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戶口問題

　　大坪洋行政村村委會候選人提名推薦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陳月亮的名字，在前三輪醞釀推薦中，都名列前茅。

　　陳月亮感覺，有一種臨戰狀態出現，過早地暴露出自己的位置，容易給對方察覺到自己的意圖，并不是理想的結果。

　　這種情況，陳月亮不是沒有遇到過。

　　通訊團搞“三八紅旗手”評比，結果把“陳月亮”給評選上了。

　　上報的時候，發現陳月亮并非“三八”，整個師就一位“陳月亮”，還是個帶把的。

　　這次評比不但沒給陳月亮造就了群眾基礎好的形象分，陳月亮給首長狠刮了一通，連帶通訊團政委受到處分，得不償失。

　　“就會做無用功，胡鬧！”

　　到第二輪醞釀時，陳月亮還是這樣票數遙遙領先于其他候選人，就是原來大隊長蔡孝天的票數也距離陳月亮一大截。

　　這一現象，公社領導的高度關注。

　　公社書記還專門跑到大坪洋來找陳月亮談話。

　　“小陳，我就問你，能不能安心在農村基層一線工作？”

　　“不知道。”

　　“這次是民主選舉，如果村民真把你給選起來，你能不能當好這個村委會主任？”

　　“不清楚。”

　　“如果你下決心把農村工作搞好，還是有機會的。現在就有村級干部和農村優秀青年提拔到鄉鎮擔任領導的途徑和做法。你好好考慮考慮。”

　　“不曉得。”

　　陳月亮最大有缺點就是不會為自己的事情辯解或者說明什么。

　　曾經也是這樣三個“不”被擋在提干的門外。

　　到后來還給首長狠刮了一通：干透了的泥巴，同樣也是糊不上墻的！

　　說的也對，沒有一定水份的泥巴確實也扶不上墻。

　　陳月亮天生就是不含水份的干泥巴，不喜歡摻水。

　　可能是張小偉在公社書記面前說了許多好話。

　　公社書記走的時候，臉色并不難看，還拉著陳月亮的手說：“好好干。”

　　陳月亮要的就是這三個字。

　　既然是搞民主，陳月亮再三謙讓，還是沒辦法把名字從候選人名單中給刷下來。

　　這個戲碼得演示演示，不能把燙手的山芋捏在自己手里。

　　陳月亮的這一情況，同時也引起了蔡孝天的高度重視。

　　“不可能的，他陳月亮剛回來，有什么威信可言？”蔡孝天這樣自言自語地說道。

　　“會不會陳月亮私下里搞的小動作？”蔡忠云同樣感覺不可思議。

　　“就他陳月亮那腦子，會活絡到這個程度？不可能。”蔡孝天搖頭。

　　蔡孝天看了一眼蔡忠云那還有些淤青的鼻梁，就想起了自己的一番苦心，沒有把陳德生的房子給點著燒了，就曾經聽到有人稱贊他蔡孝天“大度”、“寬厚”。

　　他蔡孝天早就知道這個時點要進行民主選舉大隊干部的。

　　根據二兒子蔡忠友的分析，這次大范圍搞的村民委員會選舉，肯定要采取“大民主”的方法，采取一人一票制來選舉產生村委會主任。

　　這樣一來，能不能當村委會主任，主動權就掌握在群眾手里。

　　蔡孝天也知道，大坪洋村人表面上對他蔡孝天百依百順，平日里都不敢給他蔡孝天臉色看。

　　可是這投票的東西，那就保不準在自己的名字下畫上叉叉了。

　　既然是民主，就要通過村民們的投票，起碼他蔡孝天就要造成一種給人感覺耳目一新的強烈印象。

　　為此，他在蔡忠云被陳月亮打得鼻青臉腫的這件事情上，就采取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舉動，大唱“和平”之歌，全大坪洋的人大跌眼鏡，就是他蔡孝天自己也感覺此舉有些違背他的性格。

　　可是，為了樹立正面形象，只好委曲自己給自己的小兒子當眾難堪，也讓蔡忠云鼻子不透氣了幾個月。

　　現在看來，效果還是有的。

　　在村黨支部的推薦中，他蔡孝天就壓著陳尚榮。

　　不出意外，這村支書就是他蔡孝天的。

　　蔡孝天正在盤算著大坪洋行政黨政一把手全掌握在手中，今后如何大展拳腳干一番事業。

　　突然冒出個陳月亮來。

　　村委會候選人的三輪醞釀中，陳月亮的得票遙遙領先。

　　蔡孝天有點坐不住了。

　　開始蔡孝天以為是上面的意圖。

　　讓二兒子蔡忠友一打聽，陳月亮根本沒有在公社研究時的方案里。

　　公社研究決定的方案里，他蔡孝天還是村委會主任人選。

　　同時也考慮到，萬一“民主”成了蔡孝天黨政一把抓，預備方案是“過渡”一段時間，再考慮從陳姓村民中特色村委會主任的人選，讓蔡孝天來個“傳幫帶”，把大坪洋行政村的黨政班子“合理化”一些。

　　蔡孝天第一次把上頭有關村委會選舉的文件仔細研讀了一個晚上，對照了一遍又遍之后，從程序上方法上都看不出有什么“毛病”，真有點泄氣了。

　　要是現在就劍行偏鋒搞“賄選”，又怕偷雞不著蝕把米。

　　難道就沒有辦法扭轉當前這個被動局面？

　　蔡孝天腦仁都想疼了，還是看不到有一點曙光。

　　本來就是晚上，白天剛下過一場雨，現在夜空里連星星的影子也看不到。

　　突然有一個概念涌進腦子來，這下讓蔡孝天興奮不已。

　　還是那句話，活人不能讓尿給憋死，辦法總比困難多。

　　哈哈哈，這個晚上可以睡得踏實了。

　　睡夢里，還夢到張小偉把兩本當選證書，在全村人的面前送到他蔡孝天手里，哈哈一笑，醒了。

　　“我提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請張部長斟酌斟酌。”在匯總分析第三輪村委會候選人情況的會議上，蔡孝天非常謹慎地說道：“陳月亮同志的戶口不在我們大坪洋村，是不是依法就不能作為候選人列入名單的。我們別搞出個違法選舉，到時候就鬧笑話了。”

　　蔡孝天說出這一想法后，參加會議的人面面相覷，大家都有點懵。

　　能不懵嗎。

　　蔡孝天想過，戶口不在大坪洋，不要說列入候選人名單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就是選舉權也應該是要通過認可的。

　　這一巴掌打出來，要的就是讓你們措手不及。

　　這邊搞依法選舉，那邊又搞違法操作，這個責任誰來負？

　　這種節骨眼上，肯定沒有人敢冒這個風險的。

　　不要說你公社人武部長，就是再大的官，誰敢跟法律對著干？

　　就陳月亮這么個愣頭青，誰還會出面去為他冒這個風險？

　　誰敢冒這個風險，到時候我一句話就能讓吃不了兜著走，不信，你就試試。

　　“你的戶口，還放在口袋里？”張小偉腦子清醒過來，就這樣問陳月亮。

　　“嗯。”陳月亮回答道。

　　陳月亮想，這一招還真沒想到，我怎么就沒考慮到自己的戶口，從部隊回來后還放在口袋里呢。

　　蔡孝天提出來戶口問題，那是板上釘釘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陳月亮心里有些著急，就用眼睛看陳尚榮，陳尚榮一臉陰沉。

　　蔡孝天看著陳月亮，笑了。

　　陳月亮看看蔡孝天在笑，他也笑了，看誰笑到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