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云邊關,東山城。
往日里熱鬧的街頭染滿了血跡,曾經喧囂的邊關重鎮被壓抑與死氣所填滿。
街巷里到處是尸體。
時而有身披重甲的武國兵甲跑過,匆匆的腳步聲踏著戰鼓的轟鳴。
城墻上隱約傳來廝殺聲,火光沖天。
戰火從草原燒來。
武國的大軍匯合了青獅部的蠻人,數以百萬計的鐵甲洪流在經歷了三天三夜的鏖戰之后,終于沖破了霽云東關賴以為屏障的東山城。
血與火的洗禮,便是戰爭所帶來的殘酷。
東山城被屠戮一空,霽云邊軍死傷無數,一些提前逃出邊關的百姓聚集在城后五里外的山林里茫然的望著火光沖天的家園。
邊關一破,霽云以東將無險可守。
武國的鐵甲與吞并了整個天莽草原的青獅部將一路西下,沖進霽云腹地,直逼霽云皇城。
用不了多久,霽云國將徹底陷入無休無止的戰火當中。
百姓流離,生靈涂炭。
高高的城頭上,還有最后一小撮霽云邊軍在奮力廝殺著。
老將樊虎持槍而立,虎目圓睜,只是一動不動,心窩處被開出了一個血洞,血以凝固,竟早死多時。
老河麻木的揮著刀。
他知道自己今天活不成,他唯一的心愿是多砍死幾個敵人,然后追隨大將軍而去。
他也知道霽云難得的安寧將不復存在。
武國來勢洶洶,武國鐵甲極其善戰,更有青獅部沖鋒陷陣,如此強軍,甚至能橫掃半個鶴州。
武國與霽云的國策截然相反,宣揚以武立國,朝堂上的武將之多如過江之卿,文官在武國的地位遠在武將之下。
尤其武國新皇登基,幾乎兵不血刃的改朝換代,可見新皇的手段有多可怕。
本就是一個好戰的國度,加上野心勃勃的國主,武國注定會將戰火蔓延到整個鶴州。
而霽云,則是戰火中轟然坍塌的一尊龐然大物。
手里的刀已經握不穩了,老河喘著粗氣,眼前被血水蒙蔽,連事物都看不太清。
他身邊的同伴在相繼倒下。
老河不敢回頭,連擦汗這種多余的動作都不敢多做,他不斷的揮著刀,斬殺著沖上來的武國鐵甲。
武國鐵甲的可怕,老河這種悍卒其實不太在乎,令他心膽俱寒的,是隨陣而來的武國國師。
那是一個身著羅裙的年輕女子,五官精致,臉色略微蒼白,烏黑的云鬢里插著一只簡簡單單的銀步搖,嘴角時刻噙著一抹笑意,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藏著無盡的隱秘,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錯覺。
隨軍而征的武國國師,神秘又強大。
老河眼睜睜看著那嬌小的女人只是揮了揮手,堅固的城墻就坍塌了一大片,鋒利的箭矢甚至強大的法器都無法傷及那女人分毫,更無法阻止她的步伐。
仿佛那嬌小的身體里藏著一個強大的惡魔!
老河的視線已經模糊不堪,激斗中,他覺得心窩一冷。
不用看他都猜得出來,自己被鐵器貫穿,不過沒關系,死之前至少還能拉個墊背的。
老河反手出刀,以最后的力氣切開了對手的咽喉。
疲憊的身軀靠在垛口,臨死之前,老河終于有時間抹了把臉上的血汗。
他看清了武國國師,也看清了武國年輕的皇帝。
正是御駕親征的武國之主,親手殺了老將軍樊虎。
真是善戰的帝王啊…
老河在心里唏噓感慨,這種人或許才是統御天下的大皇帝。
但老河不甘心。
如今的霽云已經不在是迂腐的霽云,而是充滿了蓬勃生機,只要再有十年,不!哪怕五年,霽云的戰力至少會增加一倍以上。
城樓下,有逃出邊關的同僚在大聲呼喊老河的名字,那人也是當初傭兵中的一員。
老河的眼前越發模糊,他死死的抓著垛口,用盡全力沙啞吼道:“去…去找東家!就說、就說老河,盡力了…”
眼中最后的光芒就此散去,跛腿而倔強的邊軍老河,戰死在東山城上。
至死,他都沒有退出這座城。
不僅因為這里是他的故鄉,這里埋著他的豆花姑娘,還因為那些過往的執著與承諾。
東家救過他,所以他要替東家守著這座邊關,守著這座國。
三天的血戰,戰死的霽云邊軍不下五十萬之多。
卻沒守得住東山城。
當城頭飄起武國的黑龍大旗,人們知道霽云就此斷了一臂。
腹地大開,再無險可守。
為了奪回東山城,國主云天親自領兵出征,然而開拔至城下的大軍在一場暴雪中再難前行一步。
冰封十里!
武國國師施展出玄奧的術法,制造暴雪,惡劣的天象阻斷了霽云的援軍。
等風停雪住,東山城已經架滿了黑洞洞的炮口,以修行者組成的悍卒把守著城池。
東山城,已經屬于了武國。
城外十里,云天滿眼都是血絲,胖胖的拳頭捏得毫無血色。
他在恨。
恨武國的大軍推進太快,以閃電戰奪取了東山城,只要武國據險而守,霽云早晚會被蠶食一空。
王駁岸望向遠處的邊關,沉重道:“不能等,陛下要盡早決斷,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趁其跟腳未穩,我們還有機會。”
云天沉沉點頭,喝道:“點兵!攻城!”
云天十分清楚如今的局面。
武國氣勢洶洶而來,不吞滅霽云恐怕不會罷休,那位新皇打著的絕非吞滅一個霽云的主意,怕是要征戰整個鶴州天下。
霽云的先鋒軍踏上了冰封之地,震天的喊殺聲逼近東山城。
為了重新奪回邊關,霽云一方不顧代價的發起了沖鋒,人潮剛剛越過一半的冰封之路,尚未接近邊關就遭遇了重創。
埋在冰層里的符箓被引燃,十里冰路化作火海。
數萬的先鋒軍如飛蛾撲火,有去無回…
觀星殿內,黑色的死星正散發著漆黑的光暈,如膨脹的氣球,在巨大的儀器上飛速的旋轉,仿佛嗜血的魔鬼在歡快的舞蹈。
洪逸仙背著手站在衍天儀下,默默的注視著代表著毀滅與厄難的死星。
許久,老者輕輕一嘆。
“谷神雖有始,玄牝亦無終…死星耀動,注定生靈涂炭。”
洪逸仙在推演著死星的變化。
他想要知道這次死星之劫會波及多大的范圍,可忽然間,衍天儀上又一顆星辰爆發出刺目的紫芒。
紫色的魔星再一次脫離了自己的軌跡。
這一次魔星并非墜向地面,而是朝著死星緩緩飄去,兩顆同樣不凡的星辰仿佛要碰撞出灼人的烈焰。
“魔臨于虛天,仙起至凡間…魔星為何要與死星為敵,究竟發生了什么…”
洪逸仙沒剩幾根的眉頭鎖成了川字,此時的星象,他從未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