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是妖怪嗎,你才是
夏青魚隔壁住著的是一對七十多歲的夫婦，聽夏青魚講老爺爺叫夏啟洪，是個功勛卓著的老兵，年輕時參加過不少戰役，后來在一場戰斗中失去了一只手，轉業后下海經商也有一番成就。老太太叫姚靜怡，年輕時候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一對老人無兒無女，但日子卻過得樂觀，退休后全國各地到處旅游，有一年來到府南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座城市，于是買了這棟房子在這里養老了。
夏青魚剛搬過來的時候還在上學，大三下半學期實習的時候，老兩口看見這漂亮的小姑娘是越看越喜歡，都有點兒當親孫女的感覺。經常做了些新奇古怪的美食也送過來給夏青魚嘗嘗鮮，而夏青魚也喜歡這對新潮的老年夫婦，有時候自己懶得做飯也串門過去蹭上一頓。
他們第一次看到葉沉溪的時候還小吃了一驚，以為夏青魚終于找到男朋友了，倆老人坐在夏青魚家客廳的沙發上跟三堂會審似的以看孫女婿的姿態問東問西，干啥的多大了準備啥時候結婚什么的…弄得葉沉溪和夏青魚兩人也有些尷尬。
老太太前幾天剛學會做披薩，操練了幾天感覺頗有心得，今日剛出爐一盤，自覺是集大成者，看夏青魚和葉沉溪有說有笑終于下班歸來，在家門口就把這倆給堵著了。
姚奶奶有點不高興：“你們一天到晚加班，星期天也加班，什么工作這么忙啊，工作這東西能做得完嗎。”
夏青魚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手，寬慰道：“奶奶喲，這不公司剛開業嗎，雜事兒多，也就這一段時間忙一點，過一段時間就沒這么忙啦。”
姚奶奶道不以為然：“那也不是這么個忙法，老頭子以前也自己開公司的，也沒見他這么忙過。這么忙下去你們身體吃得消嘛，你看看你們，年紀輕輕精神氣還沒我老婆子好。”
夏青魚辯解道：“我的身體您可是知道的，每天早上都晨跑的。”又指著葉沉溪手里的購物袋：“你看這是他剛買的運動服和球鞋，他也要開始鍛煉身體咯。”
葉沉溪也補充道：“對啊，我們待會兒還要去打籃球呢。”
見老太太還有點喋喋不休，葉沉溪轉移話題道：“奶奶，這是您親手做的披薩？”
說到這里姚奶奶忽然就多云轉晴，得意道：“來，嘗嘗我的手藝，剛學會，但味道還不錯的，我家老頭子把過關的。”
開門進到客廳，夏青魚扶老太太坐下，葉沉溪打開紙盒，心中暗笑這老太太剛學會還玩兒花式呢，居然是龍蝦披薩。
只見一只大龍蝦直挺挺地擺在擺在披薩上，底部還鋪上滿滿當當的海鮮，整塊披薩都快兜不住了。
夏青魚也莞爾，這老太太就喜歡些新奇古怪的東西，真是越活越年輕。
兩人連連交口稱贊，說這披薩用料大膽，豪邁厚切，簡直不像是新人習作，頗有名家風范。
開玩笑，葉沉溪和夏青魚都是嘴皮子溜得不行的主，自然哄得老太太樂不可支，老懷大慰。
不料老太太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又掏出兩張電影票道：“老頭子晚輩送的東西，我們老胳膊老腿的，哪兒能去電影院擠啊，留著也是浪費，后天的電影，你們到時候就別加班了，把這玩意兒用了吧。”
兩人接過電影票一看，傻了，毛里求斯愛情故事…
這老太太也是個撒謊臉不紅心不跳的，這哪兒是什么晚輩送的，明明就是她自己訂的…她是一心想撮合夏青魚和葉沉溪，老頭子也笑她說人家年輕人的事兒你瞎摻和啥，她就覺得這么般配討喜的一對小男女一天到晚加班忙工作，看得她著急。
老頭子又說你怎么知道人家沒有在一起了，說不定只是你不知道。老太太不以為然說那不正好了。
老太太偷偷向葉沉溪使了個“奶奶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的眼色，然后便告辭，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葉沉溪和夏青魚兩人拿著電影票，相視撲哧一笑。
“先吃飯唄。”葉沉溪徑直走向廚房拿刀切披薩。
夏青魚卻道：“先打球，吃飽了運動對身體不好。”
