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絕?你要義絕?”孫許氏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話,也能從一貫柔弱的杜恒雪嘴里說出來?!
杜恒雪咬了咬牙,對杜恒霜道:“姐姐,我的陪嫁銀子,其實都要回來了,一分未少。那孫家買的兩千畝地,跟我的陪嫁銀子一點關系都沒有。——姐姐難道忘了?”說完這話,她臉上的紅暈已經紅到了耳朵根兒。
杜恒霜愣了一下,便馬上明白過來。
妹妹這是要陰孫家啊…
杜恒雪如果不承認那一萬二千兩銀子是她的陪嫁,那就只能是孫耀祖貪墨所得了。雖然杜恒霜并不清楚,一個太常寺的博士,能到哪里去貪墨,但是只要你說不出這銀子的來源,那就是貪來的。
對衙門里的那些大爺來說,有主兒的銀子都能說你是偷來的,更何況本來就是空手套白狼…
雖然一萬二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可若是能以此為代價,讓孫耀祖從此翻不了身,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就當是給妹妹買個教訓吧。
杜恒霜便含笑點頭,“是哦,瞧我這記性。上次我帶妹妹回家的時候,的確已經把陪嫁銀子都拿回來了。如今我妹妹的陪嫁全數追回,孫家有何財產,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孫家太太請回吧。”
說著,杜恒霜對在旁邊躬身侍立的蕭義吩咐道:“去跟里正說一聲,以后別把不相干的人放進來。這孫家。從此跟我們沒有關系。我要再在崇康坊看見他們出現,那里正的官兒,是不是要換個得力的人做做了?”
蕭義躬身應是,轉身一揮手,喚來兩個健仆,冷聲道:“記住這些人了?以后見到他們在我們家附近出現,見一次,打一次,打死不論!”
兩個健仆齊聲唱喏,一人拎了孫許氏和知書。一個拎了孫正平。將他們三人推推搡搡趕出了承康坊。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代我們家侯爺向各位主上問好啊,兩天之后的新居大宴,還請各位主上光臨…”蕭義走了出龗去。沖著外面圍觀的人群團團一抱拳。
圍觀的人心滿意足地看了一場熱鬧。趕緊還禮。才四下散去。
杜恒霜對妹妹今日的表現十分滿意,疼她疼得不得了,憐惜地撫了撫她的面頰。道:“咱們回去吧。姐姐還有事情跟你說。來,別愁眉苦臉的。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你就別亂操心了。”
杜恒雪勉強笑了笑,垂首跟在杜恒霜身邊,各自坐上青綢小騾車,往二門上去了。
進了二門,換上婆子們抬的軟轎。
許言邦一聲不響地又跟了進來,走在杜恒雪的軟轎旁邊,跟著她們又回到內院。
杜恒霜攜著諸素素和杜恒雪回了自己的正院上房,看見許言邦也跟進來了,笑道:“許都護還有事嗎?”
許言邦看了看杜恒雪,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跟她說,可是當著眾人的面,他一句話都開不了口。
杜恒霜現下完全明白了許言邦對杜恒雪的心意。雖然她并不看好許言邦,但若是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肯求娶杜恒雪,倒也能讓妹妹恢復一些被孫家傷害的心情。
“許都護,今日家中有事,讓許都護見笑了。”杜恒霜說著,端起了茶碗,做送客狀。
許言邦見杜恒霜不想他再留下來,也只好拱手告辭,可是往外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對杜恒雪道:“我會為你討還公道。你等著。”
杜恒雪猛地抬起頭,急聲道:“許二哥,不用了。我已經為自己討還了公道,你不用再插手了。”
許言邦定定地看著杜恒雪,看著她蒼白的面容,還有努力抬起來的細弱的雙肩,悶了半晌,才點頭道:“我聽你的。你…好好保重,不要想七想八,我出龗去辦點事,回來再跟你說話。”
杜恒雪苦笑,福身謝過,“我會的。許二哥不用多禮。”
許言邦到底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就走了。
諸素素坐在杜恒雪對面,一只胳膊撐在身旁的八仙桌上,以手支頤,微笑著看著這一幕,嘆息道:“這才是一對兒啊。當初怎么挑了那個畜牲?”
