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崔真真的話,崔三郎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不會是秦國夫人。”
“我又沒說是她…”崔真真掩袖而笑,“三哥這么著急做什么?我只是說可能而已。不管怎么說,你們可以把秦國夫人叫來問一問,看她剛才到底去哪兒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秦國夫人可是一個人離開御花園,到別處去了的。”
旁邊的內侍見崔真真說得頭頭是道,再想一想,秦國夫人杜恒霜本就跟崔家有過節,面前這位崔侍郎的雙臂曾經就是那位秦國夫人射斷的,再說崔五郎跟夏侯小郡主定了親,許言朝確實是不高興,今兒在眾人面前還擺臉子來著。
這秦國夫人為了唯一弟弟的婚事,鋌而走險,也不是不可能的。
理由、機會都有了,再說能在十步之外射中束發金環的人,少之又少。
這秦國夫人,十有就是兇手…
那內侍想著,便一溜煙去永昌帝那里回報,道:“…兇手抓住了,是秦國夫人。”
永昌帝正在穆貴妃的尸首前泣不成聲,聽了那內侍的回報,一下子怔住了。
“你說什么?什么兇手是秦國夫人?”
“殺崔五郎的兇手!”那內侍忙把崔真真分析有關兇手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永昌帝很是無語,面上一片慘痛,搖搖頭,道:“人命關天,怎能如此兒戲?不過如果跟秦國夫人有關,倒是不好讓許紹去查案了。——來人,去叫太子、毅親王帶人過來查崔五郎的案子,順便把秦國夫人也帶去,看她有什么話說。”
那內侍忙叫一聲:“遵旨!”便飛跑著去太極殿宣太子、毅親王和秦國夫人杜恒霜過來。
因永昌帝說了,讓太子和毅親王各自帶人過來,所以等人來的時候。兩邊都是各自浩浩蕩蕩一大群人,將整個太極殿幾乎搬空了。
私底下,太子和毅親王已經勢同水火。但是表面上,兩個人還是維持著假惺惺的“兄友弟恭”。都企圖讓對方抓不出錯來。
來到小石屋前面,崔真真先迎了上去,對太子又說了一遍她的猜測。
太子點點頭,道:“你的一面之詞不行的,還要尋找人證和物證。”說著,便點齊自己手下,讓他們馬上去查剛才秦國夫人杜恒霜離開牡丹園之后。到底去哪里了。
毅親王見狀,也派了人自己人去查。
因才過去不到一個時辰,很快就查得水落石出。太子和毅親王兩方人馬查出來的事實居然是一模一樣的!
原來秦國夫人杜恒霜離開御花園之后,確實是往太液池這邊的假山灌木叢來了。而且這些人不僅看見秦國夫人杜恒霜,更看見許言朝也往這邊來了,他的父親許紹曾經向永昌帝請求,讓他的兒子許言朝離開方便。
許言朝就是被那個小內侍帶到這里來方便的。
許紹見終于還是把許言朝扯了進來,忙道:“陛下身邊的內侍帶著他來的。一路上有什么事,問那個內侍不就行了?”
太子便去宣那個帶許言朝去方便的內侍過來。
結果去了半天,回來的人驚慌失措,說那內侍一索子在他自己房里吊死了…
唯一可以證明他們沒事的證人沒有了。
崔三郎想到杜恒霜提醒過他,在這邊看見過崔五郎。也變了臉色,死盯著杜恒霜看了許久,終究還是一咬牙,問道:“秦國夫人,你給我一句實話,你到底有沒有殺我五弟?”
崔真真聽見崔三郎終于對杜恒霜起了疑心,心下暗喜,和太子交換了一個眼神,便低下頭去,用手把玩著衣帶。
杜恒霜正色道:“確實沒有。我若是真的殺了你五弟,讓我天打五雷轟,魂魄灰飛煙滅,再不得轉世為人!——總好過一些人死了又死,總也死不干凈!”
崔真真和太子一齊抬起頭,下死眼看了杜恒霜幾眼。
杜恒霜毫不畏懼地看看崔真真,又看看太子,冷笑道:“捉賊拿贓,捉奸拿雙。你們沒有一個人看見我殺人,就憑一支箭就給我定罪,我縱然死了也不服!”
