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家

　　鬧鐘的鈴聲刺耳的響起，林世琪猛地翻身坐起。

　　沖到洗漱臺，剛擠出牙膏就想起，她已經不用去上班了。

　　實際上，是她把老板給炒魷魚了。

　　想起了這些，林世琪腦子也清醒了，不愿再會床上躺著，就索性費點時間來做早餐。

　　皮蛋瘦肉粥，是她會做的為數不多的早點之一。

　　端起稀飯，習慣性地往書桌走去，這是這年來養成的習慣。她一直在努力學著東西，不管是什么，只要有了想法就立刻去學，不給自己留一點空閑的時間。

　　而此刻的書桌上擺放的是一些關于制作網頁、圖片的書和光盤。這是她為工作而學習的，想想那個即將成形的論壇，林世琪忍不住苦笑。她原本對這些編碼是完全陌生的，努力了那么久，天天晚上都在學習，而現在，只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就因為她提交的工作，過于優秀，代碼寫得十分簡潔，引起了技術經理的注意，把她的成果偷換給他的侄女。

　　那么久的心血成了別人的東西，林世琪直接甩手不干了。也怪她自己沒有防范，將她寫的代碼仔細都說給經理的侄女聽，絲毫沒有懷疑那人來請教的真正目的。

　　在學校經常聽到各種黑暗的社會現實，當時并不在意。現實的社會果然很能教訓人。

　　手機鈴聲在房間里拼命叫著，林世琪收回看著桌面書籍的眼光，伸手去拿手機。

　　“媽，什么事？”林世琪的手機沒什么人會打，雖然她的號碼一直沒有變過。

　　“沒事就不允許我打電話了？”電話里林媽媽的聲音似乎很高興。

　　“那哪能啊，我的電話可是一直為你開著的。”林世琪的話即是恭維，也是實情。通話記錄里，有90%都是家里的電話。

　　“你爸催我問你什么時候得空回來，你也好久沒有回家了，上次放了幾天假你都沒回。”林媽媽念叨著。

　　林世琪輕輕嘆氣，她確實沒有別人那么戀家。而且，她的心里其實是不太愿意回家的，一回家，三姑六婆總為她的終生大事煩惱。一回家，就必須得去各個親戚家報下到，實在是很折磨人的事情。她媽媽雖然不會催，嘴上卻旁敲側擊的，說這個鄰居，那個親戚的婚事。

　　“好了，我明天就回去。”

　　“明天？”林媽媽有些驚喜，“公司請假好請嗎？其實也不用著急的，周末回來也行。”

　　林世琪笑笑，家里人就是太慣著她了：“不用啦，我明天就回去，我辭職了。”

　　電話里沉默了下，然后又恢復了歡快的聲音：“辭職好啊，省得待在那，什么親戚都沒有，回家最好。”

　　“媽。”林世琪無奈，“我房租交了兩年呢，這才住一年。”

　　“我就知道你就不安心待在家里，找什么借口。”林媽媽念叨著，倒沒有責怪。

　　“孩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嘛，你還能拴著。”電話里穿來林爸爸的聲音，“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就你寵她，還不是讓你給慣的。”林媽媽朝林爸爸抱怨，說完又交代林世琪上車前打個電話，問她想吃什么。

　　林世琪放下電話，沒有了吃東西的胃口。

　　如果回家，只要不開心，父母總是很容易發現，她不愿意讓他們知道，她一直不開心。

　　自從畢業后，自從羅明輝失去消息后，自從她明白她被甩了以后。

　　不知道這種心情還會持續多久，在家里要裝作開開心心的，實在太辛苦了。

　　原本打算畢業后，就告訴她父母羅明輝的事，可是現在不必說了。

　　林世琪對父母有內疚，但是她不擔心他們，爸爸已經退養在家，媽媽還在教書，還有弟弟會照顧他們，她有私心地將自己藏在外面。

　　羅明輝。

　　林世琪念著她不敢輕易想起的名字，心里的難過像蒿草般瘋長，幾乎要掩蓋得人不能呼吸，一年了，還要躲多久？

　　林世琪雖然從那塊她無法再待下去的城市離開，可是電話號碼和以前的號碼綁定了，只要一打電話就會轉到她現在的號碼上。可是，從來沒有得到有關他的電話。

　　林世琪很后悔，如果她早知道愛情是這種結局，如果她知道愛上會這么辛苦，那一年，她一定離他遠遠的，連認都不要認識他。曾經她是那么慶幸她選了那所學校，讓她遇見她，可是她現在一直在后悔，那時的她有那么多選擇，她多希望能重新選擇一次。