杜恒雪的面頰一下子變得雪白,起身道:“姐姐,我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躺一會兒。”
杜恒霜當然不會讓她一個人待著,忙站起來,道:“我陪你去吧。”
杜恒雪忙推辭,“姐姐,你還有很多事要忙,就不用管我了。我一個人靜一靜就好了。”說著,轉身就走,離開了杜恒霜的正院上房,回自己住的小跨院去了。
杜恒霜有些不安,可是她確實也很忙,看著杜恒雪孤獨的背影,她很是著急。因為她不知龗道該怎么安慰她。她是她姐姐,她當然愿意養她一輩子。可是杜恒雪還這樣年輕,她不想看見她從此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一輩子。
當然,她也不想現在就匆匆忙忙再將杜恒雪嫁出龗去。
杜恒雪已經錯過一次了,如果再錯一次,她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諸素素這幾天一直有個主意,但是不知龗道杜恒雪心意如何,也不知龗道杜恒霜到底對杜恒雪是個什么打算,所以什么都沒說。
今日看了一場好戲,諸素素心里也有了底,道:“霜兒,讓我去跟雪兒說句話吧。”
杜恒霜忙道:“素素,你能言善辯,一定要幫我多開解開解雪兒。”說著,又道:“我擔心她會想不開…”
諸素素便對杜恒霜使了個眼色。
杜恒霜見了,揮手讓上房的丫鬟婆子都出龗去了,問道:“素素有話要說?”
諸素素背著藥箱走到杜恒霜身邊,將藥箱放到杜恒霜旁邊的方桌上。問道:“霜兒,我有個想法,想問問你愿不愿意。”
“什么想法?”杜恒霜不解。諸素素一向不是這樣吞吞吐吐的人。
諸素素就道:“霜兒,不知龗道你對郎中這個行業有什么看法?”
諸素素以前以為做郎中很了不起,后來才知龗道原來在這里,最普通的郎中,其實是賤籍,只有醫士,才是良籍。也因此,有些人。特別是上層人士。非常看不起郎中。就算他們需要郎中給他們看病抓藥,但還是打心眼里看不起這個行業。
諸素素不知龗道杜恒霜會不會也有這個偏見。
杜恒霜聽了諸素素的問話,詫異道:“這有什么好說的?好郎中治病救人,當得世人敬仰。”說著掩袖笑道:“比如素素這樣的。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恨不得建座廟把你供起來呢。”
諸素素有些臉紅。笑道:“人家跟你說正經事呢,你不要纏七纏八。”
杜恒霜便收了笑容,正色道:“我說的是真話。你知龗道我娘家杜家。也是普通的商賈人家,后來才得了一個員外郎的身份,算是脫離了商籍。行醫之人,跟行商之人一樣,都是靠本事吃飯,不偷不搶,有什么好低人一等的?”
諸素素松了一口氣,笑道:“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這樣問你,是我對雪兒有個想法。”
杜恒霜一愣,“怎么又扯到雪兒身上去了?”
諸素素從藥箱里面拿出一本藥方冊子,對杜恒霜晃了晃,“霜兒,我把這本書給你看一個時辰,你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嗎?”
杜恒霜取過來瞧了瞧,翻了幾頁,看著那滿張滿紙鬼畫符一樣的藥方皺了皺眉,“一個時辰肯定背不下來,一天差不多。”
諸素素就道:“可是你知龗道嗎,我把這本藥方冊子給雪兒看過一次,她只花了半個時辰,從頭看到尾,就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了。”
杜恒霜似乎一點也不吃驚,笑著頷首道:“這是雪兒的本事。她從小就能過目不忘。”頓了頓,杜恒霜像是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龗道的?雪兒不喜歡在人前顯露她的本事,除了我和娘親,大概沒有人知龗道她有這個本事。”
諸素素就將杜恒雪那一次給她背孫家的“祖傳秘方”的事說了出來,還道:“那時我就很驚訝,沒想到還真的有過目不忘的人。后來,我就有意考了考她。結果我發現,她確實很聰明,而且還很有悟性。”
“你知龗道,做郎中的人,首先要記性好,那么多藥方,藥草,各種藥性,都要記得清清楚楚,才能真正對癥下藥。為龗什么很多醫士,年紀越大醫術越高明,一是經驗,二就是終于能夠將那些藥方、藥草記得清清楚楚了。——而雪兒,她天生就不用和別人一樣成日苦讀。她的過目不忘,若是用在學醫上,實在是事半功倍。假以時日,她一定會能成為一個非常好龗的醫士。”
當然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諸素素沒有說。那就是,杜恒雪是一個非常單純善良的人。這樣的人,心思純凈通透,更能在某一門學問上深鉆進去。而她的善良,更是作為一個郎中最好龗的品質。
行醫之人,本就是救死扶傷。當然對于諸素素來說,這只是她的職業道德,不是多么高尚的個人考慮。她沒有杜恒雪那樣的純善,她也知龗道,她的資質不如杜恒雪。杜恒雪如果真的學醫,以后一定比她還厲害。當然,如果在她的教導下,肯定能成為一代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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