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
純白色的洽談室中,除了桌椅外幾乎空無一物,韋德依然是那副姿勢坐著,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在他面前,胡聰明和喬喬正在飛快地翻閱合同,前進娛樂的合同非常長,非常細,足足幾十頁紙,字號也很小。
喬喬剛要說什么,韋德就抬手道:“看完再問,一個字也不能改。”
喬喬只好又把話咽下去,這種感覺很不好。
胡聰明已經挑出了最關鍵的幾頁,分別亮給喬喬看:“重要的就是這些…合約期十年,違約費1500萬,再后面…這部分我也看不太懂。”
喬喬掃了一眼后很快說道:“這里是一個動態協議,當我們創造的年凈利潤低于100萬的時候,按每月7000元標準支付給我們工資,根據公司制度發獎金;當凈利潤超過100萬,不足1000萬的時候,三七開分成;超過一千萬后五五開。”
“可以啊老四,這種時候腦子還這么清楚!”胡聰明激動地搓著手道,“無論怎么看,都比呂健那里好多了。”
“不是的…里面有個關鍵點。”
喬喬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呂健在他腦袋里埋下的種子,已經生根發芽了。
他指著凈利潤三個字問道:“韋總,凈利潤是如何計算的?”
韋德做了一個翻頁的手勢:“倒數第二頁,附錄。”
喬喬很快翻過去,看到了凈利潤的解釋。
凈利潤:藝人的總收入,減去運營成本和稅額后,剩下的部分。
“合情合理啊。”胡聰明已經拿起筆,“公司花錢搞一場演唱會,算利潤的時候總要刨去去成本的。”
“嗯…”喬喬又托腮問道,“韋總,比如我們加入了公司,然后公司請老師培訓我們,這算成本么。”
韋德點頭。
“這個成本怎么算?”
“有專門的部門負責,我說不清。”
“這個成本會累加么?比如我第一年一分錢利潤也沒有,卻用去了公司100萬的培訓成本,這些成本會一年一年不斷累加么?”
韋德微微瞇起了眼,點了點頭。
喬喬神色一暗,望向了胡聰明。
胡聰明的表情很糾結:“還好的吧…畢竟前進娛樂有這么多成功的藝人。”
“他們的合同應該不一樣。”喬喬有些提防地望向韋德,“對吧?”
韋德不置可否,只是問道:“誰教的你?”
“指定是呂健了。”胡聰明急得撓頭,“老四,別聽呂健的,他這是成心出的損招啊,就是不想讓我們痛快了。”
喬喬呢喃道:“可健哥說的每一件事,都真的發生了。”
“你信他還是信我!”胡聰明有些惱怒地說道。
“這…”喬喬剛剛拾起的理智又被情義沖淡了一些,“老大,我只是覺得,多想想總沒錯,比如這里的凈利潤,就深不見底,關于‘計算成本’的決定權在公司手里,他們可以隨便玩,也許我們干個十年也沒有利潤。”
“會改的。”韋德輕輕指著合同,“如果你們升級,會改的。”
胡聰明神色一亮:“升級?韋總說的是文娛委員會評估的級別對吧?”
韋德點頭:“你們還未入流,只能簽這個,要先自己證明自己。”
胡聰明這便拉著喬喬說道:“所以老四你看,都是標準化的合同,天王巨星也是這么過來的,咱們畢竟名氣小,要慢慢來。而且韋總都承諾了,將來紅了以后可以改合同的。”
“可…如果承諾有用的話,還要合同干嗎?”喬喬不自覺地又說出了呂健的忠告。
“我操,你被呂健洗腦了啊!”
“那個人說的對。”韋德卻點點頭,指著合同道,“好合同,要靠實力得到,現在只有這份。”
喬喬愈發糾結,他對韋德本人倒沒什么抵觸,但眼前這些復雜的條款,好像都是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在這些陷阱的盡頭,是一是個名為“大紅大紫”的誘餌。
“我半小時前有約會,已經遲到了。”韋德抬臂看了眼手表,“你們還有三分鐘。”
胡聰明一下子就急了,成名致富的機會近在眼前,有的沒的先簽就對了,反正7000塊保底,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么。
他急切地望向喬喬:“老四,韋總時間寶貴,咱們趕緊的。”
喬喬有些糾結地說道:“十年太久了…”
“韋總都說了,一個字也不能改。這里畢竟是前進娛樂,大公司,要信他。”
“可十年還是太久了…”喬喬抬頭問道,“三年可以么?”
韋德微微皺眉。
胡聰明已經意識到,這位王牌制作人必須是說一不二的:“哎呀老四…”
可韋德竟然開口了:“七年。”
胡聰明懸著下巴望向韋德,半天愣是沒說出話。
如果前進娛樂公司的其他人在這里,也一定會瞠目結舌,這也許是韋德第一次松口。
喬喬卻不管這些,只握著拳說道:“四年。”
“七年,這是底線,直接給的你。”韋德非常緩慢地搖了下頭,“我不會再說半個字了,你們還有兩分鐘。”
“謝謝韋總,謝謝韋總!”胡聰明拉著喬喬興奮道,“行了,見好就收吧老四!”
喬喬咬牙看著韋德,知道這家伙絕對不可能再松口了。
他很討厭現在的感覺,非常討厭,但毫無疑問,這就是社會的感覺。
自己早已身處其中,卻現在才意識到。
這與對搖滾的好奇,熱愛,完全不同,眼前的一切是完全冰冷的,現實的東西。
他十分抵觸這些,卻又不得不繼續硬著頭皮翻看合同:“還有這里,這里說我們要接受公司的安排,進行創作、演出、接廣告,等等等等…”
他說著再次抬頭,望向韋德:“是任何安排都要接受么?即便是拆散樂隊這種?”
胡聰明心下一寒,啞口不言。
韋德則只是抬手做了一個拈東西的手勢,從自己的嘴巴左邊,沿著唇線勻速拉到了右邊,就像拉拉鎖一樣。
緊接著,他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