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爸爸

　　老爸陳德生近來變化很大。

　　全新的感覺。

　　陳月亮有些疑惑。

　　陳月亮這些天早出晚歸的，跟他老爸很少交集，父子倆很少對話。

　　自從沒有聽陳德生的規勸，把這個村長給退了去，陳德生就不怎么愿意跟陳月亮說話。

　　陳德生也知道他左右不了兒子，讓兒子不要當這個村長，兒子不但沒有聽進去，還有模有樣地當起村長來了。跑了上村奔下村，出了東家進西家，不是給兄弟打架去調解，就是去給鬧離婚的夫妻勸和，白天，田頭地角轉，晚上，召集人開會，好像這大坪洋村的天，就他陳月亮一個人在頂著一樣，頭當腳地忙，真不知道他圖點什么。

　　陳月亮也知道他老爸有氣，只要叫他聲爸他還能回應自己，那怕僅是喉嚨里輕輕的一聲嗯，陳月亮就不想跟老爸去解釋什么。

　　陳月亮這段時間忙下來，體會到這個村長要當好并不容易，但隨著許多事情的順利解決，也頗有些成就感。

　　當總統是當，當村長是當，當村長就不一定比當總統沒出息。

　　要不信，你也來試試？

　　雖然說他老爸極力反對陳月亮當這個村長，隨著時間的推移，陳月亮相信他老爸一定能理解他的。

　　這些天來，陳月亮已經有感覺，老爸陳德生已經開始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

　　村里分來的九畝多責任田，陳德生就起早貪黑地忙碌得十分歡喜，加上左鄰右舍的幫忙，這事聽老爸嘮叨過，說是幫忙的人明顯比以前多，根本不用陳月亮插手，就把什么多做完了。陳月亮前幾天上自家的責任田去看了一眼，那秧苗都開始轉綠了。

　　水稻秧苗從秧田里移栽到大田去，都有一個退色返青的過程，一但秧苗開始轉綠，就可以開始施肥耘土，再過個把月，水稻就開始拔節、抽穗、揚花、灌漿、成熟、收割。這一季的水稻種植算是完成了。

　　農活不用陳月亮插手，這就為陳月亮處理村里的事，騰出了足夠的時間和精力。

　　還有就是這家里的情況也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以前，陳德生是得過且過的人，根本不講究屋里屋外的雜亂無章。就這樣跟你說吧，如果有一件衣服掉地上了，陳德生能抬腿邁過去的，他都懶得彎下腰去揀一揀。

　　現在，陳月亮發現，他回家后看到的是那些家具面上的灰塵沒有了，房前屋后的東西也歸整的非常整齊，破舊的房子里，突然變得明亮了起來。

　　別的不說，就是陳月亮忙起來沒時間洗的衣服，也會洗好晾曬好給折疊得整整齊齊的。

　　特別明顯的，陳德生那洗臉用的毛巾，以前是白色的變成黃色，也不見陳德生會用力搓洗變得白色一點。最近他不但能把黃色的洗臉毛巾變的白色一點，還能掛到太陽底下去曬曬。

　　就說老爸陳德生那胳膊肘上有破洞，要是以前，就是露肉了，也不見他換下來補補。最近就沒怎么看他的胳膊肘上有破洞，就是有，也是已經縫補過的，從里面往外襯托起來，針線密密看上去非常順眼的那種。

　　老爸的手開始靈巧起來了。

　　人們常說，女大十八變，反過來是不是就會，男老十八變。

　　男人老了就開始變，變的愛整潔、愛干凈了？

　　沒聽說過這一詞。

　　可是，老爸陳德生的變化是實實在在的，變得要刮目相看。

　　行為上的變化，說明思想上也有了變化。

　　今天回來的早，得跟老爸陳德生好好聊聊。

　　老不跟老爸說話，就不知道老爸的思想覺悟提高到什么程度。

　　“爸，我回來了！”還沒有走進門樓，陳月亮就大聲叫嚷著。

　　自然是沒有回應，就是再變化，要讓老爸興高采烈地站在大門口迎接你，遠不可能達到這個水平。

　　大門是敞開的。

　　農村里，誰家的門樓都是敞開的。

　　聽說，城里有人到鄉下游玩，過了飯點，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看到門樓是敞開的，就走了進去，叫了數遍，轉了幾圈，沒找到屋內有人。掀開灶臺上鍋蓋一看，有熱氣騰騰的飯菜，真所謂的肚饑不怕臉臟，就美美地吃上了。

　　肚子填飽了，就想起臉面來，留下張紙條：老鄉，我吃了你家飯菜，你有機會進城，請到某某大街某某號，我一定回饋你一頓美餐，不見不散。某某某，某年某月某日午后三時。

　　不久，這家的老鄉還真的進城了，想起這張紙條來。就找到了某某大街某某號，抬頭一看，是兒童公園。

　　陳月亮進屋轉了一圈，沒看到老爸的影子。

　　天井的竹桿上，曬滿了兩竹桿剛洗的衣服，包括陳月亮沒來得及洗的冬衣冬褲。

　　洗這么多衣物得老半天時間，老爸這會兒又能上哪兒。

　　肯定是忙完家務又去干農活，老爸過得越來越充實了。

　　陳月亮走進自己的房間，眼前一亮，還是整理的如此清潔整齊。

　　人的惰性懶散習慣是最容易養成的。退伍回家沒出六個月，早就把早晨起來整理內務的事給忘的一干二凈，雙腳一蹬，下床就走人。早上起來被褥是什么樣的形狀，晚上睡覺時還是什么樣的形狀，臟鞋臭襪滿地也不稀奇。

　　現在你看，這一屋子的擺設，井井有條的，要多歸整就有多歸整。

　　平整的被褥，

　　平整的床單，

　　寫字臺上的文件紙張和鋼筆，非常平整有序。

　　板壁上，掛起整齊的大衣、棉衣、單衣和帽子。

　　地角上，排列著棉鞋、皮鞋、膠鞋和布鞋。

　　開始有點軍事化管理模樣了。

　　老爸照顧起兒子的生活起居。

　　照顧村長的生活起居，是陳德生這普通村民應盡的義務和責任，老爸是不是這樣想的？

　　嗤，有趣。

　　陳月亮笑了。

　　看到老爸陳德生的變化，看到這清清爽爽的家境，陳月亮沒有了后顧之憂，自然心情舒暢。

　　看到老爸陳德生了。

　　小老頭正一瘸一拐地朝門樓走來。

　　噫？小老頭手里還牽著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一嘣一跳撒著歡，配合著小老頭的一瘸一拐，就像是兩道非常和諧的音符。

　　小老頭童心未泯，打發孤獨寂寞，主動替人家看管起小孩來了？

　　看得出，小女孩跟小老頭那默契程度，決非臨時接觸，是有些時日親昵過程的。

　　“爸！”陳月亮高叫了一聲。

　　明顯帶著對老爸全新變化的驚喜和滿意。

　　小女孩聽到陳月亮的叫喊，立即遲疑和驚恐了起來。

　　陳德生小老頭聽到陳月亮的叫聲，就俯身對小女孩說著什么。

　　小女孩馬上興奮起來，接著就步履蹣跚地朝陳月亮跑了過來。

　　“爸爸！爸爸！爸爸！”一連串稚嫩的女童叫喚。

　　鸚鵡學舌？

　　陳月亮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