　　大半年沒有回來了，林世琪知道弟弟已經在出站口等著了。

　　林世琪幾乎能想到她媽媽一大早就在催她弟弟林世維做好準備，車子要加好油，維護好，別路上出了問題沒有接到人之類。因為她要從家里走的時候，她媽媽就是這么催林世維的。她可以多睡會，但是林世維就得起來做好準備工作。

　　從小，林世維就抱怨父母只喜歡姐姐，不喜歡他。可實際上，林世維對他這個姐姐也是很寵愛，誰讓他那姐姐除了會讀書，其他都是傻傻的。不看著點她，就是讓人不放心。不過后來林世琪選了一所省外的大學，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而且，這么多年，她也活得好好的，只是，那個照顧她的心思已經習慣得改變不了了。

　　剛出站臺，就看見林世維站在站口等，看見林世琪，就馬上上前拎走她手上的行李。

　　“這次應該會住久點吧？”林世維拎著東西往車子那走。

　　林世琪跟在他身后，輕輕笑了笑，她弟弟似乎更帥氣了：“唔，不確定，我還在找工作，有消息就回去了吧。”

　　把東西放在后備箱，邊示意林世琪上車邊說：“我看你就待在家里好了，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林世琪扣著安全帶，搖頭說：“我不想不工作只待在家。”

　　“你也可以隨便在家這邊找事做呀，非得出去啊。雖然說你現在就在旁邊的城市，可是要回來也得等周末。”林世維上車認真地說道，“外頭就真的比家里好？”

　　“每次回來你都要說一遍。”林世琪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反正你就是我的退路了，等我玩夠了，我就回來了。”

　　“是是，你愛去哪玩就去哪，爸爸都不管你，我哪里敢管你啊。”林世維打趣著，開車便不再隨便說話。被老媽知道帶著老姐，還在車上聊天，他會被劈的。

　　車子剛進路口，就看見媽媽在樓下張望。

　　“我就算到你們這個時候到，你老爸非得催我來看。”林媽媽接過林世維遞過來的行李，“趕緊走，就等你吃飯了。”

　　“都說過多少次了，別等。我又不是客人。”林世琪很無奈。

　　“這話你跟你爸說去吧，看著他在一旁瞪著，我們還能吃得下去？”林媽媽笑道。

　　大門沒有關，林爸爸坐在客廳，拿著報紙，眼神卻不時瞟向門口，看到林世琪的身影，就趕緊假裝在看報紙，等著林世琪先跟他打招呼。

　　林世琪知道她爸爸的心思，過年的時候，她如果是先給媽媽紅包，爸爸也會不高興老半天，所以她剛進門，就叫道：“爸，我回來了。”

　　“恩。”林爸爸嚴肅地應聲，意思他知道了，“開飯吧。”

　　“我就知道不會等我。”因為停車晚了一步的林世維一進門就看到都坐在桌前的家人。

　　“誰說沒有等你，這不是還沒有吃啊。”林爸爸瞪了林世維一眼。

　　林世維癟癟嘴，立刻在桌前坐下。他姐姐一回來，家里的伙食會好很多，而且花樣多。

　　林世琪在一旁偷笑。

　　“琪琪回來就好了。”林媽媽笑道，“你回來得管管你爸，醫生都叫他少抽煙，他老不聽。”

　　林世琪皺眉看著爸爸。

　　林爸爸立刻反駁：“我哪里抽了，我身上都沒有煙。”

　　“我今天在電視柜角都發現煙頭了。”林媽媽告狀。

　　林世琪瞪起眼：“爸！”

　　林爸爸漲紅了臉，扭著脖子反駁道：“不是我抽的。”伸手拍了下林世維的頭，“臭小子，學會抽煙了，還偷偷抽。”

　　林世維剛拿著的雞腿就這么掉在桌上，嘴里嘟囔著，卻不敢反抗林爸爸的污蔑。

　　“爸！”林世琪可不會被林爸爸糊弄，戒煙很辛苦，她知道，她看過她爸爸想抽煙沒有煙抽的時候的樣子，可是，他那病…林世琪語氣軟了下來：“你想抽也忍一下，少抽一點。”

　　林爸爸嘿嘿笑了幾聲：“還是女兒了解我。我現在抽得少了，以前三天一根，現在是三天半根。”

　　林爸爸的頭上已經有了很多白發，臉上也有了老年人才有的斑紋，九年前的病痛折磨，加重了他的衰老，因為生病，才得以提前退休。那時候醫院已經下發了病危通知書，甚至斷言林爸爸只有半年的日子了，可是那時候，林爸爸怎么能丟下還在讀書的子女給妻子一個人照顧，硬是撐過了那段時間。雖然現在一直依靠藥養著，可也安全地度過九個年頭了。

　　林世琪悶頭吃飯，她都不知道她不想讓家人尤其是爸爸看到她難過而遠離他們的做法是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