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霜放下月洞門的簾子,回頭叫道:“知節!”
知節停了下來,在門口頓了頓,才慢慢走了回來,來到杜恒霜跟前站定。
杜恒霜倒不急著進屋了,自己走到圈椅上坐下,看了知節一眼。
跟著杜恒霜一起進來的知數忙道:“知節,你剛才怎么回事?慌慌張張不成個體統。不是讓你在里屋伺候侯爺沐浴,你跑個什么勁兒啊?”
蕭士及沐浴的時候,一般不要下人在跟前。伺候的丫鬟一般都是等在里屋,等著里面的人洗完了,才進去收拾浴房,將衣衫抱出去給洗衣房的丫鬟婆子清洗。
知節忙跪了下來,低著頭,小聲道:“奴婢…奴婢…”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歐養娘帶著一個小丫鬟,拎著一個食盒走進來,對杜恒霜道:“夫人,養胃湯煮好了,夫人現在喝,還是等一會兒再喝?”
杜恒霜道:“現在給我吧,喝了你們也好下去歇息。累了一天了,大家都不容易。”又道:“還有一天,就是宴客的時候了。大家再堅持一下,都大宴結束,一定按等好好賞賜大家。”
歐養娘笑著將食盒接過來,打開蓋子,端了一個小小的燉盅出來,還有一個甜白瓷小碗。
從燉盅里舀了兩勺湯放到碗里,再端到杜恒霜跟前。
杜恒霜接過小碗,用勺攪了攪,才慢慢一勺一勺喝完。
上房里面鴉雀無聲,丫鬟婆子都垂手侍立在兩旁。
“下去吧。”杜恒霜放下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歐養娘看了知數一眼,又朝地上跪著的知節努了努嘴。
知數笑著使了個眼神,讓歐養娘放心。
歐養娘就帶著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出去了。
安排好上夜的人手,還有侯府二門上。以及晚上值夜打更的排班,歐養娘才回到廂房歇下。
這邊正院上房里,杜恒霜嘆了口氣,道:“知節,你的年歲也不小了,若是侯爺愿意,我跟侯爺說了,讓他把你收房吧。”
知節嚇了一跳,惴惴不安地抬頭。覷著眼睛偷偷看了杜恒霜一眼,又趕緊低下頭,道:“夫人,是侯爺在浴房里喚人進去,夫人不在。奴婢就斗膽進去了…”
杜恒霜“哦”了一聲,“侯爺喚誰進去?”
知節道:“侯爺喚人跟他換一套中衣,說里面的那套有些小了。奴婢就在外面的箱籠找了一套新做的中衣,給侯爺送進去了。”
“嗯。然后呢?”杜恒霜淡淡地問道。
知節的臉更紅,“奴婢進去…看見侯爺…沒有穿衣衫…”
知數忙道:“侯爺在沐浴,當然沒有穿衣衫。你見過誰穿著衣衫沐浴的?——就芝麻大點兒事,還值得你慌慌張張跟丟了魂兒似的?”
杜恒霜笑道:“真是如此?”
知節的臉更紅了。卻還是點點頭,“確實如此…”
杜恒霜明白過來,大概是黃花大閨女第一次看見男人的身體,所以有些害羞吧。也是人之常情。
“行了。下去吧。”杜恒霜道,又叫住知節,“明天你和知禮都過來一趟,我有話要說。”
知節忙點頭。逃也似地離開了上房,回到自己和知禮一起住的耳房。
知禮正在鋪床。
看見知節嗖的一下子鉆進來。知禮直起腰,皺著眉頭道:“大晚上的,你慌慌張張做什么?敢是后頭有個鬼在追著你?”
知節“嗯”了一聲,掀了自己的被子就躺下了。她面朝里睡著,心里還一直怦怦跳得厲害…
剛才那一幕,實在是嚇死她了…
侯爺的那話兒,怎會那么大。她看得清清楚楚,侯爺一看見她進來,那里便硬戳戳地直了起來。
知節在床上翻了個身,更是心神不寧。她知道,自己和知禮,本是夫人的娘親給夫人預備的通房。如今夫人嫁了好幾年了,自己和知禮年歲也日漸大了,可是夫人還是一點口風都不露。到底是給侯爺做通房,還是做主把她們聘出去,總得給個話吧?
“知禮?”知節睜開眼睛,叫了一聲。
知禮掀開被子,才躺了下去,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道:“什么事?”
知節躊躇半天,才猶豫著道:“知禮,你…想過沒有,夫人到底對我們是什么打算?”
知禮一下子坐了起來,瞪著眼睛問知節,“你想干什么?”然后警告知節,“你可別豬油蒙了心,帶我跟著受累啊!”