葉沉溪想想也是，于是兩人便各自回房換衣服。
夏青魚下樓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套女子運動裝，并非專業的那種籃球服，無袖長T恤加運動五分褲，很街頭的風格。頭發簡單盤起扎成一道馬尾，褪去都市白領麗人的形象，倒更像是這個年紀的鄰家女孩了。
兩人來到球場，空無一人，夏青魚讓餃子在場邊的長條木凳上坐好，這小家伙乖得很，也不亂跑，老老實實當起了觀眾。
找了個籃筐，夏青魚便開始熱身運球，左手，右手，然后連接一個胯下運球，看得葉沉溪嘖嘖稱奇：“這也練過？”
夏青魚起身跳投，三分線內一步的距離，居然不是普遍的女式從胸前往前推球的姿勢，而是先起跳，等身體平滑上身，手部再抬起超過額頭，右手發力左手輔助，往前一推將球投出，瀟灑飄逸極具美感，標準的跳投！
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蹭~~~”籃球與籃筐內側摩擦的聲音，垂直砸在地板上，空心入框！而此時夏青魚還保持著右手高高舉起的姿勢，回答道：“我大學時候是校隊女隊隊長。”
葉沉溪道：“你當我沒看過女子球賽啊，哪兒是這么打的。”
夏青魚跑過去撿回籃球，拋給葉沉溪俏皮笑道：“跟你說過我可是在尼姑庵里修行過的。”
葉沉溪也是有籃球功底的，COPY了一下剛才夏青魚的整套動作，“唰！”同樣也是空心入框，還好，功力猶在。
夏青魚也點頭稱贊道：“不錯，比我想象中的強一點點。”
葉沉溪回道：“當年里程碑公司內部的球賽，我可是唯一一個能打滿全場的。”
“那來打一場1V1怎么樣。”夏青魚挑釁。
“行。”葉沉溪欣然回道。
兩人說好先到11分者勝，三分球算2分，夏青魚率先持球進攻。
只見夏青魚雙手持球于身體右側，左肩前傾做好護球的姿勢，按兵不動，而葉沉溪卻故意耍寶似的張牙舞爪，揮手舞腳左右反復橫跳，做出防止夏青魚突破的姿態。
夏青魚汗道：“喂，浮夸了點兒。”
“好吧…”葉沉溪這才擺出正常的防御姿態。
夏青魚做出往右側突破的假動作，虛晃了兩下見葉沉溪不吃晃，直接將球往右一拍，然后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般就往前沖出。葉沉溪反應也很快，立刻左移，跟上腳步貼近夏青魚，誰知夏青魚此時卻來了個急停變向，直接換左手運球又往左側突破，葉沉溪沒想到夏青魚不僅啟動快，而且變向也這么敏捷，直接被她甩在身后，甚至她錯身而過的瞬間，還能聞道她馬尾發梢留下的芳香。
夏青魚三兩步運球至籃下，很輕松地上籃得手，回頭看了眼還在原地的葉沉溪道：“一比零。”
葉沉溪搖搖頭嘆氣道：“我算知道你為啥叫我來打籃球了，讓我鍛煉身體什么的都是借口，你就是想秀一下你自己的球技。”
夏青魚慢慢走回三分線外：“還輕敵不。”
葉沉溪苦道：“這哪兒還是輕敵的問題，你就是工作上被我發號施令想在籃球場上找回場子，虐我出氣。”
夏青魚被道破小心思，也恬不知恥地承認：“正是。”
第二回合還是夏青魚進攻，這次夏青魚沿用套路再次急停變向，而葉沉溪有了上一回合的經驗提前封堵位置好歹沒讓夏青魚成功突破。夏青魚轉身回到三分線運球再次尋找突破機會，一邊運球一邊道：“喲，升級了。”
葉沉溪得意笑道：“圣斗士不會被同樣的招式擊敗…”話還沒說完，夏青魚直接加速一個箭步便從葉沉溪身側沖出，又是一個輕松寫意的上籃，再得一分。
葉沉溪笑到一半表情還來不及收回，就這樣面部僵硬道：“你還玩兒聲東擊西這招。”
夏青魚也笑了：“兵不厭詐，二比零。”
第三回合夏青魚直接三分線外出手，可惜籃球在球框里轉了兩圈又轉了出來，總算輪到葉沉溪持球進攻。
葉沉溪緩緩運球，并沒有選擇突破或偷懶，而是直接背對夏青魚，然后往球筐方向運球，居然直接背身單打…
通常情況下面對背身單打的防守應該是直接用身體扛住對方，盡量讓對方遠離籃筐，同時雙手張開，干擾對手轉身投籃…可夏青魚畢竟是女孩子，怎么可能用胸口去抵住葉沉溪…這個太無恥了！
想不到你還有這么無賴的一面，夏青魚心中冷笑，銀牙一咬，雙手架在胸前，抵住葉沉溪的背。
出乎葉沉溪意料的，夏青魚居然力量也很強，她這種苗條的身材，纖細的四肢居然生生抗住了葉沉溪向籃筐的移動。
