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人
五月一號的清晨，王磊在李曉白不斷得敲門聲中不得不下床穿衣服。
一整月的高壓陡然放松，加上試演的成功，讓王磊忽然有一種懶散之感。
具體表現在行動上，他仿佛一下回到大學時代，不磨蹭到最后一刻，實在不愿意起床。
但是李曉白對此十分不滿，她似乎一向都是這般活力四射，早上七點叫過一遍，之后每隔五分鐘便會叫一次。
如此大概六次后，見王磊除了應付她一聲，始終不見動靜，她干脆站在門口不走了。
哐哐哐，將門擂得震天響。
如今偌大的李家，除了他們兩個，剩下的人都已經飛去魔都。
沒了家里人的約束，李曉白的脾氣自然肆意揮灑。
“姑奶奶，別敲了！”
王磊苦著臉打開門，打個哈氣，問道：“有啥事？”
“王磊，這么好的天氣，出去玩啊。”李曉白已經穿戴整齊，精神抖擻。
為了出門方便，她穿著一套天藍色運動衫，半點粉黛不施，卻仍有一種別樣的靚麗。
王磊側頭往往鐘表：“這才七點半？”
“去西山玩兒啊，開車也要四十多分鐘。”李曉白掰著手指算道，“順路先去護國寺吃個早點。”
護國寺在京城市中心，西山在另一頭，王磊看看時間：“這個點上路，你等著路上堵死吧。”
他不理李曉白，走進房間，從寫字臺上把外套穿上。
“還不是因為你，要是你能早點起，哪會堵路上。”李曉白也不介意這是男士的房間，笑嘻嘻走進房間，評價道：“嚯，你還有閑心把被子疊好。”
王磊對李曉白會進來早有預料，瞥了她一眼：“在家吃。吃完我陪你去地壇轉轉，那兒近。”
遠游的規格雖然從西山降到地壇，李曉白還是笑嘻嘻：“好啊，地壇就地壇，我小時候就住那片兒，自從搬到這兒，好久沒去那邊玩了。”
“你家原來住在那邊？”王磊有些驚訝。
“對啊，人藝邊上，抬腳就到中戲。”李曉白眨眨眼，說得很隨便：“不然我們為什么要考中戲？我們一家可都是老中戲人。”
王磊很清楚李曉白家是演藝世家，但平日李曉航姐妹的隨和表現讓王磊有意無意忽略了這一點。
此刻李曉白這種不經意透露對中戲的隨意，讓他更加深刻認識到這個圈子的不平等。
許多人費心費力才能考上的中戲，對于這兩個丫頭來說，就好像挑衣服一樣自然——選擇這件衣服不是因為其他，僅僅只是因為這件衣服她們一家都穿而已。
有些人天生的起點便是許多人的終點。
心中雖有些吃味，但王磊很快振奮過來：至少那不是他的終點，他才剛剛從起點上起跑，未來大有可為。
兩人下樓吃點東西，簡單收拾一下，剛準備出門，李曉白的電話忽然響起。
“喂？”李曉白側耳聽了一會，急道：“可是。”
那邊打斷了李曉白的話，又說了幾句，把李曉白惹怒道：“這是你的問題！我日程上排得是后天！”
那邊又說幾句，李曉白忽然萎了下來，她嘟著嘴按下電話，無精打采道：“沒法去了。”
“怎么了？”王磊雖然已經猜出大概，但李曉白這模樣，他還是忍不住安慰道：“不去就不去，工作第一。”
“工作第一，工作第一。”李曉白念叨幾句，不滿道：“這些經紀人都不是好東西，壓根見不到人閑！”
“明明早就安排好的日程，看到幾天空窗就急的和什么似的，就是工廠機器現在都休息，我們偏偏還要出去忙。”
李曉白和王磊回到屋中，嘀咕道：“到手錢只有那么一點，買套口紅都不夠。”
她雖然是李淳女兒，但為了不讓別人說太多閑話，漫天星給她的一樣是普通新人合同。
就連基礎工資都是和新人一樣，只有兩千。
反正她也不靠那點錢買東西。
“還是你家經紀人好啊，舍得給你休息。”李曉白拎著包，告別道：
“我有個海報拍攝被提前了，馬上得去攝影棚準備，你自己出去玩吧。”
李曉白上樓換衣服，王磊坐在沙發上，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望著庭院中明媚的春光發起呆。
雖說他手頭還有不少事情可以做，但不知為何王磊偏偏就沒有一種要做的動力。
庭院之中，假山怪石精心鋪排在青草綠樹之間，又有清流在外環繞，波光粼粼。
幾只不知名灰雀躥上躥下，時而伏在地上覓食，時而飛上枝頭嘰喳幾聲，相互逗趣。
這般生機盎然的場景，按理該讓王磊賞心悅目才是，但王磊不知為何只覺心中卻分外空虛，一種疏離之感油然而生。
他一直感覺自己不屬于這兒，但他一直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來自哪兒。
之前忙碌的時候，這種感覺被他下意識忽略。如今陡然停下，這間別墅也只剩下自己一人，他這種感覺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加強烈。
這棟房子顯然是經過建筑師精心設計，充滿中西合璧之美，卻絲毫沒有給他一種家的感覺。
王磊心中一動，忽然想到自從畢業后似乎便沒有和自己家中聯系。
他是穿越者，對現在的家天然就有一層隔閡。
不過二十年的養育之恩，他和現在父母的關系當然還是十分親密。縱然離了家，他還是按照約定，一個月會和家里通話一到兩次。
上個月是他第一次沒有打電話回去。
“他們也不知道打電話過來。”王磊對自己父母有些無語。
要是前世的父母，自己只要沒在約定時間打電話過來，恐怕他們早就一遍遍打過來詢問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怎么還坐在這兒啊？”簡單化個妝，換好衣服的李曉白正要出門，見王磊還坐在沙發上，驚訝問道。
王磊站起來：“出去干嘛，放假日到處都是人。我回屋了。”
李曉白雖然被逼著出門工作，但絲毫不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回來的時候去買。”
“隨便吧，買你喜歡吃的就行。”他和李曉白這種貪圖口舌之欲的完全不同，也清楚李曉白的意圖：“別太油膩，晚上吃油膩的容易起痘。”
“知道啦。”李曉白撇撇嘴，“你有時候，真的是······”
王磊回到自己的房間，小心將門鎖好，又站在窗邊等一會，見李曉白開著車已經離去，這才撥通早就握在手心的電話。
他回首望望表，此時不過是早上八點。
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在做什么。
王磊心里嘀咕，靜待手機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