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漆黑,加之小青這幾記連環腿踢得又快又狠,許宣來不及閃避,便又被蹬得滾落床下,不知她為什么突然翻臉。莫名其妙之余,也不由涌起氣惱與好勝之心。
當下凝神聚氣,趁其不備,矮身從她腿彎下竄了過去,一把抓住她的左腳,哈哈一笑,道:“娘子,你的三寸金蓮也是一般的香…”話音未落,“哎喲”一聲,鼻尖已被她右腳踢中,鮮血長流。
小青格格笑道:“相公,你既聞了這只腳,不如再聞聞另一只。”勁風鼓涌,又是一腳正中他臉頰。
許宣這回早有所備,立時忍痛抱住她的腿,就勢一滾,緊緊地壓在她身上。生怕她掙扎,右手用力按向她的肩頭,豈料被她胳膊一擋,偏了數寸,恰好摁住了她的胸口。
小青“啊”地一聲,全身癱軟,又羞又怒,叫道:“臭小子,快放開我 許宣臉上也是一燙,剛想撤手,聽她叫“臭小子”,又不由激起了爭強斗勝的頑心,索性豁出膽子用力一按,貼著她的耳邊低聲笑道:“娘子,你不是說將這三個字讓給王姑娘叫了么?你叫我一聲相公,親相公,,我就放了你。”
小青氣急反笑,甩頭猛撞在他鼻子上,趁他吃痛松手之際,翻身扭住他的胳膊,將他按在床上,柔聲道:“臭小子,相公,你是當不成啦,不過我心地最是善良,可以助你當成公公,…”
話音未落,許宣突然翻身急滾,又鬼使神差地抽出手臂,將她反轉壓住,喘著氣,笑道:“我若當了公公,,豈不是讓女媧娘娘你獨守空房?相公于心何忍哪。”
兩人雙劍合璧了一個多月,戚戚相感,知根知底,對彼此的心思、動作習慣都已摸得極透。此時貼身扭斗,更默契得如同左右手互博,每每剛將對方擒拿,還來不及得意,便又被瞬間反制。
若論真氣、招式、臨敵經驗,許宣無不遠遜小青,真要動起手,自然早就被她治得服服帖帖了。但一來小青受制于體內寒毒,真僅能使出三成,加之生怕被蛇人使女們聽出端倪,即便這三成真,亦不敢使出全力;二來既非生死相博,只是半真半假的斗氣,許多歹毒的殺招便使不出來,如此你來我往,我上你下,轉眼便在石床上翻滾纏斗了二十幾個回合,居然誰也不能奈對方何 蛇人使女們立在帷帳外,側耳聆聽,但聞“砰砰”連聲,衣裳荸,時而痛吟,時而驚呼,夾雜著濁重的喘息與輕笑…無不臉紅耳熱,掩著嘴相視莞爾,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許宣、小青頭對著腳,腳對著頭,互相扣住對方的一只手腕和一個腳踝,剪刀似的絞在一起。經脈未愈,翻來覆去地扭斗了這么多合,都已累得氣息不繼,一時也都沒力氣再反撲掙脫了。
小青耳廓一動,察覺到帷帳再無異響,低聲喝道:“她們走啦。臭小子,快放開我”
許宣喘著氣,笑道:“她們走不走,與我何于?我若松開手,又要被你這惡婆娘蹬下床,相公我才不上當呢。”
小青“呸”了一聲,道:“什么相公?臭公公”許宣嗅了嗅她的腳尖,贊道:“惡婆娘的腳丫倒是挺香。”
小青臉上一燙,掙扎著想要蹬他一腳,卻被他緊緊握住腳踝,酥麻無力,恨得牙根癢癢,柔聲道:“好啦,我累啦。許小官人,我數到一二三,咱們一起松開手,好不好?”
許宣搖頭笑道:“我一松手,萬一娘子你立刻來個‘天河倒轉,,再來一記↑橫貫長虹,唉,相公我摔斷脖子事小,連累娘子守寡,可就事大啦。為了娘子的終身幸福,還是你先松手,何如?”
