廣三地做縣令。

  只要這二十人做了官,在海東的財力扶持下,不出兩年,他們就能做到知州甚至知府。

  等到李洛一起兵,這些人就會發揮很大的作用。

  崔秀寧只花了一天多時間,就從泉州回到海東唐侯府。

  如今的海東,西邊平原上,都是連綿的水田和旱地,到處可見在田間地頭忙碌的農夫,一座座村莊星羅棋布,顯得既祥和又繁庶。

  “快看,是夫人回來了吧?”田間的移民看見豪華的馬車和大隊護衛經過,都知道是崔秀寧回來了。

  路邊的農夫紛紛拜倒在地,不由自主的稱頌唐侯和夫人仁慈愛民。

  由于唐國只征收二成賦稅,而且每家每戶都有幾十畝良田好地,使得唐國百姓不但解決了溫飽,甚至開始有了盈余。

  如今,誰家沒有余糧余錢?

  不但糧食菜蔬夠吃,就是雞鴨魚肉,隔三差五也能打個牙祭。多余的糧食和雞鴨豬羊賣了換錢,可以存在海東銀行里。

  可以說,他們現在的日子,比他們以前眼中的財主家的日子,也差不了太多了。比在元廷治理下,簡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這一切都是拜君侯和夫人所賜啊。

  崔秀寧坐在馬上里,掀開車簾,看向外面綠油油的莊稼,忙碌的百姓,裊裊的炊煙。聽著耕牛“哞哞”的叫喚,農夫俚俗的小調。聞到田野上青草春泥的氣息。不由整個人沉浸在一種踏實安詳的喜悅中。

  “寶寶啊,你看看,這就是你君父開創的家業。”崔秀寧將懷中的李征舉到窗簾口。“看到沒,那是麥子,那是水稻,那是桑樹,甘蔗,水井轱轆,哎呀,還有老牛,小狗…”

  李征一根手指頭含在嘴里,烏黑而無辜的懵懂眼神看著外面的田野和村莊,顯得很是好奇。

  然而,小男人迷茫的很,看了一會兒看不明白,他就小嘴一癟。

  就在小男人嘹亮的哭聲響起之前,他那已然經驗十足的母親,立刻用他想要的東西,堵上了他的小嘴。

  于是,小男人的哭聲終于來不及發出,就變成了進食聲。

  “小祖宗,你好磨人啊。”崔秀寧忽然有點無語,很多時候,她感覺自己還沒完全長大,就成了孩子他媽了。

  崔秀寧愛憐的看著吃奶的孩子,忍不住親了幾口肉乎乎的小臉蛋。想起這兩三年和李洛的經歷,崔秀寧嘴角不由彎了起來。

  這樣,也挺好啊。

  很快到了唐侯府,義父顏鐸聽到崔秀寧回來,立刻激動的親自迎出來,喊道:“老夫的孫兒何在?”

  等到終于抱到李征,顏鐸頓時哈哈笑道:“總算無憂了,總算無憂了!老夫總算是抱上孫兒了!”

  林必舉等官員也一起來賀喜,“圍觀”李征。

  “恭喜夫人!公子出世,乃是我唐國天大的喜事啊!”林必舉等人一起恭賀,人人喜氣洋洋。

  他們的喜悅不是裝的,而是發自內心。之前李洛無子,不少人暗暗憂慮,萬一主公中道崩殂,這唐國不就完了么?他們還有什么前程富貴?

  不少人曾經想勸諫李洛納妾,可礙著夫人,卻無人敢說,唯恐得罪了夫人。

  可現在不同了,已經有了公子。就算主公萬一有個不測,公子就是新的唐侯。唐國就不至于一朝崩潰了。

  公子,就是唐國的未來。

  隨著李征的出生,唐國文武百官的心氣,頓時無聲中高漲起來。

  崔秀寧見到眾人發自內心的喜悅,心中也情不自禁的涌起一種自豪感。兒子啊,你可真給媽媽爭氣。倘若你要是女孩,就有些麻煩了。

  “公子出世,乃是唐國天大的喜事,臣懇請夫人為公子祈福!”林必舉說道。

  崔秀寧笑道:“那就每戶百姓賞賜海魚九斤,海鹽三斤!官員休沐三日!將士休沐三日,就是日國苦力,也可歇息三日!然后,本夫人親自去老君廟祈福。”

  林必舉帶頭下拜,“謝夫人恩賜!”末了又提醒道:“夫人,那這兩批新移民也要賞么?”

  崔秀寧道:“全部要賞賜到,一個不落!林卿,這兩批新移民來到海東可有鬧事?”

