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臉最近總會跟別人聊以上的對話,只是因為,希望恰好會碰上命運力量的擁有者,希望能從對方的反應和回答里,找到不同于尋常之處。
陳問今的回答是很他聽過許多次的——典型失望的答案。
所以,白臉不想再跟陳問今浪費口水,多說一個字他都覺得沒意義。
白臉用上了這么消極的、大海撈針的方式,實在是因為他的耐心早就被磨沒了,甚至一度焦慮又絕望。
鵬市所有有權又很有錢,行為充斥著暴富典型狀態的人,他都關注過了。
如果繼續調查往下一兩個階層的官員,富人,那數量就太多了,難以查遍,也難以對比出異常的個體。
小富的那么多,不斷有人走運,有人倒霉,起起落落,難以入手。
相較之下,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別的城市——也許命運的擁有者當時只是恰好在鵬市短暫逗留,而后回了定居地。
那么,白臉就要查遍了這個國家所有躍升迅快、并且達到相當程度的富貴個體。
如果那時候仍然沒有結果,就只能猜測,或許是臨時到了鵬市的是個異國人,那他就得調查全世界…
倘若沒有威脅,倘若能夠肆意動用他的力量,這事情本來也不需要太久。
但問題是,他還得在這過程中,首先讓自己別被揪出來獵殺。
他不能壯大發展的太快太過份,否則就會先被揪出來。
因為——原來文明里反客為主的掌控者,也在找尋命運,并且比他效率更高,同時也還在排查確認是否有獵殺的目標漏網。
可用的資源和手段都被限制,卻還需要比那些該死的機械更快找出命運力量的擁有者。
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比這更糟糕的是——白臉卻又不得不做。
白臉來地球的時間不短了,一起來的同伴死的只剩一個。
他喜歡來這間米粉店,只是因為店里那對男女的愛情。
白臉和另一個同伴本該做繁衍生育的計劃,卻又不能——萬一其中一個被機器發現了,在一起,那就會一起死,找尋命運就再沒有了希望。
他們必須分開,見面也得是不引人注目的頻率,萬一有一個死了,還有一個就可以不被機械關注的、繼續活著繼續履行不可推卸的責任和使命。
身在落后的文明,白臉本來并沒有跟人交談的興趣,完全沒有對話的基礎,他只對找尋命運的事情在意。
唯一的同伴,卻不能彼此靠近。
這種孤獨和困苦,日復一日的持續煎熬著他的意志。
‘該死的機器們不會著急,它們甚至能等到命運力量的擁有者壽終正寢,我們卻必須在那之前找到命運!命運的可匹配宿主為什么是在這顆落后的星球?是我們被命運拋棄了?還是、我們注定要為機械文明做嫁衣?又或者、那命運從開始就是外宇宙文明開的一個玩笑?’白臉每每念及此,都充斥著不甘的憤怒…
陳問今吃完了,雜志也看完了,他結賬,離開,由始至終,沒流露異常情緒。
白臉對命運力量的講述,給了他很大的沖擊…
但是,陳問今必須很誠實的說一句:沖擊大,但又沒有那么絕對。
因為他不相信創造這東西的人,會讓命運的力量失控的連自身所在的星球和星系都被毀滅。
如果不會毀滅這里,那陳問今對于命運力量的運用,就是多了更多顧慮,然而,卻不至于因此就徹底禁用。
本來有智慧生命的星球就稀少,湊巧倒霉的幾率微乎其微,再退一萬步的說——如果真有必要的時候,他會為了遙遠不可知的生命而舍棄拯救身邊熟悉的生命嗎?
答案很顯然,人生存的基礎就是食用植物和動物,生物本性就決定了。
‘地球會爆炸?這分明是你的蹩腳恐嚇!如果地球爆炸,我也會死,而我不會因為意外而身死,物質逆運動力量救我就是還原了地球,那么供能必然會二次轉嫁到別的星球甚至星系,地球會爆炸根本就自相矛盾!我看你怕的是——有一天你們的星系會被命運毀滅吧!’陳問今開車起步,突然想去海邊。
陳問今吹著海風,整理著思緒…他不知道白臉的訴求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對命運的追尋會不會對他、以及地球造成危害。
‘地球會爆炸的雜志應該會最終揭曉白臉的訴求,我沒必要急于立即探尋答案,等著看他借雜志透露的信息了再做定論不遲…現在一無所知就跳出來幫他,聽到的也必然是無法證偽的一套說詞,別是成全了他,犧牲了自己、甚至是地球…’陳問今考慮了許久,最終理順了思路,絕不能因為一時心軟或者好奇就輕信白臉會帶著善意。
對于白臉而言,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是——人類對于白臉的文明來說,或許就如人看待猴子,甚至于連猴子都不如的程度!
白臉的文明,會在乎一群猴子文明的興衰滅亡與否嗎?他有理由必然帶著善意嗎?