小青被他說破心事,又羞又惱,怒道:“臭小子,你當我像你那般言而無信嗎?”猛地扣緊他的脈門,許宣投桃報李,也立刻緊扣她的手腕。
兩人越扣越緊,她渾身酸麻,香汗淋漓,卻始終不肯率先松手,“小色鬼”、“臭小子”啐罵不絕。
若是往rì,許宣早就涎皮賴臉地哄她開心了,但他素來吃軟不吃硬,今夜無緣無故被她踢得鼻青臉腫,滿頭霧水,氣不平,激起了好強之心。當下不管她如何掙扎啐罵,一邊忍痛反制,一邊笑嘻嘻地說些風涼話。
過了一會兒,小青的罵聲越來越小,越來越輕,斷斷續續,終不可聞,手指也隨之慢慢松開了。
許宣只道她假意麻痹自己,突施反擊,依舊緊扣著她的脈門,試探著叫了幾聲,卻杳無應答。
又過了片刻,傳來她均勻細微的呼吸聲,竟似已經睡著了。他的腿被小青右手扣鎖,斜斜地擱在她胸口,先前只顧纏斗,未曾留意,此時方感覺到那柔軟的胸脯韻律的起伏,心中不由一蕩。
“娘子?娘娘?小青姐姐?”他又輕輕地連叫了幾聲,見她仍無回應,才松開手,小心翼翼地將腿收了回來。
黑暗中瞧不清她的臉,湊得近了,才依稀瞧見她閉著雙眼,櫻唇微啟,果真已經睡熟了。她寒毒未清,經脈未愈,折騰了一rì一夜,早已疲憊不堪,又與他扭斗僵持這么久,終于再也支撐不住。
許宣忍不住莞爾而笑。咫尺凝視,涌起親昵的柔情與頑心,真想用指尖輕輕碰觸她那濃密彎長的睫毛,捏捏她小巧精致的鼻尖,碰碰她那柔軟上翹的唇瓣…尤其那微啟的唇瓣,呵氣如蘭,充滿了難以抗拒的魔魅之力,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狂跳起來。
他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反正小青姐姐和我也喝過了喜酒,在那些蛇人眼里早就是女媧、伏羲了,今晚又是我們洞房花燭之夜,偷偷地親她一口,又有什么打緊?”
和她朝夕相處的這一個多月里,他常常會閃過此刻這般的念想。比如當他們雙劍合壁時,彼此回眸會心一笑;比如爭搶烤熟的獸肉時,她抓起炭灰抹到他的臉上;比如夜半醒來,瞥見她沉沉酣睡著靠在自己的肩頭;比如彩霞滿天,他吹著玉笛,轉過頭,撞見她溫柔而迷醉的目光…
那些時刻,他的心總會突然抽緊,喉嚨總會像螞蟻爬過般發癢,總會涌起火焰般熾烈的念頭,想要緊緊地勒住她的腰,碾轉吮吸她的唇瓣…但這念頭總是一閃即逝,不敢多想。
然而此刻,萬籟俱寂,黑暗沉沉,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人。相距咫尺,那念頭卻越來越明晰,越來越熾熱,就像地火噴薄,狂飚席卷,讓他著了魔似的無法按捺,難以自持。
他屏住呼吸,一點一點地朝那兩瓣柔軟濕潤的嘴唇靠近,生怕一吐氣就會將她驚醒。三寸…兩寸…一寸…時間仿佛僵凝住了,心跳如撞,緊張得仿佛隨時都將從嗓子眼蹦將出來。
“啊——”就在即將碰到她唇瓣的那一瞬間,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凄厲而短促的慘叫。
許宣心猛地一顫,渾身寒毛全都豎了起來,雙臂僵直。凝神再聽,那慘叫聲卻已倏然斷絕,只剩下一片死寂,掉針可聞。
小青“嚶嚀”一聲,蹙起眉頭,睫毛輕顫。許宣一凜,急忙翻身滾到一旁,閉眼假寐,心里突突狂跳。過了片刻,見她只翻了個身,又紋絲不動,這才松了口氣,冷汗遍體。
經此于擾,熾熱的yù念早已消散得一于二凈。豎耳傾聽了好一會兒,不見其他異響,暗想,裂壑內到處都是兇禽猛獸,又埋伏著眾多蛇人,三十三山的追兵未必敢趁夜殺入。方才那聲恐怖的慘叫,多半是某只被兇獸獵殺的猿猴發出來的。忐忑稍定。
心情一放松,困意很快就席卷而來。他聞著小青身上的芬芳,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了片刻,便沉沉睡著了。
翌rì醒來,洞角已經生起了爐火,暖意融融。石床另一側空空蕩蕩,不見小青蹤影。
許宣連月來從沒睡得這么酣甜暢快,伸了伸懶腰,精神奕奕,奇經八脈似已恢復了大半,渾身上下更似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心下大喜。巫鹿的藥湯果然頗有幾分效果。
一個蛇人使女端來盛滿了熱水的木盆,擰于羊毛巾,遞給他,靦腆一笑。另外兩個使女則提來一個藤籃,放在石桌上,藍子里裝著剛采下的瓜果和烤得噴香的獸肉。
許宣昨rì曾聽白乾天介紹過,這三個蛇人使女乃是三胞胎姐妹,無父無母,從小被白乾天收養為義女,叫作赤珠、碧珠、玄珠。三女容貌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只能以身上系的彩帶來區分。
遞給他熱羊毛巾的就是大姐赤珠了,她性子最為靦腆,還沒說話臉就紅透了。許宣笑道:“多謝。”接過熱毛巾擦了臉,問她女媧娘娘上哪兒去了。赤珠又是紅著臉一笑,指了指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