  林必舉笑道:“他們高興都來不及,談何鬧事。如今,都在開荒呢。第一批能趕得上春耕,第二批趕不上春耕了,只能開荒,還要吃半年白飯。”

  崔秀寧點頭,“傳令,上朝議事!”海東幾個月沒有主人,很多事都要議論。

  須臾之后,唐侯府鐘聲一響,八品以上的文官,以及團總級以上的武官,都身著朝服,來到簡陋而寬敞的朝堂。

  唐國只是個小小的侯國,禮儀如今也很簡單。鐘聲一響,朝堂內外的值班禁衛按刀警蹕,文武朝臣魚貫而入,李洛或崔秀寧直接從內院進入朝堂,坐上主位就行。

  沒有“某某駕到”,也沒有儀仗隊伍。

  崔秀寧換了繡著錦雉的朝服,戴著一頂無翅烏紗,足蹬棉襪木屐,胸口掛著五彩瓔珞,鳳目含威,又中正平和,看上去很是端莊大氣。

  “臣等拜見攝政國夫人!”林必舉,崔牧等人一起下拜。

  “免禮!諸卿請起!”崔秀寧并不寬大的雙袖虛扶一下,眾人就站了起來。

  “林卿,先說說新移民的事吧。”這是崔秀寧最關心的事。

  “諾。”林必舉出列,雙手持著木笏,說道:“啟稟夫人。如今兩批閩地移民,共計九萬七千一百人,已經全部登記入戶。微臣已經新劃出一百塊土地用作新的村莊…”

  崔秀寧突然打斷他,“此事不妥。十萬移民,都是來自福建,豈能集中居住?”

  林必舉一怔,隨即道:“夫人明見,的確是臣疏忽了。那就把他們分散到北,南,東三個區域。”

  “可。你繼續說。”崔秀寧道。

  林必舉道:“這十萬新移民沒有糧食,要等到秋天他們新開的田才能種出糧食。這么長時日,最少需要十幾萬石糧食,十幾萬斤食鹽來賑濟他們,加上其他開銷,支出大概二十萬兩。”

  “這么多錢糧,國庫肯定是掏不出來的,也不該國庫來掏,更不該主公和夫人動用私庫。臣的意思是,讓新移民自己掏。他們沒有怎么辦?就讓他們在新成立的銀行低息借貸,借了錢后,再在新成立的老君廟商區買糧。”

  “如此一來,國庫不用負擔賑濟。二來解了新移民的燃眉之急。三來給新建的銀行帶來了生意,四來也給新建的老君廟商區帶去了生意,一舉四得。”

  崔秀寧搖頭道:“林卿,你考慮的的確很周到,可是說到底還是術。老移民,可都是無償救濟,才讓他們度過難關。現在新移民卻要借貸,如此區別對待,新移民非但不會感激,甚至會心生怨言,此乃人心也。”

  “正所謂不患寡患不均。老移民已漸漸豐裕,而新移民本就后來,房屋家居積蓄都是一無所有,一來就要借貸欠債,如此一來,海東貧富過早分化,族群對抗就不可避免了。”

  “另外,我唐國為何煞費苦心的移民?不就是為了兵源?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驅除韃虜,恢復中原么?新移民的民心,就是新兵的軍心。為了節省錢糧,就傷了新兵的軍心,就是本末倒置了,不值得。”

  “國庫缺錢,就用君侯的私庫。為了唐國,私庫的錢全部花干凈,我和君侯也是愿意的。”

  林必舉等人聽了很是慚愧。國卿廨為了節省賑濟新移民的錢糧,想出了利用新建的銀行低息放貸的法子,原本以為是一舉四得的好辦法,夫人必會同意的。

  誰知經過夫人這么一說,才知道真是想岔了。夫人說的對,唐國有君侯在,現在根本不缺錢,可是民心軍心一旦失去,再要挽回就難了。

  “微臣汗顏,無地自容,請夫人責罰。”林必舉是真的有些汗顏。

  崔秀寧笑道:“林卿也沒有錯。你作為上卿,當然要考慮開源節流,量入為出。你的法子也很好,但是咱們有更好的法子,就是老辦法,直接無償賑濟,以此盡收民心。”

  眾人一起行禮,“夫人英明,正該如此才是。”

  此時的海東,天氣已經比較炎熱,大殿外面的樹上,知了開始鳴叫了。

  崔秀寧在船上沒睡好,此時聽到知了的鳴叫,不禁有點困意,她暗暗捏了自己一把,繼續說道:“這批移民八成都是青壯,兵曹等移民安頓下來,就趕緊招兵,最少要招一萬人。”

  兵曹大夫領命道:“諾。招兵之事,臣等必定好好辦理,嚴格篩選。我唐軍雖然厚餉,但也不是好拿的。”

  崔秀寧忍不住打個呵欠,眼睛微瞇的說:“新建的銀行,如今是什么境況?”