太子此時已經容不得杜恒霜,唯恐自己最大的秘密被杜恒霜知曉,便冷笑道:“秦國夫人,你說你沒有殺崔五郎,誰能證明?——你到這邊來,見到過誰?”說著,指了指許紹,“是不是見到他的三公子,許言朝?!”
杜恒霜窒了窒。她想,她不能把許言朝拖進來。一旦說出許言朝,殺死崔五郎的真正兇手很可能就知道他殺錯了人,許言朝就真正危險了。
如今他們在明,兇手在暗,她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杜恒霜便搖搖頭,道:“我沒有見到任何人。我一個人過來走走,走累了回去了,在御花園入口處遇到我三弟許言朝,就跟他一起去甘露殿歇腳去了。”
“那就是說,從你離開御花園,到回到甘露殿,這中間沒有人能夠證明你在做什么?”崔真真眼神閃爍著問道。
杜恒霜笑了笑,“你們不是找了那么些人查到我做什么去了嗎?現在怎么又問我?”
“可是那些人都說,看見你往這邊來了。”太子頓了頓,揮手道:“既然秦國夫人說不出自己不在場的證據,那孤就不客氣了。——來人!將秦國夫人押入天牢!等大理寺定罪之后,等待秋后問斬!”
終于把杜恒霜搞死了!
崔真真眼里的喜色再也藏不住,忙垂眸低頭,唯恐被人看見。
在場的人看看躺在小石屋里的崔五郎,再看看不肯說實話的杜恒霜,心里都有些疑惑。
毅親王有些不忍,道:“太子殿下,這件事還要再查一查。”
太子點點頭,“確實要查。但是目前秦國夫人的嫌疑最大,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把她關起來。”
幾個內侍一擁而上。抓住了杜恒霜的胳膊。
杜恒霜下意識掙扎起來,用腳踹得內侍直往旁邊躲。
崔真真惱道:“太子面前,潑婦焉敢放肆!”說著上前直抽了杜恒霜兩個耳光。
杜恒霜雙臂被內侍拽著。無法反抗,只得將頭迅速往旁邊偏了偏。躲過崔真真尖利劃臉的長指甲,但是脖子上還是沒有逃過,被崔真真長長的手指甲劃出一道血印。
雖然毅親王不斷給蕭士及使眼色,讓他不要輕舉妄動,蕭士及忍了又忍,在看到杜恒霜被幾個內侍抓住胳膊,被崔良娣痛毆之后。蕭士及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抓住崔良娣的胳膊,將她一拖一帶,狠狠地往太子身邊扔過去。大叫道:“住手!”
崔真真被蕭士及推得踉踉蹌蹌,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太子見狀變了臉,肅然道:“蕭參將,你敢犯上?!”
蕭士及拱了拱手,道:“一個妾室。也敢稱上?——太子殿下,秦國夫人的品級比崔良娣要高,崔良娣卻敢毆打秦國夫人,請問誰才是犯上?!”
“她是兇手!陛下很快就要奪去她的封誥,還敢在我面前仗腰子!”崔真真扶著宮女的手站起來。瞪了蕭士及一眼。
蕭士及當著太子的面,還是沒有下重手,不然以他的力氣,一拖一拽,能把崔真真的胳膊直接拽下來…
“她是兇手?——請問崔良娣,你哪只眼睛看見她親手殺了崔五郎?!”蕭士及義正詞嚴地問道。
“崔五郎被箭射死,能從十步之外將羽箭射到這小孔之內的人,只有她!而且她剛才到這邊來過,她又跟崔家有過節,崔五郎奪了她弟弟的心上人。——這些理由還不夠嗎?!”崔真真伶牙俐齒地道,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蕭士及一伸手,厲喝道:“箭來!”
