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臨走還做數學題
在社長大川一熊眼中四十二是一個值得長期合作的伙伴，當時在神甲博物館中的一場“君前奏對”，他通過對陸啟這個人的認知，判斷這家公司會發展壯大得十分迅速。
現有的游戲世界格局其實是相對固定的，兩家主機商，一家PC平臺，幾家發行巨擘，幾乎就占據了這個行業80以上的話語權，說一不二，無人敢違逆。
越是固定的格局，越是會壓榨他們這種落寞貴族，陳年巨頭的生存空間，除了改變思路開拓新IP，新業務自救之外，也會期待有外力去打破這種格局。
而四十二或許是視野可見的未來內，能對這種固有格局發起挑戰，并真的有可能將其扭轉的破局者。
或許是近幾年落魄慣了，說句不太好聽的，看起來現在是神甲在提拔四十二，但他們何嘗又不是給自己的未來找可能的庇護傘呢。
不過大公司里，非所有人都一條心的。
有些董事會成員會認為自家是不是對四十二過分優待了，一個《類人》項目四十二本身就分去了五分之一的利潤，后來還幫襯著創辦分公司，里面大部分員工都是老神甲人，遇見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還幫忙跑動跑西。
逐漸開始有少數管理高層心生不滿。
而且說起《類人》，輿論普遍還是會說這是一款42先生作品，而并非神甲巨獻，雙方的合作在不少玩家們的眼中還是神甲沾了陸啟的光，似乎要把他們說成一個只運氣好請到了陸啟，從中撈取到好處的局外人，就讓人更不舒服了。
上個月在公司里，一名常務在“拾荒人”員工餐廳路過，偶然聽見兩名員工午休時間竊竊私語，說當初為什么自己不在裁員名單中，沒有被選中去CS8組，然后直接進入四十二去。
言語之中全是惋惜和遺憾。
該常務當時只是稍稍駐足，一言不發，甚至假裝沒有聽到保持住了高層的體面，回到自己辦公室關上門后才雷霆暴怒，破口大罵。
那兩名員工一周之后以績效考核和自身能力的原因被調任到壓力更大的部門，薪水也降低了20以上，他們自己還莫名其妙不知道原因。
而現在的神甲內部有這種想法的員工還不是個別。
很多人都是如此，一起合作的時候還能保持愉快，也是因為有求于人，但完成合作之后，陸啟帶著一堆人從神甲功成身退，甚至也可以說變成了競爭對手，更重要的是還在持續地分錢，這時候想法就特別容易產生變化了。
目光短淺者才是大多數，要怪還真只能怪《類人》確實是太賺錢了點兒，根據協議基本上在兩個月內便超過了20分成的閾值，大把大把地分錢。
大川一熊作為社長也不得不考慮股東們的態度，所以才想在關于CDD部門的協議中，爭取到更多的好處來平復。
實際上意義更像是因為分給四十二的錢太多了，想通過更高價格來出售CDD部門來“挽回”一些損失。
所以陸啟剛才其實也是有些生氣的，本來一切流程按照協議走就行了，突然想耍花招，讓人不太舒服。
神甲的CDD部門虧損基本上從05年之后便一直出于持續虧損的之中，這都十年了，去年又沒有大規模增加投入，現在來跟他說這個。
他自覺對待神甲很是真誠，連影子世界這樣的“殺招”都沒放到四十二自家的游戲里，送給了神甲，CDD部門也承諾會以公平的行情價來進行收購，盡量讓這新聞公布的時候對方在公眾面前面子上也能過得去一些。
格局小了啊，沒必要的。
在商言商，想爭取更大的利益是人之常情沒什么，但他早在去年11月就和大川一熊社長達成了協議，契約已成之后再來討價還價，那就不太體面了。
新谷寬捕捉到了陸啟細微的態度變化，連忙賠笑道：“陸總您別多想，我就是提一提而已。真要跟您談事兒，也不至于讓我來您說是吧。”
這哥們兒升任常務是板上釘釘，但目前也只不過是部長級別而已。
況且兩家公司的結構都不一樣，四十二就是陸啟一個人說了算的一人公司，兩人在權利和話語權上不在同一階層。