  分管銀行的崔牧出列道:“啟稟夫人,銀行除了十萬兩本金之外,已經吸納存儲銀十八萬五千兩。老移民們,幾乎家家有存銀,將士們也都有存銀。只是…”

  崔秀寧道:“只是什么?沒有貸款對么?”

  崔牧道:“夫人明見,正是如此。如今只貸出了幾千兩,幾乎無人借貸。銀行已經虧損數月了。長此以往,怕是不妥。”

  銀行是按照崔秀寧和李洛的章程搞出來的新事物。算是比較超前了。可是無人借貸,那就沒意思了。

  崔秀寧問:“那國卿廨可拿出了解決的法子?”

  崔牧道:“暫時并無好的辦法。在中原,向錢莊借貸的大戶都是商戶,農戶極少。而我海東如今商戶極少,貸款也就極少了。”

  林必舉道:“還有一個原因,海東如今已經自給自足,又是禁海之策。除了漁業處和水師,任何人不得私自出海,更別說海商了。這樣,商事不興,也就無人借貸了。”

  崔秀寧道:“那老君廟商區呢?如今怎樣?”

  林必舉有點尷尬,“老君廟建好之后,周圍人氣很旺,的確賣出了一些商鋪,像個街市的樣子了。可是畢竟時日尚短,商戶也不多。”

  “按理說,我海東之前怎么也有兩個縣的人口,商貿不該如此凋敝。這原因說來好笑。因為我海東如今并無大戶,更無豪族,農戶就算有了余錢,也舍不得消費,所以商事也就不旺。”

  崔秀寧明白了。的確就是這么回事啊。海東禁海,抑制了商貿。同時移民們都是普通百姓,又舍不得消費,而且海東階層單一,并無富戶,消費上不去。

  但這只是暫時的,隨著海東的興旺,海東的商貿一定會興盛起來。其實即便不興旺又如何?無論是李洛還是她,都知道現在商業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兵員和糧食。

  “嗯,此事好辦。既然沒有貸款,就降低存款利息。銀行接下來的任務不是放貸吸儲,而是鑄造銀元。”崔秀寧轉到另一個話題。

  “銀元用八分銀,兩分銅。每個重一兩,當一兩用。圖紙我已經給過你們,就照那樣子鑄造。銀元的字樣,就用唐興海東四字。背面,用君侯的刻相。像,我會畫了給你們。”

  “除了銀元,還要鑄造銅錢,分為當百大錢,當十中錢,當一小錢三種。哼,元廷在發紙鈔掠奪民財,我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銀元先只鑄造一萬枚,物以稀為貴,等到百姓稀罕銀元,再大量鑄造。銅錢么,先鑄造十萬貫,品相一定要好,不要怕耗銅。”

  “當百的大銅錢,要用十分銅。當十的中銅錢,七分銅三分鉛。當一的小銅錢,六分銅四分鉛。”

  “要確保,十個當百的大銅錢所用的銅,真能抵得上一個銀元用的銀,最好略微大過一個銀元的價值。因為鑄造還需要人工費。”

  崔秀寧這個方案,已經是最適合海東目前的情況了。

  林必舉和崔牧等人一起領命,眾人都是有點激動,終于要鑄錢了啊。

  “還有,鑄造的新錢,只能海東用,嚴禁流通出去。”崔秀寧叮囑道。“好了,鑄造新錢的事就說到這里。諸位還有什么條陳?”

  “夫人。”林必舉再次出列,“如今我唐國有軍民三十萬六千,含日國工匠。日國男女有八萬一千,合計近三十九萬。微臣以為,該再設兩個縣了,否則民政很難管理。”

  如今海東行政上只有一個洛寧縣。可人口已經將近四十萬,抵得上中原一個州府了。

  崔秀寧笑道:“此事君侯已有分教。君侯的意思,洛寧縣升格為洛寧郡,郡下分設九縣,今年會有源源不斷的移民進來,這九個縣的班子,先搭建起來。”

  林必舉道:“君侯英明。只是,一下子設立九個縣,這官吏的數量就遠遠跟不上了。”

  崔秀寧道:“這不是什么難事。君侯已經決定,先開一次科舉考試。能取得唐國秀才功名的,全部可以擔任縣令縣丞!”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又驚又喜,開科舉了!

  這是唐國自己的科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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