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奶娘放聲大哭的聲音很是尖利刺耳。
要不是聽得出來她的哭聲是真真切切的傷心和痛苦,毅親王妃早命人將她趕出龗去了。
“哇——!”像是跟徐奶娘的哭嚎聲應和,王妃懷里的小世子的哭聲也大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又要咳嗽,兩廂糾纏之下,小臉頓時紫漲起來,喉嚨里更是發出呼哧呼哧如同拉風箱一樣的聲音。
諸素素見狀,顧不得在她腳邊匍匐哭泣的徐奶娘,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王妃床邊,對小世子伸出手,“王妃,把他給我。”
王妃咬咬牙,顫抖著雙手將小世子交到諸素素手里,“素素,我們都靠你了…”
諸素素低聲道;“我會盡力的,王妃放心。”
徐奶娘的哭聲停了一瞬,聽見諸素素這句話似乎不是很有把握,頓時又放聲嚎起來。
王妃皺了皺眉頭,沉聲道:“徐奶娘,你這樣哭法,素素怎能安心給小世子瞧病?你還是下去吧,不要在這里打擾素素。”
徐奶娘一聽,馬上捂住嘴,抽抽噎噎地道:“王妃,奴婢不哭了,求王妃不要趕奴婢下去。奴婢實在擔心小世子,就讓奴婢留在這里吧。”說著,給王妃連連磕頭,很快就把白嫩的額頭都磕得青紫。
王妃嘆口氣,她也看得出來,四個奶娘當中,只有這個徐奶娘是真心疼愛小世子,另外三個奶娘,對小世子雖然好。但是遠遠沒有徐奶娘這樣打心眼里疼。
是不是真的心疼孩子,一比較就出來了。
焦奶娘、樊奶娘和喬奶娘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躊躇一會兒,便推喬奶娘過來,將她扶起來,安慰她道:“沒龗事的。徐姐姐,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再說諸郎中是杏林國手,只要她出手。沒有她救不了的人。”
諸素素聽了。差一點“噗”地一聲噴口水。
“咳咳,還是讓奶娘們下去吧。”諸素素覺得屋里人太多了。這里本來是王妃的月子房,四面都用厚厚的簾子蓋得嚴嚴實實,并不透風。再加上四個奶娘。兩個管事婆子。四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還有王妃和自己,一共十六個大人。一股味兒熏得自己只想打噴嚏。
王妃忙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青竹和蘭芳留下來伺候就行了。”
青竹和蘭芳就是剛才去二門上接諸素素的兩個侍女,也是王妃的大丫鬟。
焦奶娘、樊奶娘和喬奶娘立刻屈膝行禮退下。
只有徐奶娘一步三回頭,眼淚汪汪地看著諸素素手里還在咳嗽不停的小世子。
諸素素看著自己手里的襁褓,還有襁褓里不停咳嗽的男嬰,臉上的神情嚴肅起來。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孩子怎么這么輕?跟十天前她來王府的時候,重量似乎沒有差別…
再細看抱在貴重襁褓里面的孩子,小臉瘦到沒肉。撥開襁褓,看見孩子細瘦的胳膊,窄窄的肩膀,還有尖得能當武器的肩胛骨,諸素素的心不斷往下沉。
這孩子明顯是營養不良啊…
這種狀況,明明是貧民區的新生幼兒經常出現的狀況好不好,誰知龗道會出現一個親王的嫡長子身上!
他有四個奶娘啊!還有一個王妃親娘,絕對不會不給他吃奶…吧?