新谷寬的意思就是，不過是常見的溝通，拉扯，試探，摸索，董事會交代的任務而已，我隨便一說，您隨便一聽就成，不用往心里去。
能爭取到更多利益更好，爭取不到也拉倒，沒事兒的。
作為整個神甲對陸啟最為了解的兩人，新谷寬和夏目雅子，深知他們面前的這人每天腦瓜里所思所想比常人多出不知道多少倍，想在他面前玩點兒花活基本上一眼便能看穿，這些小伎倆真沒啥用處。
反正也算是對公司有個交代，社長我盡力了。
這位陸桑吧，該真誠的時候能夠一片熱忱肝膽相照，像是合作的《類人》項目口碑是陸啟做過的所有游戲里目前為止最高的，比同時雙開的還是給自家做的《善見城》都高出不少。
但也是不愿意吃虧的。
最開始簽訂《類人》項目合作協議的時候全神甲由上至下對他提出的按照利潤分成的方案都深感佩服，覺得此人仗義無比，舍己利人。
現在再看來，利人確實是利了，但舍己是不可能的，人家智珠在握，成竹在胸，將事態發展的可能都早已考慮得清清楚楚的。
新谷寬這么說，陸啟就滿意了。
他剛才也是故意將情緒微微外露一些，“怪我咯？”這種話其實有時候說出來效果既像是開玩笑，也挺讓人心驚膽戰的。
簡單敲打一下，剛中帶柔柔中帶剛吧，也希望新谷寬回江戶之后能夠準確向高層傳達出他的態度。
“鄭姐，還真帶上我了啊？”李響語氣中帶著些戲謔意味。
人事部同樣也找他談話了，在他的下屬們一個個地領到補償之后。當然出于對他T4職級，專家級工程師，總監級別職位的尊重，是人力資源總監找他談的話。
即使如此，這種尊重看起來也十分有限，至少應該是他的上級首席技術官CTO這樣的提前和他溝通一下才是，而他卻直接到了人事這邊。
“魏總去京城參加一個行業峰會去了。”
“是故意去的吧？”
鄭姐道：“老李，今天你別把我當人力資源總監行不，這是公司決策又不是我決定的，就當是老朋友聊聊天可以吧。我知道你有怨氣，也不說什么你要理解公司之類的廢話了，但你至少應該讓我把話給說完。”
“好好好，你說。”
“公司今年上半年收購的所有游戲團隊中，目前有7個是有總監級別職位空缺的，當然你也知道都是一些潛力型的團隊，他們的總監和天海總部的待遇肯定有一些差距，也基本上都是一線研發，沒有什么技術支持崗位，或許不是特別適合你的技術背景，但就我個人對你的了解提出建議的話，我覺得覺得未必不能嘗試一下。”
“鄭姐誒，我今年都三十五了，現在讓我轉行去做一線研發啊？我做了這么久的技術支持，現在去做玩法系統，這跟鬧著玩兒一樣。”
“以你的技術隨便熟悉個十天半個月上手還是很輕松的吧，據我所知都并非一些技術難度太高的項目。”
“你都說沒啥技術難度了，我過去不是浪費自己這一身本事嗎？”
“那只是我個人的建議嘛，至少可以穩當過度，我本來也想著或許你可以自己去嘗試創業的，不過就是因為三十五歲這個年紀，拖兒帶女的不太好折騰，所以過去工作量不好說，但至少難度上輕松一些不是嗎。”
“你倒是考慮考慮得周全，那些項目里有幾個他們投資并購部也征求過我的意見，我知道的。”
“海外的也有兩家，一家在米國，一家在霓虹國，比國內的這七家更有前景，待遇也更好，但我猜你也不想去那么遠。”
“您可真猜對了。”
其實李響也是提前做好了些心理建設，有所準備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只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他在天海已經干了將近十年了，雖然不是校招的子弟兵，但現代社會能在一家公司干十年的人其實真沒那么多。
哪怕不談什么對公司的感情，在一個熟悉的環境里待了十年，突然之間要被迫地面臨改變，也并非能從容應對的事情。