“你力氣這么大的啊！”葉沉溪叫苦。
“是你體弱。”夏青魚竭盡挖苦之能。
葉沉溪背部一用力，稍稍將夏青魚抵開，趁著夏青魚受力的時機直接一個轉身將夏青魚甩在身后，然后就準備三步上籃。
可夏青魚動作遠比他預想的要快，葉沉溪起跳時就感覺背后一陣勁風壓迫而來，果不其然就聽見“啪！”的一聲，葉沉溪剛剛出手的籃球在半空之中被夏青魚直接從身后扇往場邊。
一個大帽！
落地后葉沉溪轉身直愣愣地望著夏青魚，剛才的那個球自己已經出手，而且夏青魚是從背后封蓋，以自己的身高，那她至少得起跳80公分以上…多么恐怖的身體素質。
而夏青魚也愣住了，蓋帽是籃球場上最為羞辱的事情，更何況葉沉溪是被自己一個女孩子給帽了，一個結結實實，不能再標準的大帽。
確實如葉沉溪所言，這些日子她在工作上可以說是一直被葉沉溪推著往前走，她本身就是個很高傲的人，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向往的對象，級別上又是葉沉溪的直接領導，自然也有些失落和不服氣。
這些情緒她從沒有表現過，她只是努力想跟上葉沉溪的節奏，希望能有一天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討論游戲設計和公司決策，她想在葉沉溪面展現出自己的才華，能得到他的認可…她很努力了，葉沉溪指導別人的時候她比那個人還認真地在聽，她查閱行業數據，自己進行分析，體驗市面上成功的游戲，總結它們的優點和缺陷…可這些畢竟不是短時間就能夠積累的啊，葉沉溪每一次對組內成員的提點，每一次發表自己的意見，都會讓她感到這個男人的深不可測，以及自己與他之間遙不可及的差距…他是個天才！他對市場和用戶有著一針見血的真知灼見，他還有7年的游戲開發團隊管理經驗…他只不過比自己大兩歲…
夏青魚自然而然地想證明自己，哪怕是在籃球場上。她不自覺地就投入到其中，非常認真地，并以蓋帽這種方式發泄了出來。
在她出手的那一刻，便已經開始后悔了。
籃球還在地板上跳動著，砰、砰、砰…聲音越來越急促。
夏青魚既想如平時瑣事般一笑帶過，甚或吐槽兩句掩飾尷尬，又怕葉沉溪心中怨氣，想道歉說聲對不起，但未免又顯得小題大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那么手懸在半空中，靜靜地佇立在那兒，不知所措。
以葉沉溪兩世為人的人生閱歷，他當然理解夏青魚的感受，在這些時日的相處中，他深深感受到這個女孩兒的驕傲和敏感，還有那股不服輸的韌性。
如她這般，不過是剛畢業年紀，其他同齡人或者考研，繼續在象牙塔中深造不進入社會，或者剛剛進入一家公司或機關單位，正從最底層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心中報以對未來美好的憧憬，或者還有更多的，正懷揣著簡歷四處投遞，然后苦苦等待著一個面試的機會。
她其實已經足夠優秀了，不是嗎。
“你是妖怪嗎？跳得真夠高的！”葉沉溪驚為天人道。跑過去將籃球撿起，又伸手比劃了夏青魚剛才彈跳的高度“足足這么高！”
“嗯？”夏青魚沒反應過來。
葉沉溪搖頭嘆氣道：“之前你說你能收拾我這樣的三五個我還不信，現在信了。女俠，以后我工資你隨便扣，我什么也不說。”
“噗…”夏青魚突然灑然笑了，是啊，葉沉溪這樣的人怎會將被蓋帽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你就別故意示弱了。”夏青魚柔聲道。
“我可不是刻意奉承。”葉沉溪實事求是。
夏青魚當然清楚自己的運動神經：“沒說你奉承，那是事實，只是確實有點刻意，你安慰人的功力并不怎么樣嘛…哈，找到你身體素質之外的另一個弱點了！”
是的，夏青魚已經知道葉沉溪洞悉了她內心的小情緒，而葉沉溪也知道夏青魚知道了他洞悉了她內心的小情緒…有點繞是不是？
只是一個生活中的小插曲罷了。
葉沉溪將籃球拋給夏青魚道：“還是二比零，該你進攻了。”
夏青魚接過球，也沒擺開進攻架勢，就這么認真地盯著葉沉溪，過了會兒才一字一句道：“你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