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懷疑
“你們？”胡瑩雪側身望向王磊，強調道：“你們！？”
“不錯，陳叔其實也對你很感興趣。”
王磊這次倒也并不純粹是瞎說。陳萬賢對胡瑩雪的態度很糾結，最后放棄的原因單純是因為風險太大。
“他能幫我？”和李淳不同，對于陳萬賢，胡瑩雪的抵觸并不大。
她話中的不信，王磊也能理解。
不說陳萬賢如今能不能使上力，就從陳萬賢的性格揣測，他也不是一個會隨意出手的人。
“我們確實有事情需要你幫忙。”
“什么忙？”
王磊正準備解釋，忽然停下，搖頭道：“這件事我不能說，但到時候你就會知道。如果你愿意脫離麗景，這件事也可以幫你。”
胡瑩雪皺眉不語。
王磊看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可以好好考慮我們的提議。”
他指指門：“現在，麻煩你去幫我看看外邊有沒有人。”
走進自己的房間，王磊沒有開燈，他摸索著坐到床邊，清晰感受那砰砰跳動的心臟。
這是一種后怕。
在最后關頭，他臨時改變主意，沒有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其實是出于一種直覺。
當它產生后，王磊的心劇烈跳動起來。
正是因此，他一刻不敢停留。當胡瑩雪確定外邊沒人后，他立刻竄出，回到獨居的房間。
房間中漆黑一片，就連窗外也沒有半點聲音。
風從密閉窗戶的縫隙中鉆進，繞過沒有拉緊的窗簾，王磊感到一絲涼意。
黑暗中，他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所以大腦中，當時和胡瑩雪相處的情形也就愈發清晰。
他回憶著胡瑩雪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卻還是找不到半點破綻。
想到自己在電話中的自信，王磊露出一絲苦笑。
“你到底有沒有在撒謊呢？”
他想起這個月初，和胡瑩雪聊天時，胡瑩雪說自己無時無刻都在表演，每一個她都是她自己。
“這會不會是表演呢？”
王磊不太確定，他覺得自己實在想太多了。
如果他當時把事情合盤拖出，胡瑩雪有沒有可能轉頭將事情告訴錢長江？
這個問題在王磊腦中一閃而過，繼而讓王磊閉上嘴。
他知道這種想法很不對：既然你已經決定幫助她，你為什么又不愿意相信她？
不過，現在坐在床邊，王磊并不覺得自己這么做有什么問題。
這件事事關重大，無論胡瑩雪會不會泄露，他都不應該冒這個風險。
王磊后仰，長嘆一口氣。
他不知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明明他最開始只是想做一件好事，幫助一個可憐人。
但如今事到臨頭，他卻還是和之前一樣，無法相信自己所幫助的人。
“也許陳叔，李淳他們也是同樣？”
“會不會在哪一刻，他們也會對自己最相信的人有著懷疑呢？”
如果陳萬賢在此，如果陳萬賢他能聽到王磊心中的所思所想，他一定會哈哈大笑，并對王磊的成長份外滿意。
因為這就是他和李淳曾經分道揚鑣的原因。
多疑是每一個可以屹立在這個圈子頂峰人的通病。它也許很壞，也許會造成很多問題和悲劇，但醞釀它的謹慎，正是通向成功的重要階梯。
五月二十五號。
昨天王磊的不告而別就仿佛沒有發生，無論是周昌還是吳軻都沒有提起。
周昌本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脾氣也比之前暴躁不少，無論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稍有怠慢，都會迎來一陣喝罵。
導演的低氣壓自然也就造成了整個劇組的低氣壓，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熬著，深怕自己招來什么災禍。
“停！”
周昌又一次把試拍暫停。
“林峰，你今天沒吃飯？拍的什么鬼東西？你連笑都不會？”又是一次三連問，場上演員齊齊低下頭，忍受周昌的苛責。
林峰臉色漲得通紅，他其實和之前表演并沒有區別，但周昌的要求卻一夜之間提高不少，讓他難以招架。
“你是反派，是她的跟屁蟲，你不能這么可愛！笑得能不能讓人感覺惡心一點？”
周昌又說一遍，一揮手：“重來！”
一個鏡頭還沒正式開拍，周昌已經將除了胡瑩雪和王磊以外的演員統統罵了一遍。如此反復調整幾次，才會開始下一個鏡頭。
這樣的場景不過是一上午的縮影，實際上上午所拍攝的三個鏡頭都經過這樣的折騰。
這種嚴苛的態度也讓不少人心中有些打鼓。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休息，錢德庸這位老牌攝影師便找到周昌。
此時周昌正帶著王磊和胡瑩雪看上午拍攝的鏡頭，對于這兩位演員，他反倒基本沒什么責罵，不過贊揚的語句也少了許多。
很多時候周昌都會把鏡頭倒回來，指著顯示屏上兩人的表演，說說自己希望下次他們怎么改進。
見到錢德庸過來，周昌搶先說：“從今天開始，你想請假一律不批。”
“我來可不是為了這個！”
錢德庸是一位身材精壯的中年人，也許是因為長期酗酒的緣故，臉部浮腫比正常整整大了一圈。
但在工作期間，他還是很清醒，作為一名攝像，他的手依舊很穩。
他這次來也確實不是來請假。
“你今天上午怎么了？”錢德庸嚴肅問道，“這么拍可不成事。”
周昌臉色僵硬：“這點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說了，這是電視電影，是行活。你這么做，底下人可都會怕。”
什么是干行活？
看似規規矩矩，其實套路滿滿。走“流程”不走心，絕不添加任何多一分的真誠表達。
這就好像工業生產線上批量下來的產品，讓你挑不出毛病，但也看不出新意。
電視電影就是這樣的存在，這兒人賺得是貼津，是制作費用的剩余部分。
精益求精不是他們的追求，粗制濫造也不是。
他們都在追求一個平衡，制作一個七十分，大家都能接受的作品。
對于這點，王磊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
周昌召集來的這些劇組人員大部分都是老油條，對于這種事情當然更清楚。
他們過來工作的時候，也就做好干行活的準備。
拿一份錢做一份事。
但周昌今天的表現如果持續下去，那么這幫人可就不會那么情愿了。
錢德庸的提醒，周昌當然更清楚，不過如今箭在弦上，他已經不得不發。
“放心，我有數。”
縱然心中惴惴不安，如今他只能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