過來負責維持秩序的護衛有身邊帶著弓箭的,忙取下來給蕭士及。
蕭士及一手彎弓,一手搭箭,看都不看那門上的圓洞,退后十步,對著崔真真和太子道:“看好了!”說著,手一松,一支箭呼嘯著射到那門上的小洞里,落到門里躺著的崔五郎的背上,跟剛才那支箭,正正好好并排列在一起。
“看見沒有?她的箭法是我教的。她能十步穿楊,我就能百步穿楊。——你用這個理由說她是兇手,簡直是欲加之罪!”蕭士及將弓箭還給那護衛,沖過去將拽住杜恒霜胳膊的內侍推開,將她護在懷里。
杜恒霜抿了抿唇,并沒有推開蕭士及的護持。
毅親王很是惋惜蕭士及的沖動,見狀忙打圓場,道:“看見了吧,兇手沒那么簡單的…”
“二弟你糊涂了吧?!”太子冷笑著打斷毅親王的話,“既然他們兩人都有這本事,那兩個人都有嫌疑。說不定是合謀!——來人,把蕭士及也抓起來!”
太子的內侍互相看了看,畏畏縮縮往前走,試探著要抓蕭士及。
但是蕭士及面色陰寒,冷冷地看他們一眼,他們就不敢上前了,只在旁邊做躍躍欲試狀。
杜恒霜抬頭看著蕭士及,深吸一口氣,道:“你不用如此,我的事跟你無關,也不會領你的情。”她不想把蕭士及扯進來。
蕭士及笑了笑,“以前都是你給我出頭,現在該我為你出頭了。——這件事跟你無關,你不要亂攬上身。”
“你相信我說的話?”杜恒霜聽見蕭士及話里有話,忍不住狐疑問道。蕭士及以前一向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甚至曾經認為她就是無知婦人,還沒有穆夜來有見識…
“我不信你,又能信誰?以前是我糊涂,沒想明白這個道理,讓你受委屈。我只盼著,你能再信我一次,信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蕭士及定定地看著杜恒霜,伸手捋了捋她剛才被幾個內侍拉扯時弄亂的秀發。
杜恒霜淚盈于睫,忙扭頭用帕子堵住嘴咳嗽兩聲,回頭道:“好,既然你信我,我自然不能辜負你的信任。”說著,杜恒霜回頭,看著在一旁眼神閃爍的太子,和沉默不語的毅親王,道:“太子殿下、王爺,我請求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尹三處的仵作來給崔五郎驗尸,以查證死因。”
旁邊的內侍忙道:“御醫剛才查證過了,崔五郎確實是死了。”
杜恒霜淡淡地道:“御醫只能判斷崔五郎有沒有死,卻不能判斷他是怎么死的。所以我要求有三部的仵作分別驗尸,以查明死因。”
崔真真偎在太子身邊,不以為然地道:“還要仵作驗尸?——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崔五郎是被箭射死的。沒長眼睛的人,摸也能摸到他背上插著一支箭,難道還能有別的死因?”
杜恒霜微微一笑,往眾人面上看了一眼,慢條斯理地道:“按大齊律例,只有仵作才能判斷意外身亡的人的死因。不管長眼睛,還是沒長眼睛的人,只要不是仵作,就無法證明一個人的真正死因。不過,”杜恒霜頓了頓,又道:“除了仵作之外,還有人,是知道崔五郎的真正死因的。”
“誰?”崔真真下意識問道。
杜恒霜看了她一眼,微笑著側了側頭,“兇手。——只有真正的兇手,才能一口咬定崔五郎的死因,甚至連仵作都不用驗。崔良娣,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崔真真大怒,指著杜恒霜道:“你血口噴人!你說我是兇手!”
“真是好笑。剛才我說的話,大家聽得清清楚楚,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你崔良娣是兇手?——還是你心虛了,此地無銀了?”杜恒霜毫不猶豫抓住崔真真話里的漏洞,把臟水順手回潑。
崔真真被問得啞口無言。如果她再攔著仵作驗尸,那她也逃不了“兇手”之嫌,只好說杜恒霜“強詞奪理”、“無中生有”誣陷她。
杜恒霜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你不陷害別人,大家就要謝天謝地了。別人還敢陷害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吧?”
論斗嘴,不管是陳月嬌,還是杜蘅,還是崔真真,都沒有人贏過杜恒霜。她只好怒視著杜恒霜,恨不得從眼睛里飛出小刀子,直接把杜恒霜捅死算了…
毅親王就吩咐人去請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尹的仵作過來,背靠背分別給崔五郎驗尸。
結果三個仵作在互不知情的情況下,得出的結論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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