陳問今丟掉了白臉透露的信息所產生的必然困擾,卸下了精神上的包袱,恢復了原本輕松的自己,這才開車折返。
半路,與一輛眼熟的摩托車錯身而過。
陳問今看了眼后視鏡,覺得就是那個總是沒機會看到臉的女外星人,她摩托車開的很快,完全是不怕死的時速。
‘也是,白臉那種力量只怕是撞車了也沒事,大約只會嫌摩托車太慢吧。’陳問今有點好奇,想用物質逆運動力量看看這個女外星人到底長什么樣,卻又覺得好像無趣了點。
他也不是非得知道,那就繼續帶著這種想起來會猜一猜的有限好奇,不也是種樂趣嗎?
陳問今停好車時,肖霄也正好到點放學。
在校門外跟認識的朋友聊了一圈,黃毛太子開車來了。
說是一起吃飯,肖霄恐怕陳問今拒絕了傷人顏面,就說:“不巧,今晚有計劃了,下次吧。”
“那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黃毛太子也就不勉強了,直接載了王帥和薔薇走了。
實際上今天晚上確實有計劃,卻不是二人世界。
阿美的母親帶回來了兩瓶好酒,她特意邀請肖霄和陳問今一起去嘗嘗,除了她們,還有桃子和林尚云。
原本阿美并不是很想請桃子,因為覺得并不適合,如果品不出酒的優劣,那就是爆斂天物了。
阿美請桃子是念著桃子跟林尚云和肖霄日常關系密切的緣故,阿美對林尚云的印象很好,相處了一些日子都十分融洽。
阿美的晚餐準備了牛排,餐廳里點了幾座燭臺,餐廳的溫度阿美都有精心控制,開瓶醒酒期間,她聲情并茂的講述了酒莊的歷史,以及酒的一些故事…
陳問今不由想起王帥說的,跟阿美相處時,她的格調和品味很有趣,儀式感的準備過程,對阿美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儀式感。
阿美講著酒背后的故事,桃子聽的特別認真,末了,又學著旁人的品酒步驟,喝了。
“這酒的果香味和香草氣息很迷人。”林品鑒的用詞讓陳問今想起記憶中的一個朋友。
“濃稠的口感也很好。”肖霄補充了她的看法。
阿美就望著陳問今,他只好一本正色的說:“我口味比較重,更欣賞成熟的黑醋栗香。”
林尚云眼里閃過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陳問今與之瞬間對視時捕捉到了,卻只是繼續故作一本正經。
阿美很高興他們三個人的品鑒,本來不想問桃子,又恐怕她介意,就問了句:“桃子喜歡嗎?”
桃子聽了故事后就很喜歡,但也不知道怎么說,正想說句好喝,林接了句:“桃子一直在觀察酒,應該特別喜歡這酒暗寶石紅色的美感。”
“嗯,是很好看,味道也好。”桃子沒有因為林的解圍就恰到好處的沉默,這般真摯倒讓阿美覺得她這人心思簡單也挺好。
阿美又介紹準備的牛排…
陳問今預料到這餐飯是吃不飽的,阿美本來就是精致作風,特意多準備了一些,卻也只是湊了個三四分。
吃罷了飯,又在阿美家里看了場電影,看時間差不多了,就都謝過告辭了。
陳問今送林回家時,大熊開車在金湖區路口那等著了,就把桃子接走了。
這一次,林沒說在路口下車的話了,顯然覺得沒有藏掖的必要。
送到里面,禮貌的告辭之后,肖霄看著陳問今,笑著說:“走吧,陪你去吃宵夜,晚上肯定沒吃飽吧?阿美猜不到你的食量。”
“那就辛苦你了。”陳問今開車折返,晚上那幾口紅酒被他默認為喝了帶酒精的飲料,幾口飲料說能影響他開車?反正沒碰上查酒駕的話他就絕對不信!
“阿美剛才跟我說,很意外你還喜歡品嘗紅酒,品鑒的很準確,我也不知道你有這個愛好呢。”肖霄理所當然的關心陳問今的喜好,卻只聽他笑著說:“我就隨便拿個詞那么一說,印象中隱約記得你跟林的品鑒語是跟那個詞一塊用。我對吃喝大多都不追求精致的格調,純屬感謝阿美的精心招待,尊重她的喜好。回頭找個機會幫忙讓阿美知道真相,以免她誤會了經常約我品酒,那完全是浪費她家的珍藏。”
肖霄笑的一時難以止住,想著當時陳問今一本正經的模樣,還有品鑒之語恰好對的上號,把阿美唬的一愣一愣,還激動的以為找到了知音,回頭知道了真相,怕是好氣又好笑。
肖霄笑了一陣,突然說了句:“我還是對你了解的太少了,應該加強。”
陳問今聽著這句本來挺正常的話,卻似乎透著些異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