公司倒真是果決，整個運營大方向的調整，說裁撤整個部門就一點兒不含糊，很效率地開始執行，由下至上。
像之前才成立沒多久的單機項目研發工作室山罡，做《地府奇兵》和《方塊星球》的那個，現在已經沒了。
在那兩個仿四十二的項目中公司并沒有賺到錢，連推廣FG平臺的作用經過公司的評估也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那是第一個從公司架構中消失的部門。
也理所應當，公司連網游自研都打算放棄了，更何況更不賺錢的單機。
項目中心原本計劃中接下來要做的7個網游項目，立項書也都扔進了公司資料庫，或許以后投資的哪個工作室偶然看見有興趣的話，會交給他們來做一下。
而正在運營中的項目包括《山海鑒》，也開始逐漸縮減員工數量，這個項目還好一些，說是與高麗第五秒合作研發，其實大部分內容都是第五秒做的，而像李響他們的山嵐工作室屬于純自研的，那影響到的員工數量就多了。
自從四十二突然崛起之后，居然連帶著網游環境也發生了變化，彷如是整個玩家群體的口味和標準都迎來了一次升級。
原本很多可以一直延續很久的套路都失去了作用，世界BOSS，跑環運鏢，這些說起來都很經典的玩法刺激不到玩家們的興奮點了，《山海鑒》的月流水也從最巔峰時候的接近6億一降再降，現在兩年過去了基本上就維持在三五千萬的水準。
也沒什么新玩家涌入了，老玩家們也是出于對自己投入大量金錢與時間的賬號的不舍，游戲生態死氣沉沉，宛如一溝絕望的死水，清風吹不起半點漣漪。
但開創一種能被大多數玩家接受的全新游戲模式，風險和成本都極大，與其自主研發，倒不如海內外廣撒網，交給收購和投資的那些團隊來解決。
做游戲本身還是賺錢的，如今的天海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收益來自于游戲，但不再需要自研了。
近些年天海從全世界收購和注資各個工作室和公司里嘗到了甜頭，省心省力，項目做好了就分錢，做不好就要么繼續努力再來一次，要么就直接關閉，免去了很多沒必要的工作。
而黃浦的總部，還是就干他們最擅長的事情運營就行。
也是，既然做了決定，這群人每在公司待一天，每多領一個月工資都是沒必要的支出，無效成本。
鄭姐又說：“我們會給你最長兩個月的期限，應該足夠了吧？”
李響也無奈：“你希望我說什么呢…說不夠么。”
“還有你手里的13000多股，按照之前的合同我們會全部回購，按照現在的價格你大概可以拿到170萬左右，這部分不會拖欠你的，會一次性付清。”
“那這算一個好消息了。”
“還有補償款，基于你對公司這么多年做出的貢獻，我們會一次性補償你一年的年薪。”
“鄭姐，你這么說搞得我還應該感激涕零的樣子呀。”李響調侃道：“別人都是N1，我這兒N2了，多牛逼呀。”
“不過有個事兒，之前你簽署過的競業協議…”鄭姐都有點兒不好意思，那份競業協議幾乎限制了李響在那國內七家和國外兩家之外，不會找到太好的下家去處。
“啥？鄭姐你跟我開玩笑吧？”
“我也希望是…不然你以為他們怎么會給你一次性支付三年年薪的補償金？”
“這玩意兒我不太懂，意思就是我選擇了補償金就必須遵守競業協議，不拿補償金就不用遵守是這個意思嗎？”
“你的理解很正確，就還當是公司養著你這一年。”
“但競業協議是兩年的啊？”
“你自己計算一下吧，拿補償金你一年內肯定沒法到協議里那幾十家公司里去應聘，但是可以選擇一些中小型團隊，就比如我剛才提的幾家。薪水的話差不多也就是你現在的一半，算下來兩年時間里拿到的也差不多…”
“嚯，你們這臨走了還給我出道數學題自己計算一下收入預期？”
李響只感覺頭皮都有些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