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蔡孝天

　　在蔡忠云下令要火燒陳月亮家房子的時候，突然背后響起了威嚴的“誰敢燒”的怒吼。

　　這一聲怒吼把所有人的目光和舉措都凝滯住了。

　　站在蔡忠云身后的是一位跟蔡忠云像同一印模印出來一樣的人，只是年齡大了許多，他就是蔡孝天。

　　蔡孝天，棱角分明，濃眉大眼，高鼻厚唇。

　　是標準的成熟帥男。

　　蔡忠云回頭一看，是他的父親蔡孝天，張開嘴半天沒合攏，本來想叫“爸爸”的還沒有叫出聲，蔡孝天一道嚴厲的眼神就已經將他瞄矮了三寸。

　　“誰要是在這里再待一分鐘，我就讓你們的隊長扣你們家半年的工分，你們信不信？”蔡孝天不容置辯地說道。

　　這話聲音不高，卻極具威懾力。

　　誰能不信？

　　不要說他蔡孝天開口扣你家的工分，就是他開口要把誰家的房瓦給捅了，那也是一袋煙工夫的事。

　　而且蔡孝天一但開口，這事就一定要兌現的。

　　大坪洋村流傳著一句話：洋溪的山洪猛如虎，蔡孝天舌頭毒如蛇。

　　意思就是洋溪暴發的山洪能沖毀堤壩，淹沒田地莊稼，遠沒有蔡孝天的話讓人害怕，蔡孝天的話是會要人命的。

　　蔡孝天的話說過之后，現場的人紛紛丟下手頭的活計，一個個溜之大吉。

　　誰愿意待著誰待著，要是誰還不走他就是小狗。

　　當英雄也要看時機，在閻王爺面前逞能，除了進地獄還能有其他出路嗎。

　　有一人寧愿充當小狗，他還是要在眾人面前死撐著。

　　他就是蔡忠云。

　　現在的蔡忠云，就像是一只被踩了一腳的臭狗屎，又糊又臭。

　　好不容易找回點感覺，讓被打歪了鼻梁的尷尬有了個大臺階下來的，結果還是讓老爸的這一聲威嚇給破滅了，好不甘心。

　　“爸！”蔡忠云朝一臉怒容的蔡孝天看過去。

　　“滾回去！”蔡孝天看到小兒子的鼻梁給打得血濺滿臉的，眼角跳動了一下。

　　蔡忠云橫了一眼站在蔡孝天身后蔡忠和。

　　就你這不知道自己姓蔡還是姓陳的臭小子，把好好的一場戲給攪黃了，哼！

　　把氣撒在蔡忠和身上，蔡忠云氣呼呼地走了。

　　要說是蔡忠和把蔡忠云認為是報仇陳月亮一拳的好戲文給攪黃了，這話也沒錯。

　　蔡忠和聽陳月明說讓他去找到蔡孝天來制止這場“暴恐”，就迅速往蔡孝天家跑。

　　跑到蔡孝天家時，蔡孝天正好在“坐井觀天”，坐在他自家的天井里，曬著太陽，聽著收音機，觀看著天上陽光和云彩。

　　蔡忠和在路上跑時就想好了這說辭的。

　　得把蔡忠云他們打陳德生耳光的事情給說透了，再說陳月亮打了蔡忠云幾個人的事情給說出來。

　　如果倒過來說，先把蔡忠云給打得鼻青臉腫的情況擺在前面先說，那蔡孝天肯定一聽就火冒三丈，再之后的話就難以讓他入耳。

　　誰敢把他的小兒子打的鼻青臉腫的，想翻天了不成？豈有此理！

　　蔡忠和把蔡忠云四人欺負陳德生一個瘸腳老頭的事先說：

　　在地里先把陳德生教訓了一頓不說，回到家還不放過陳德生。

　　你想陳德生是什么樣的人，他陳德生是走路都怕把螞蟻踩死的一個人，你欺負他不等于是拿最軟的柿子捏嗎，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你就是想欺負欺負陳德生，也別在陳月亮面前甩陳德生大嘴巴的呀，這換成任何一個當兒子的都無法忍受，何況陳月亮是剛退伍回到家門的剛烈男兒，就看見了這一幕，出手打了人也是為了維護他老爸的尊嚴，你說陳月亮有錯嗎？

　　陳月亮這一拳打得是重了點，俗話不是說，罵人沒好言，打人沒好拳嘛，要我說，陳月亮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蔡孝天聽蔡忠和嘮叨了半天，才聽說自己的小兒子被打塌了鼻梁。

　　可是這前面就已經對陳德生被欺負產生了一絲同情，這時候聽到小兒子被打就暴跳如雷，這態度轉彎有些突兀，臉色漲紫了再變白最后轉為常態化。

　　“你讓忠云滾回家來，就是了。”蔡孝天睜開眼睛看了蔡忠和一眼平靜地這樣說了句。

　　在蔡孝天聽來，蔡忠和說這么多，無非是怕蔡忠云再在陳德生家鬧下去不好收場。

　　他的兒子他知道，從來就不知道吃虧是什么味道的。

　　這鼻梁被打塌了，他還能就此罷休？

　　他發話，讓小兒子回來，這事就沒有什么下文的了。

　　小兒子欺負陳德生在前，讓剛退伍回到家門的陳月亮教訓一頓，扯平了。

　　“不是，叔，現在是蔡信平領著一大班人去了陳德生家，我是怕又鬧出什么讓你無法收場的事來，這才跑過來跟你說這些話的。”蔡忠和說道。

　　原來還有這一出。

　　蔡信平帶著族人去陳德生家，想給蔡忠云撐腰，從內心來講，蔡孝天對這種事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等到事情有個結局之后，再出手抹平還來得及。

　　可是，蔡孝天耳邊響起了二兒子前幾天交待的話。

　　“老爸，接下來可能就要開始搞村民自治了，村干部要讓村民投票來選舉。這場面上的事，你看是不是得收斂一些，有沒有收買收買人心的必要？”

　　這村干部以前是上頭決定，到村里搞個“民主”，讓生產隊隊長以上干部舉個手就通過了，誰當來大隊長還不是上頭說了算？

　　像大坪洋大隊這樣的情況，上頭就一直在搞平衡，大隊支書和大隊長在陳蔡兩姓中平衡，蔡孝天穩穩當當地就這樣做了十幾年的大隊長。

　　如果真讓村民投票來選舉，那這些表面上對自己唯唯喏喏的人，私底下就不一定在自己的大名下不會打叉叉的了。

　　現在自己還當著這個大隊長，就有人敢于打小兒子的臉，如果自己不再當大隊長了，那還不定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呢。

　　蔡信平帶上一大班人前去給蔡忠云助威，自然是不會草草收場的。

　　這種事在大坪洋大隊已經不是稀罕事。三個月前，姓蔡的把姓陳的三兄弟打趴在地，燒了人家房子殺了一頭豬，最后還是要他蔡孝天出面，讓對方當場跪地認錯，才把這事給抹平的。

　　常言道，秀才遇上兵，有理也不用講的太清。

　　陳月亮敢打蔡忠云，說明他還不知道他蔡孝天的厲害。

　　一方不退卻，另一方肯定更張楊，這事可能就會越鬧越大鬧，到時候真不太好收場。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種關鍵時候可不能因為這點小事給攪了自己的大局。

　　蔡孝天和蔡忠和一起來到陳德生家門前，他所看到的這一切，讓他充分肯定了自己出場的正確性，再晚來半步，可能就又要有一棟破房子化為灰燼。

　　什么叫力挽狂瀾，一句話，能把一場即將暴發的災難消失于無形之中，這就是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