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正常了,那唐老也不會選我了..”既然是自己的老板,隨弋自然得給幾分薄面,所以只是略柔和了表情,溫溫說道。
正常,也意味著平庸。
唐老聞言眼中晃了晃神,便是顧自輕笑起來。
但是不平庸也未必出色,隨弋這人,還從來都是進退有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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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交代的交易,不過是讓隨弋充當接貨人,接取一些道上人拿的貨,不過聯系交流什么的,一向是唐老自己操手的,隨弋只是馬前卒。
但是第一個拿到貨的馬前卒也是極為重要的,若是不夠機靈,貨拿不到就算了,還惹得一身腥,那就麻煩了。
隨弋對于這種“工作”并不反感,一來是她的年紀受法律保護,二來對于這種貨,她從未參與過信息交流,等同無知,在法律上責任很低,三來,她年紀輕,不容易惹人懷疑...
雖然知道后果一般不嚴重,隨弋也很小心,以至于從未失敗過。
在唐老看來,這就是工作效率得體現。
當然了,之前說過了,她是不知情的人,所以在離開雁唐齋之后,她對于給貨的人是什么人,是什么貨,一無所知。
而在離開雁唐齋之后,她在門口得信箱里面抽出一封信,隨手打開,瞟了一眼上面的一行字。
——黑豆陳皮,加熱水,灌煮一時三分,燉豬腳,好味道....
這是黑豆豬腳湯的煮法,隨弋看完后便是隨手扔進了垃圾箱里,雙手插進校服兜里。
看著隨弋的衣角從門口消失,唐老接了一個電話,一手端著茶杯,一面含笑,春風滿面般,“我這邊人已經備好,你那邊可不能給我脫鏈子”
“我選的人自然是不差的,能辦事...不多,叁千元便可,我原以為要出一萬的...倒是你手下那些人一個個蔫了吧唧的,拖拖拉拉...這次可不能這樣,本就是特殊時期,干完這一票,你們需要避一避..出事?那就出唄,反正我這邊不關我的事,你那邊...”
“嘿,我怎么就奸商了,我若是奸商,這世上就沒好人了...”
嘟囔完一句,那唐老掛了電話,原來笑意滿滿得表情隱匿在陽光跟百葉窗交加碎影之中。
晦澀不明,有些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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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她漫步閑游得來到了南潯河邊上的一家小餐館,選了一個靠窗邊位置,小包廂,有點小貴,不過她會找唐老報銷的....
這家店名字叫好味道,好通俗易懂的名字,接地氣。
因為是中午時分,又是開學日子,下午有閑暇,大多學生還處于比較悠閑而亢奮的狀態,此刻三三兩兩貫入古城街道內,一些餐館就顯得熱鬧起來了。
隨弋這個學生一點也不顯得突兀。
古城這邊風景一向不錯,綠油油的河水滴溜溜得流過窗外,青石小橋流水人家,長煙漸染引素,煙雨流長江南。
這里,連鼻端都是橋邊古樹盤根的古老味道。
隨弋點了一碗粥跟兩盤小菜便是吃了起來,約莫再過了一會,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了一人,似乎是要進包廂的人,說貪窗位置,便是湊了一起,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隨弋不置可否,便是答應了,來人看了隨弋一眼,轉頭朝老板喊道:“老板,上一碗牛肉面”
聲音有些渾厚,粗嘎嘎的,這個人也是粗粗的,黑黑的,寬厚正臉上,眉宇有一股戾氣,透過敞開的小門,大腿敞開,大開大合得坐姿,這種姿態,以前的古惑仔里面竟然有人演。
老板最怕這種食客,便是應得很爽快。
“好嘞,先生您稍等....”
不一會,面便是上了,對方噗呲噗呲吃了好幾口,隨弋已經吃完了,拿紙巾擦嘴,抬頭看墻壁上的時鐘,下午一點三分,還算準時。
“黑皮,覺得這面如何?”
“還行,跟我們那邊得辣子面沒得比”黑皮噗嗤了一口,又往面上倒了大塊的辣椒醬。
隨弋淡淡一笑,這么愛吃辣?
“四川鹽城古縣那邊,的確嗜辣”
黑皮吃面的動作一頓,抬起眼看隨弋,眼中兇光一凜,“小女娃怎么知道的呢?”
干他們這一行的,最忌諱被人知道來歷,順藤摸瓜,很容易就被人端了窩。
雖然黑皮很是兇惡,這里又沒別人,隨弋卻是面不改色得看著他,左手抽取了一張面巾紙擦擦嘴,輕輕道:“報紙上登過鹽城古縣最近頻繁被耗子關顧過,一個個洞都被挖開了,惹得黑貓白貓都按耐不住,....不過你放心,我需要確定下你的真假,現在看來,你的確是我要等的人”
嗯?之前是試探我的?
黑皮一皺眉,再次端詳了隨弋幾分。
別看黑皮粗獷模樣,內心也有些小細致,也曉得一些門道,不似一些只知道鉆墓地里倒騰土貨的人那般呆傻,用他的話講,那就是大爺我還算是個明白的文化人,不怕別人糊弄!
否則也沒大膽到乘著這個當口還冒出來交貨。
只是,他著實沒想到對方會派出這樣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娃...
不過那是之前的想法,現在,他不這么認為了。
“我是黑皮,你剛剛確定過了”他壓低了聲音,順便又將辣椒醬倒了大塊到面里,用筷子快速翻攪了幾下,那面混著湯水,紅彤彤一片,加上暗紅發黑的牛肉塊,像是被剁碎的血肉,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隨弋偏開臉,不置可否得說:“誰都可以叫黑皮,不是么”
黑皮頓了半響,咧咧嘴,牙齒發黃,“是....不過我能來見你的黑皮也肯定只有一個,有貨的黑皮也只有一個”
說罷,他一手用筷子夾著面條,另外一手將腳邊擱在地上得黑袋子提起來,啪嗒放在桌上,袋子上染著的些許土塵便是飄飛了一片落入油騰騰的面湯上,浮起了蒙蒙的一層霧...
咯吱,拉鏈打開,拿出一個灰撲撲的土罐。
紙條上提示過,所謂灌煮,指的便是罐子,眼前這個,似乎是個古陶罐,不過被泥土沾了許多,隨弋對這方面又不上心,所以只是瞟了一眼,確定是“貨”之后,便是說:“嗯,東西我拿到了,你隨后等人跟你聯系吧...”
她的手已經擱置在了袋子的帶子上面....
“慢!”
啪!那袋子得帶子被黑皮壓住了,隨弋目光一閃,抬眸看去。
那黑皮咧著嘴朝隨弋笑,牙齒上還站著些許牛肉屑,“不,剛剛我來的時候想過了...這活不能這樣干!條子抓得緊,我得快把錢拿到手,不然真不知道你們這邊會不會弄什么幺蛾子...”
本來他們這種交易一向是錢貨兩清的,只是在法律上說來,提著現金交易或是給銀卡什么的,都屬于不正當買賣,如果不給錢,以后給錢,這種被抓判刑的可能性就小很多了,且迂回法律的角度也很大,不過這得基于雙方的信任程度,一般給貨的那一方,哪個甘心自己東西先給別人了,錢卻沒拿到手?
這年頭,有錢的是大爺,一些給貨的人不得以,或者走投無路,的確會接受這種可能會賠本的買賣。
不過大多買貨的人也不想惹得這些人狗急跳墻,除非是這個人已經被他們算計死了,沒有后患...
雁唐齋唐老還是有些口碑的,隨弋以前接手的一向是這一類的活,沒出過什么意外。
不過...
今天,意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