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 分崩離析

　　“啊！”

　　慢了整整一拍，張睿媛終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也不需要再繼續控制，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忘乎所以地尖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靈魂正在嘶吼著：容夏哥第一了！容夏哥贏了！容夏哥終于拿到第一了！

　　但話語根本說不出來，只是尖叫著、只是忘乎所以地尖叫著，張睿媛用力拉扯著權彩妍和姜澀琪，如同瘋子一般尖叫著嘶吼著，將所有熱情全部宣泄出來，如同盛夏陣雨一般。

　　用盡全身的力氣。

　　神奇的是，繁星們聽懂了，明明只有一個尖叫聲，但他們卻聽懂了，全部都聽懂了，然后紛紛站立起來，竭盡全力地嘶吼著，沒有話語只有聲音，最原始最本能也最真實的聲音，就這樣混身顫栗地發出尖叫。

　　權彩妍依舊不敢相信，只是低低地呼喊了兩聲，但是看到李瑞元將獎杯遞給李容夏的時候，真實感就這樣爆發出來，狠狠地、狠狠地撞向胸口，眼眶猛地就模糊成為一片：

　　他們做到了。

　　他們真的做到了。

　　經歷漫長的三年零五個月出道時光，經歷坎坷的整整六個月“Produce101”征程，經歷無數坎坷無數滄桑無數迷茫無數顛簸的最后，李容夏終于做到了，出道以來，第一次地拿到三大音樂節目的冠軍。

　　終于！

　　靈魂深處爆發出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摧枯拉朽地洶涌而至，輕而易舉就摧毀了所有理智的枷鎖。

　　權彩妍淚眼模糊地注視著舞臺，只是放任自己的情緒徹底決堤，整個人都開始燃燒起來。

　　“…我嗎？”

　　舞臺上，李容夏不敢置信地朝著李瑞元和安率濱投去視線，大腦一片空白，再次用眼神投去求證的目光，懵懵懂懂地接過獎杯、懵懵懂懂地走步上前、懵懵懂懂地包圍在一片歡呼與掌聲中，滿頭都是問號。

　　第一，是我嗎？

　　熙熙攘攘的洶涌熱浪之中，李容夏往前走了一步，右手緊緊握著話筒，指尖稍稍有些顫抖，不由又握得更緊了一些，唯恐稍稍松懈一些，話筒可能就要直接掉落，視線失去焦點地朝著前方望過去。

　　然后，李容夏就在那片角落里看到了一片絢爛的繁星，正在熠熠生輝地綻放著絢爛，排山倒海的歡呼與尖叫從四面八方洶涌而至，狠狠地、就這樣狠狠地撞入胸膛之中，整顆心臟都滾燙滾燙地沸騰起來。

　　感言。

　　感言？

　　耳邊傳來一個提醒聲，卻不知道是誰，李容夏的腦海只是一片空白，他應該說些什么呢？

　　“呃，謝謝…”

　　好不容易地，李容夏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笑容習慣性地綻放開來，喜悅和幸福充盈著整個胸膛激蕩著，可是，聲音通過話筒傳遞出來，卻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然后，一股溫熱就這樣沖破眼眶，狼狽不堪地滑落下來，滾燙的淚水燙傷了臉頰。

　　李容夏有些慌張。

　　他連忙用抓著話筒的右手手背擦拭臉頰上的淚水，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更加燦爛也更加明朗的笑容，掩飾自己的狼狽和慌亂，在一陣疾風驟雨的驚濤駭浪之中試圖站穩腳跟，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因為太突然也因為太意外，李容夏自己都被奪眶而出的淚水嚇了一跳，不由歡快地笑了起來。

　　笑聲，汩汩地在胸膛里洶涌著。

　　李容夏也沒有預料到自己居然有如此狼狽的一天，好不容易擦干眼淚，重新將話筒對準，想要說一點什么。

　　他應該感謝繁星們，他應該感謝李元敏和李然，他應該感謝金宇彬，他應該感謝父母，他應該感謝很多很多人，他應該感謝這些年始終不曾放棄也始終相信他的每一個人，他應該談笑風生、云淡風輕地迎接自己的第一座三大音樂節目冠軍。

　　他應該好好地將內心的所有想法表達出來，他應該借助如此機會好好傳達感謝，他應該好好享受這一刻的光芒與榮耀，他應該好好珍惜此時此刻的剎那絢爛，并且永遠牢牢銘記在心底，然后重振旗鼓，贏得繼續前進的力量。

　　腦海里曾經構想過無數種贏得第一之后的反應，卻絕對不是現在這種。

　　腦海里洶涌激蕩著無數回憶畫面，卻白茫茫得混沌一片，無法組織出任何話語，全然想不起來任何一點東西，只有一陣洶涌的情緒重若千鈞地狠狠撞擊過來，話語如同擠牙膏一般，干巴巴地說了一句“謝謝”，還沒有來得及呼吸一口氣，情緒就已經決堤。

　　泣不成聲。

　　“…謝…謝…”

　　這是怎么回事？

　　李容夏猝不及防，抬起頭，望著攝影棚的天花板，再次試圖控制情緒，歡快地、燦爛地、暢快地、肆意地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只是想要用笑容掩飾眼淚，卻沒有想到排山倒海的淚水就這樣將自己淹沒。

　　一切，全部都失去控制，分崩離析。

　　止都止不住。

　　李容夏狼狽地抬起右手手臂，遮擋住自己的眼睛，將臉頰隱藏在花束的后面，淚如雨下。

　　站在原地，無數錯雜的滋味剎那間涌上心頭，語言根本無法形容，百感交集，卻只是淹沒在恢弘的悲傷之中，想要控制、試圖控制，卻無濟于事，只是如同迷路的孩子般失聲痛哭。

　　哭得如此傷心，仿佛受盡天大的委屈一般，竭盡全力也無法停下來，整顆心臟都蜷縮起來，如此瘋狂又如此兇猛，哭到無法呼吸，以至于身體也跟著微微顫抖起來，卻只是想要把所有委屈全部宣泄出來。

　　洶涌的情緒是如此澎湃，蠻不講理地、莫名其妙地，根本沒有給李容夏留下任何回旋余地，沖撞而來。

　　“…謝…謝謝…謝謝…”

　　話筒里，隱隱約約能夠捕捉到呢喃的嘟囔聲，支離破碎的話語斷斷續續地傳來，卻完全無法阻止崩潰來襲。

　　始終堅強的李容夏，始終微笑的李容夏，始終樂觀的李容夏，始終戰斗的李容夏，始終不屈的李容夏。

　　即使是職業生涯遁入無盡黑暗、即使是參加101選秀被鋪天蓋地的罵聲和詛咒淹沒、即使是高燒不退拖著病體登上舞臺、即使是竭盡全力的狂奔依舊再次與WannaOne出道機會擦肩而過，即使是夢想再次遭遇當頭棒喝的狠狠打擊…也始終不曾展露片刻脆弱的李容夏。

　　此時此刻，卻站在聚光燈的中央，如同孩子般痛哭流涕。

　　甚至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