諸素素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她將孩子放到床上,解開襁褓,先用銀針下去,往孩子的喉嚨邊上的一個穴道扎進去。
那里的穴道,對止住哮喘的咳嗽有奇效。
因為那里能夠幫助喉間肌肉松弛。
果然立桿見影,孩子的咳嗽聲戛然而止。
王妃松了一口氣,心有余悸地道:“唉,這孩子,剛一生下來就三災八難的,若是有個好歹…”她低下頭,說不下去了。
諸素素心里雖然也很不好受,但還是安慰王妃,“王妃,若是想讓他順順當當長大,就少疼他些吧。福氣太重了,恐孩子受不住。”
王妃拿帕子拭了拭淚,道:“王爺說了,給他起個賤名,好養活。”
“什么名字?”諸素素好奇地問道。
“蝎奴。”王妃笑道,“還是徐奶娘提議的。王爺說好,就用了。”
諸素素知龗道,這個世間的人小字總是有各種“奴、婢”在里面,并不是指的真正的奴婢,而是一種愛稱,比如面前這位毅親王妃慕容蘭舟,她的小字就叫“觀音婢”。
“這名字倒別致。”諸素素笑了笑,看小世子慢慢的喘息逐漸平息,就道:“可以給他喂一次奶了。”說著,摸了摸小世子瘦骨嶙峋的小身子,心疼地道:“這孩子怎么不長肉呢?”
從出生到滿月的孩子,明明是一天一個樣兒,體重身高都會蹭蹭地往上長。
這孩子跟她十天前來的時候看見的樣子,幾乎沒有變化。
王妃解開自己的上襦,將孩子橫抱在胸前,撥開他的小嘴,將自己的乳頭塞了進去。
小世子含住王妃的乳頭,一吮一吮的吃起來。
諸素素瞪著看了一會兒,道:“王妃,能不能取桿秤來,我要再稱一稱小世子的重量。”
上一次她來的時候,給小世子稱過重量,量過身長、頭圍和胸圍。
這一次再量一遍,用數據說話。
畢竟她現在的感覺,只是感覺而已。
也許還沒滿月的孩子本來就不太容易感覺到變化吧。
王妃應了,讓青竹去取桿秤過來。
等青竹把桿秤拿過來的時候,小世子已經吃飽喝足,又換了個尿布。
諸素素將小世子脫光了放在桿秤上稱了稱。
她有記錄。小世子剛出生的時候,是六斤六兩,上上大吉的數字。上一次,也就是十天前,是八斤多。
可是這一次…
諸素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擔心自己看錯了,讓青竹和蘭芳都過來看秤。
她們兩人看到的和諸素素看到的一模一樣,都是六斤三兩…
諸素素心里很是發慌。
長了一個月,居然比剛出生的時候還輕,這是什么節奏?!
“這十天,奶娘都是怎么喂小世子的?”諸素素已經斷定是奶娘的問題。
剛出生的孩子,又不能吃別的東西,除了奶,還能吃什么?
青竹忙道:“每個奶娘喂奶的時候,都有丫鬟另外在旁邊看著。晚上睡覺的時候,也都有丫鬟陪侍在奶娘那里。”
呃,看守得還是很嚴密…
蘭芳也道:“白天奶娘喂奶,都是在那邊的屏風后頭。有丫鬟跟在旁邊,看著奶娘喂。這是做不了假的。”
“是啊,每天喂很多遍的。只是這十天以來,小世子吐奶吐得很厲害,徐奶娘最是細心,每次吐了接著喂,總想讓小世子多吃點兒才好。”青竹笑著夸徐奶娘忠心,“有一次,我看見她自己的孩子餓得嗷嗷叫,她都不理睬,還是抱著小世子喂奶,非要讓小世子多吃一點才好。”
“正是呢。徐奶娘的奶幾乎都喂了小世子,她的兒子比小世子大一個多月,現在都是拿米糊喂的。再就是另外三個奶娘看那孩子哭得可憐,也經常抱過來用自己的奶喂他。”蘭芳笑嘻嘻地道。
諸素素聽了,不由臉紅,將小世子交到青竹手里,讓她把小世子重新包起來,然后來到王妃床邊,低聲道:“王妃,不如,還是讓奶娘的孩子們回去吧。如今他們在這里,反而搶了小世子的食,倒是不好。”
王妃看了看諸素素,笑道:“其實四個奶娘,小世子一個人也吃不完的。”
“不是吃不吃得完的問題。而是她們的孩子在這里,她們就很難對小世子一心一意。”諸素素頓了頓,“您不能指望人人都同徐奶娘一樣,可以把小世子看得比她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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