知節覺得渾身燥熱,索性坐了起來,擁著腿上的薄被,皺著眉頭道:“我能干什么?我就是白問問。難道你忘了?我們本是夫人給侯爺預備的通房…”
知禮松了口氣,復又躺下,“我道是什么。你急什么啊?夫人是厚道人,不會對我們不管的。”
知節想了想,也躺了下來,“你說得也是。不過…”
知節從自己床上起身,來到知禮的床上,跟她并頭擠在一起,悄悄地跟她咬耳朵,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知禮,你發現沒有,夫人回來一個多月了,還從來沒有跟侯爺…”
這件事也一直在知禮心里打轉。可能不止知禮,整個上房的丫鬟婆子,心里對這件事都有疑惑。
就是從夫人回來一直到現在,她還沒有跟侯爺行過房。
對于大齊的大戶人家來說,主人行房與否,根本就不是秘密。房里貼身伺候的丫鬟知道,外面值夜的婆子知道,洗衣房里每日洗衣衫被單的媳婦子知道,就連茶水房、廚房燒開水的粗使婆子都知道。
柱國侯蕭士及也算是新貴,目前只有夫人一個女人。無數雙眼睛都盯著他們夫妻。畢竟大家都把夫妻行房的次數,看成是夫妻關系是否和睦的重要依據。
知禮悄然點頭,“雖然沒有人說,但是大家伙兒都在犯嘀咕呢。”
目前柱國侯府內院的下人,全是杜恒霜當年從杜家帶來的。蕭家原有的下人。被蕭士及整肅過幾次,后來又被蕭泰及清洗過幾次,如今所剩無幾,全數都到外院去了。
內院的這些下人,都是跟杜恒霜一條心,所以格外關注杜恒霜是不是跟侯爺夫妻關系和睦。
她們都知道,一旦侯爺納了新歡,柱國侯府后院的格局,就要徹底被打破了。
現在還沒有新歡進府。侯爺就不碰夫人了,以后可怎么處?——這種狀況,著實讓她們擔憂。
知節就道:“是不是侯爺在外面有了女人?”
知禮壓低聲音道:“我聽洗衣房的婆子們說葷話,說男人一旦開了葷,是離不了女人的。一夜兩夜還行。十天半個月不在家里碰女人,不是在外面打了野食,就是在家里偷上了…”
知節悄然道:“家里應該沒有人跟侯爺偷上。”
“那就是在外面有了女人。”知禮繼續跟知節咬耳朵,“我聽說,侯爺這一趟能死里逃生,是被人救了。外面有人在傳,說救侯爺的。是侯爺的紅顏知己呢…”
知節吃了一驚,“真是這樣?夫人知道嗎?”
知禮搖搖頭,“不曉得。”
“夫人說,明天要找我們過去說話。你要不要把這件事跟夫人說一說?”知節忙道。她倒不是非要給侯爺做通房不可,只是不管做還是不做,總得給個準話。這樣不上不下地吊著,算怎么回事呢?
“還是不了。我本來就是聽了一耳朵。若是有人故意傳的。讓夫人曉得,豈不是又是一場氣生?還是不了。就算真有其事。侯爺對那女人也有限。若是真得看重她,早讓那紅顏知己進府了。如今一個多月,侯爺什么話都沒有說過,還要外面的人傳來傳去,可見那人撐死就是侯爺在外面包的粉頭。不過是個外室而已,能有多愛重?”知禮看得更明白些,將好處壞處一條條跟知節說清楚。
知節聽了,方才放心,回自己床上睡了。
而正房這邊,杜恒霜出去又查了一趟各處上夜的情形,才回到屋里。
蕭士及靠坐在床上,手里拿著一本書,就著床邊的白玉宮燈細讀。
“回來了?”蕭士及放下書,起身將白玉宮燈的燈芯挑了挑,那燈爆出一朵燈火,剎那間又暗了下去。
杜恒霜點點頭,“我去浴房泡個澡。今兒累了一天,怪乏的,你早些睡吧,別等我了。”說著,匆匆忙忙就要往浴房里走。
“霜兒!”蕭士及低叫一聲,掀開被子下床來。
杜恒霜的腳步頓了頓,又要往浴房里走。
蕭士及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霜兒,你為什么一直躲著我?從你回來,一直到現在。你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啦?你是不是還在埋怨我,不該拋下你們母子三人去從軍?”
杜恒霜笑了笑,淡淡地道:“當然不是,我怎么會埋怨呢?如果沒有你從軍,我們也沒有現在的好日子過。——封妻蔭子,你可都做到了。”
“那你為什么躲著我?”蕭士及手掌微一用力,將杜恒霜帶著在原地轉了個身,變成正面對著他。
“我哪有躲著你?我這不是忙嗎,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我…我很累…”杜恒霜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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