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樓鎮只有一間鐵匠鋪子,位于西街,父子兩人經營了幾十年,在十里八村很是出名。
尤其老鐵匠鍛的刀,鋒利至極,連邊軍偏將都大為稱贊。
循著叮叮當當的捶打聲,云極找到了鋪子。
五十多歲的老鐵匠正在鍛刀,一錘一錘,落得很穩,火花灑落滿地。
“還忙呢,不吃喜宴啦,今兒可是你們老牛家大喜的日子。”
有街坊路過鐵匠鋪,見老鐵匠還在忙活于是提醒道。
“不急不急,喜宴不也是一頓飯嗎,吃不吃能咋了,誤了客人的刀才是大事。”
老鐵匠抬頭抹了把汗,古銅色的臉龐看起來猶如鐵鑄。
目送了街坊,老鐵匠剛要低頭鍛刀,看到一個少年人牽扯馬站在門口。
“老板,鍛刀多少錢。”
“要看什么刀了,殺雞宰鴨的便宜,幾十大錢就夠,屠豬剔骨的貴一些,要碎銀才行,上陣殺敵的最貴,十兩紋銀起價。”
老鐵匠一邊說著一邊落錘,眼睛看著云極,落下的鐵錘不偏不倚砸在刀上,手法嫻熟得無需目視。
“十兩啊…”
見對方猶豫,老鐵匠建議道:“客官身子骨單薄,殺人的刀不適合你,不如鍛一把防身的刀,用不上一兩銀子,便宜耐用,趕路的時候備在身邊也安心一些。”
“防身的刀我有,嫌它不太鋒利,要加些東西進去。”
“重鑄可就麻煩了,原刀要先融掉,再融掉外加的材料,這其中的火候至關重要,弄不好刀廢了材料也白搭,都不如重買一把新刀。”
“我這人念舊,用趁手了不大想換,這樣,我出二十兩銀子鍛兩把刀,借你的鋪子用幾天,如何。”
“十兩銀子一把刀,也成,但能否成功可不敢保證,鍛廢的話我可不賠…借我鋪子?”
老鐵匠疑惑不解,他鍛刀幾十年,遇到過借刀借劍的,從沒遇到過借鋪子的。
“借你鋪子當然是用來鍛刀了,三天差不多,你幫忙拉風匣就行,二十兩不夠的話再加十兩。”
老鐵匠笑了,搖頭道:“客官說笑了,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你要是借刀借劍大可拿去用,借我鋪子鍛刀,這不是踢場子么,我在燈樓鎮鍛了三十多年刀劍,殺人的刀至少鍛過千把,整個武國的鐵匠中,手藝在我之上的不出三人,我牛老漢的招牌不是那么容易踢的。”
云極也笑了,道:“我也不想自己鍛,可是沒辦法啊,我的刀,你鍛不了。”
老鐵匠倔強道:“不可能!除非你有神兵寶器,尋常的刀劍沒有我鍛不了的。”
云極無奈,從身后摘下刀鞘,抽出一把骨刀,遞給老鐵匠。
“這…”老鐵匠伸手去接,結果還未觸碰到刀身就覺得指尖傳來刺痛。
老鐵匠暗驚,急忙收手。
他的手全是老繭,火爐里的煤炭都敢短暫的抓取,碰都沒碰到刀呢就覺得刺痛,可見此刀絕非凡物。
“客觀稍等,容我鍛完這把刀。”
老鐵匠神色變了變,急急落錘,很快將手里的最后一把刀打造完畢,扔進冷水中炸起一團霧氣。
將云極讓進鋪子,老鐵匠重新打量面前的客人。
容貌清秀,身子瘦削,笑起來人畜無害,怎么看都是個尋常少年。
想起那些神秘的修行者,老鐵匠的語氣更加恭敬了起來:“客官如果自行打造,無需付錢,我這鋪子里的工具隨便取用,至于拉風匣,出把子力氣而已,不算啥。”
“風不夠火就不沖,火不沖怎么鍛刀,放心,不論成功與否,三十兩紋銀一分不少。”
云極這番話聽得老鐵匠喜笑顏開,道:“成!客官原來是個行家,鍛刀最主要的其實不是火,而是風,風夠勁火才旺,風不足刀不成啊。”
懂行的人,說話也就痛快,老鐵匠知道遇上了高人,于是相讓道:“犬子今日娶親,客官若不嫌棄就湊個熱鬧,吃完喜宴咱們再開工。”
“好哇,恭喜恭喜。”
擺宴的地方就在自家大院,位于鐵匠鋪的后面,總共擺了十多桌,都是街坊鄰里,親朋好友。
拜過天地之后,喜宴開始。
都是小門小戶的人家,沒什么講究,大家伙湊在一起熱熱鬧鬧,推杯換盞,談天說地。
云極與牛老漢一桌,同席的是一些鎮子里的士紳與商戶,大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島上最近采買的肉食可不少,那么多肉,一家人能吃得掉嗎。”
“人家于員外胃口大,無肉不歡,又不欠你家豬錢,管人家吃不吃得完呢。”
“那倒也是,于員外可是我們鎮上的大主顧,采買東西從不賒欠。”
“聽說島上雇傭的仆役伙食極好,每頓都能跟著吃肉。”
“可不是么,要不然這些年島上的仆役怎么沒人愿意回來呢。”
“家大業大就是好啊,連下人都跟著享清福。”
聽著幾人的閑談,云極得知鎮子外的湖心小島是個別院,住著于姓的員外,還雇傭了不少鎮子里的人。
“上島的人,一個也沒回來過?”云極問了句。
“說來倒是有點奇怪,賺錢再多,也該回家瞧瞧吧,又沒有多遠,怎么沒聽說島上人回來過呢。”
“去的都是窮苦人家,能賺錢又吃得好,誰不想多住個幾年。”
“沒準是人家于員外有規矩,不準下人回家探親,回來了就別想再去,大戶人家的規矩多得很呢。”
“呦,牛大來敬酒了,早生貴子啊哈哈。”
一對新人挨著個給敬了一遍,敬到云極這的時候牛大愣了愣,這桌的都是鎮上有頭臉的人物,沒見過這么陌生的少年郎。
“這位是…”牛大狐疑道。
“貴客,貴客呵呵。”牛老漢簡單介紹,他也不知云極叫什么,只能以貴客相稱。
云極笑呵呵的說了句吉祥話,自己先干為敬。
杯落之際,漫不經心的瞄了眼新娘子。
新娘子的模樣的確好看,長得柔柔弱弱,只是這女子的臉色十分蒼白,又涂上了大紅的胭脂,看起來有些滲人。
牛大夫妻忙著去別桌敬酒了,云極則把玩著酒杯,看了看地面。
就在牛大夫妻之前所站的位置,散落著幾片細小的魚鱗,不細看很難察覺。
“吃飽了,開工吧。”
云極起身,對牛老漢道:“我鍛刀不能停,你一個人拉風匣恐怕不夠,讓牛大也來幫個忙。”
“這個…好。”牛老漢略一猶豫立刻答應了下來。
新婚之夜不算什么,對牛老漢與牛大這種鐵匠來說,能見識一番高人鍛器才是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