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不搭配的手鏈
三十年的時光，對于林夏彥來說，前十八年都是在一瞬間獲得的。
當時，他用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才把腦海中零碎、不完整的記憶打理清楚。
那些常識也好，概念也好，他最開始并沒有什么自我認知，只是在單純地復制林恩旻的感受。
比如，那種讓人怦然心動的感情。
2009年秋季的某一個晴天，剛剛成為“林夏彥”的林夏彥坐在距離學校不算太遠的壽司店里，一邊為了安撫自己的胃而努力，一邊觀察著坐在對面的一對小情侶。
雖說非禮勿視，林夏彥不是不知禮的人，但看到這種他從未接觸過的感情，還是會有一種類似于課堂第一排聽講的錯覺。
不過因為距離的原因，林夏彥聽不到對話，只能看到那兩個人的動作。
即便如此，他也面無表情，內心饒有興趣。
“你在看什么？”
和林夏彥約好了要一起去找教授的御坂明日香匆匆忙忙趕到壽司店，卻發現自己的師弟注意力大半都不在吃飯這件事上。
“對面那兩個談戀愛的人。”
順著林夏彥的目光看過去，御坂明日香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自己這個師弟在文學上天分過人，但是生活里總會讓人覺得某些方面很欠缺。
盡管無傷大雅，盡管修正得很快，基本上一夜之間就能恢復正常，可當時那副“犯傻”的樣子還是很多人都記得。
“這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談戀愛，你也會這樣。”
說到這個話題，御坂明日香嘆了口氣。
作為關系親近的師姐，她還挺操心林夏彥的。
老母親一樣的那種操心。
林夏彥在感情這方面好像天生有缺陷一樣，屬于“空中花園”。
高階段的認知全部具備，可是基礎認識卻很匱乏，亦或者說是“不熟練”。
如同在爬沒開發過的深山時，突然毫無征兆地在腳下出現了一條已經被走了很多遍的路。
“我？我大概不會吧，沒有那個心思，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把一塊壽司送進嘴里，林夏彥的視線不著焦點地落在對面，唇角上掛著一個無所謂的笑。
旁邊，御坂明日香拍了拍額頭，氣不打一處地瞪了一眼師弟。
臭小子，等你哪天栽在誰手里，我一定笑死你。
“那是什么？”
林夏彥悄悄指了一下那對情侶。
“手鏈，你…怪不得，你眼鏡呢？”
這個人的近視眼是越來越厲害了。
“手鏈…這個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摸了摸口袋，林夏彥把眼鏡架到了鼻梁上。
“你喜歡？喜歡了就去談女朋友，一起買個和那邊一模一樣的就行了。”
然而，御坂明日香還是低估了林夏彥“犯傻”的決心。
“我不喜歡，那種金屬手鏈不是我的取向，我喜歡…”
“你別告訴我你喜歡佛珠手串？”
打斷了林夏彥的話，御坂明日香無奈地揪了揪他的耳朵。
遠處，那條被小情侶當作禮物送出的金屬手鏈映著燈光閃爍了一下光澤。
“你覺得這個怎么樣？”
看著手心里的金屬手鏈，鄭秀晶戳了戳身邊的南允珠。
2016年秋季的某一個晴天，忙里得閑的鄭秀晶和自己的好友站在商場里，自顧自地絞盡腦汁。
“你確定那個林作家會喜歡這樣的？”
后期們加班加點開始瘋狂工作，演員們放假一天，南允珠本以為鄭秀晶叫自己出來就只是為了吃，結果自從進了這家商場以后，她倆就再也沒有挪過地方了。
鄭秀晶要給林夏彥把她高燒送醫這件事做一個回禮。
“林作家他…”
咬了咬食指的指節，鄭秀晶眼前浮現的是林夏彥的茶道，林夏彥書卷氣的談吐，林夏彥私宅中那把古樸的打刀，還有林夏彥天天都差不多的正裝。
“不太搭，對吧？”
掃了一眼已經被“淘汰”了的其他選項，南允珠撇撇嘴，目光微妙地看著鄭秀晶。
為了給林夏彥選回禮，差不多已經在這個商場里待了一個小時了。
以前給她前男友買一件東西的時候，好像也沒見她用過這么長的時間。
眼前這條手鏈是鄭秀晶自己中意的類型。
在挑選了許多次以后，她終于有想要拿定主意的跡象了。
可偏偏這個東西和那位名作家不是很搭配。
其他人不清楚，鄭秀晶可是一清二楚，林夏彥在某些方面就像是老古董一樣。
他會喜歡這個東西嗎？
鄭秀晶又習慣性地把食指指節送到了嘴邊。
“別咬了，要不然你就干脆聽我的，買個老古董給他，他肯定喜歡。”
拽住好友的手，南允珠猶豫了一下，不知道下半句話該不該說。
“你想說什么？”
這兩個人多少年的交情下來，想在對方眼皮底下瞞住什么事情，大概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了。
“以前你給那位選生日禮物的時候，都沒見你費這么大的勁，不過回禮表示感謝而已，差不多就行了。”
悄悄瞄了一眼家里沒養狗的鄭秀晶手袋里剛買下的狗糧，南允珠還是沒把話說完整。
鄭秀晶的事情，南允珠基本上都很清楚。
南允珠到現在都還記得，鄭秀晶高燒那天下午，自己火急火燎地抓起手機撥出號碼，最后聽到了一通“溫柔的電話”。
提起“林作家”這個詞的時候，鄭秀晶聲音里淺淺的柔軟，還有摯友才能聽出來的“嘚瑟”，都和平時的她不太一樣。
這孩子該不會是對那個作家開始有好感了吧？
盡管只是捕風捉影，但是直覺告訴南允珠，好友現在不太對勁。
本來就是你內心尊敬的人，現在又扶持你這個“公司棄子”的職業生涯，在劇組里給你“開小灶”，常常照顧你，接到了你一句話都沒說的電話就自己找到了你家，拆了你家的門，抱你去醫院，給你跑前跑后，把你安排得妥妥當當，最后還給你買了一身正好戳中你取向的衣服讓你出院的時候換…
——林作家是我的朋友啊。
唉，這樣的朋友給我也來一個吧。
南允珠搖搖頭，頓時就有了一種自家菜園子不保的感覺。
“好了，就這條，不改了。”
拿著那條金屬手鏈，鄭秀晶取出了自己的錢包。
沒明白她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篤定地就像是給她自己買東西一樣。
“你確定？這是你喜歡的風格，他不是和這個不搭嗎？”
怕鄭秀晶等會又后悔，南允珠還是提醒了一句。
“確定，他也不能總是老古董，適當改一改生活習慣，調整一下風格也挺好的。”
平平常常的語氣，說了一句讓南允珠接不上話的句子。
你要改變一個男人的生活習慣和風格？
你是他的誰啊？
縮了縮脖子，南允珠吐了一下舌尖，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友人刷卡時心滿意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