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發難

　　周昌停下筆，等待王磊的發言。

　　羅基則哈哈大笑：

　　“什么下邊的臺詞，王磊，你也不必強找理由。和大家道個歉，你是胡瑩雪的老相好，再來一次我想周導演也不會反對。”

　　他的話看似是為王磊開脫，實際上卻句句玄機。他暗自將胡瑩雪說的“老相識”改成“老相好”，一字之差就是要完全堵住胡瑩雪的嘴。

　　王磊心中雖又氣又惱，頭腦卻意外清醒，他先對羅基解釋道：“我和胡瑩雪并不是什么相好，只是認識。”

　　不等羅基應話，接著對周昌解釋道：“這個故事，我并沒有看過全部。”像這樣的謊話，他已經可以張口就來。

　　“不過我為這個人物設計的底色是愣。”王磊在為周昌解釋的時候，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想法，讓自己的解釋更加周密。“這個角色應該是一個遲鈍的人。”

　　由于這涉及到劇本創作，周昌雖然有自己的想法，他還是看向王莉，等待編劇的意見。王莉遲疑一下，隨即點點頭。

　　既然編劇對此沒有異議，王磊心中稍稍放松，這第一步至少是走對了。

　　“也許這是整人節目？我們可能正在被偷拍？說不定等一下會見到主持人！”王磊快速念完接下來的三句臺詞。

　　“由于缺少前后，我不知道其他的人的反應。但妹妹最后一句是：‘閉嘴！’，我想這已經可以說明：在這段情節里，他哥哥直到妹妹說閉嘴前都沒有把這件事當真。確切說他不愿意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王磊說道這，思路愈發清晰，連他自己也信了這套說辭。

　　所以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揮拳強調道：“我在最開始用呆板的語氣去讀這段公告。其實是為了表現哥哥再努力消化這令他震驚的消息。”

　　“我本身是想演出三個層次：第一，遲鈍。沒有消化完消息的遲鈍。第二，掙扎。不愿相信事實的倔強，第三，無所適從的震驚。在他妹妹要他閉嘴時，他已經接受了這個消息，從而因震驚而迷茫。”

　　王磊內心長舒一口，這段解釋他覺得還算可以。

　　胡瑩雪眼中散發出異樣的光彩，那是欣賞的目光。她嘴角笑意更濃，看向羅基，挑釁道：“懂了嘛？大忙人？”

　　王磊解釋的時候，羅基臉上尚且能保持云淡風輕，時不時點下頭，仿佛自己也是這個想法。但一聽到胡瑩雪的譏諷，他也忽然臉色就變得鐵青。

　　羅基站起身：“周導演，時間有點緊，我真的要走了。”

　　周昌本在記錄王磊的想法，聽到羅基的話，連忙停下筆。羅基這么不給他面子，他的臉色當然也不好看。

　　不過他年紀大，經歷事情多，知道年輕演員的脾氣，安撫道：“小羅，我知道你忙，也就剩下兩位了。麻煩你忍一忍。”

　　羅基瞥了一眼胡瑩雪，冷哼道：“我看之前有幾個試鏡表現的不錯，我想最后兩個不看也罷。”

　　說完，他抬手打斷周昌的挽留：“周導，我一向尊重你，要是旁的工作，我便是遲點也就算了。但這次邀請我去試鏡的是綠洲劇團。周導，綠洲劇團的戲我可不敢遲到啊。”

　　說道綠洲劇團，羅基臉上現出神氣的模樣。

　　伍倫和李淳這兩塊招牌，在娛樂圈都是響當當的。能夠得到這樣劇組的召喚，對于羅基這樣的新人演員來說，確實是一種質得飛躍。

　　隨著羅基這一席話說出，在場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周昌上。

　　羅基自己可能沒有一點自覺，但他這番話已經狠狠傷害到周昌作為導演的自尊。

　　什么叫別的工作可以遲點？羅基在這部電影的主創碰頭會就是遲到！

　　這說明什么？

　　還不就是嫌這劇組是電視電影，規模小。他周昌的牌子沒伍倫這樣大導演響亮唄？

　　娛樂圈捧高踩低的事情周昌見的多了。但這么不留情面，當著外人甚至是陌生面試者的面這么做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要是傳出去，他臉往哪擱？

　　周昌氣得面色通紅，手在發抖，桌上的紙質資料邊緣也被他揉皺。

　　王磊雖然不懂個中緣由，但也感受到現場逐漸降低的氣壓。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臉頰，偷偷朝胡瑩雪望去，想要從她的臉色中找到一點端倪。

　　“既然小羅你這么想，”周昌收拾好自己的心態，“那自便吧。老吳，你送送小羅。”

　　“那外邊兩個······”吳軻小心翼翼地看著周昌的臉色，沒有把話問完。

　　周昌深呼一口氣，“還是讓她們進來吧。”他頓了頓，壓住自己的火氣：“走個過場！”

　　羅基得意洋洋地在吳軻的陪同下走了，臨走前他忽然說道：“對了，我想周導還記得，再過幾天就是最后答復日了。”

　　周昌立刻變了臉色，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那件事我會和你經紀人好好談談，得到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結果。”

　　這就是娛樂圈。導演和演員之間好似拔河，主動權永遠隨著彼此地位而波動。

　　周昌是電視電影的導演，在劇組中本該掌握生殺大權，演員也該對他唯唯諾諾。但實際上由于成本的限制，也許在王磊這樣才入行的新人面前，周昌是那個威風八面的導演。

　　可在羅基這樣已經站穩腳跟，開始有自己名號的新人演員面前。周昌的主導權便已經岌岌可危。

　　原因很簡單，他沒有錢去請其他演員。

　　新人演員的片酬不高，但這種全靠撥款的電視電影成本更低。在有限的成本里，那些有演技有人氣的新人演員本身就是最受人追捧的存在。

　　羅基在周昌這兒接不到戲，還有大把其他類似的電視電影請他去拍。而周昌如果沒有羅基，他一時半會還能去哪兒找合適的演員？

　　等到羅基走了，也不管王磊在場，周昌重重一拍桌子，恨恨道：

　　“好一出戲！”

　　他現在已經明白，羅基這場突如其來的發難壓根就是做給自己看的下馬威。就算胡瑩雪不幫王磊說話，他也一樣會繼續發難。

　　而在這背后，周昌已經看到羅基經紀人那微笑的模樣。

　　“王八蛋！”一向以斯文著稱的周昌終于狠狠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