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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得算是賓主盡歡,起初林氏因為陸展瑜的存在,覺得有些不自在。從前在陸家的規矩,是男女分桌而食的。到了趙家以后,雖說這規矩就不講究了,但畢竟是有外人在的時候,林氏難免還是會顧忌些。
但是后來,陸展瑜打起精神,加入了眾人的談話中。
林氏不免就對這孩子產生了淡淡的憐惜…畢竟是中秋佳節,這可是家家戶戶吃團圓飯的日子,若不是不得已,誰會泡在外頭不回去?她反而覺得,他呆在人家家里過節,恐怕會不自在吧。
因此,她就開始熱絡地給陸展瑜夾菜。
等散了桌,趙家人擺了桌子在院子中間賞月說古。夜已經漸漸深了,陸展瑜竟然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趙寶兒也有意留客。因為照陸展瑜的意思,今天晚上他恐怕是要在外頭亂轉一整晚了。既然如此,不如留他在自個兒家里多呆一會兒。
可是夜漸漸深了,別人倒罷了,林氏一個孕婦,實在不適合熬夜。
趙牧看林氏面露困意,便扶了她站起來,道:“我們先回去,你們別鬧騰得太夜。”
趙寶兒松了一口氣,若是爹娘都走了,就好說了。就算是留客留得比較晚一些,也沒什么。因此,連忙點點頭,道:“恩,我知道了。”
趙牧對長子也是放心的,便點點頭,扶著林氏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陸朝陽,趙寶兒。和陸展瑜。
陸朝陽看了陸展瑜一眼,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陸展瑜苦笑了一聲,道:“朝陽。你別急,我都說。”
剛才,林氏和趙牧的眼神。就是帶著疑問的。不過是,看在他是客的份上,所以沒有問出口。
連趙寶兒都沒有多問什么,他說不回去過節,趙寶兒看了他兩眼,就把他帶回家了。并且曲意留客。
那么自個兒自然也不能再矯情。
他沉默了半晌,方道:“我和我幾位兄弟。不是一母同胞的。”
當年,陸父也是鄉下疙瘩里的一個鄉下人,和陸元寶,是堂兄弟。后來跟人進了城,到了現在的陸家醫館。當時的當家人。只得一女,沒有兒子,所以就從活伙計里挑了一個看著老實本分的,想要招贅,當時就挑中了陸父。
既然贅婿,當然就不能納妾。那陸展瑜說自個兒和其他兄弟,不是一母同胞的…那,難道是陸父背著妻子在外面養的外家生的私生子?
陸展瑜又沉默了很久,道:“我娘。是玉梅她娘的表妹。”
當年,陸家和連家定親,陸元寶和陸展瑜的父親是都訂了的,對象就是現在的連氏,和陸展瑜他娘。不成想,陸父進城去給人做了贅婿。毀了婚約。陸展瑜他娘原本還想著要好好的做新嫁娘,不曾想遭人退婚,后來就有些瘋魔了。后來是怎么成了陸父的外家,又生了陸展瑜,就不得而知了。
“我十歲那年,我娘去了,我爹就接我回陸家,帶我學醫。后來遇見了我師父,我家四個兄弟,結果我師父就瞧上了我,帶著我在身邊學醫,后來就跟著我師父周游了一番。再回到家。”
“我不是大娘生的,斷無可能繼承家業,可是年少無知,不懂得收斂,在京里竟然有了些名聲。到后來發現不對勁,可大娘畢竟是母,我也不能忤逆不孝,只好避到這兒來。大娘也,順水推舟…”
陸展瑜苦笑,道:“其實,我說年后回城…我年后確實要走,卻不是回城。師父在京城,年事已高,我去侍奉他終老。我是他此生最后一個關門弟子,前兩個師兄,卻都已經走在了前面。師父無父無母,該由我,為他披麻戴孝。”
他面上露出一絲凄婉的意味來。
好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浮萍一般,混混沌沌,迷迷茫茫。裝著滿腹的心事,卻每日平靜無波,像暖玉一樣無暇溫潤。
趙寶兒輕輕踢了陸朝陽一下,道:“去把酒熱上一壺端過來,然后就去睡。”
陸朝陽猛的被踢得回過神,頓時不滿,道:“大哥,你小小年紀,喝什么酒。”
趙寶兒白了她一眼。
陸朝陽的注意力卻在陸展瑜身上,道:“展瑜哥,那你家里人來,是干什么呢?”
應該來說,陸家人是巴不得根本就沒有他的存在吧。難道是陸父,對他還算有些父愛?要請他回去過節?
陸展瑜的面上頓時顯出一絲有些屈辱的神色,他道:“我家大伯在朝中為官,有一同僚,新調任麗城府主簿,有一女想要招贅。大娘讓我…”
他自己也說不出口!
竟然是要把他弄去給人做贅婿!
陸朝陽突然站了起來,道:“我去給你們熱酒,再把菜熱一熱。咱們再吃一點吧。”
等陸朝陽走了,趙寶兒就顰眉壓低了聲音,道:“這事兒都該你大娘和你爹做主。你躲著,就能有用?”
他頓了頓,又道:“你爹…”
難道他爹就愿意!
陸展瑜擺擺手,道:“若我不愿意,便誰都強不了我。”
說完卻苦笑。
其實要是可以,誰會愿意和自個兒的血親鬧成這樣?他心冷如鐵,自打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斷然拒絕了以后,就當自個兒已經是無父無母的人。大娘的性子他知道,一向是要強的。父親也從不曾左過她的意思。因此,倒不如就自己脫身出來,只當這天下本就是自己一人的。求著來一個家,一個父,也無甚意思。
可是心里還是覺得有些涼意,不知道從何而來。
直要眼前有個人影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靠近,他才回過神來。
陸朝陽笑道:“我把丸子都熱了熱,好下酒哪。你們倆可不能多喝。”
又歪著頭看著陸展瑜,笑道:“展瑜哥,今兒過節,你也別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了。實在不行,搬到鄉下來住也沒什么。你的醫術那么好,村里人可都喜歡你了。收點藥錢,也夠吃穿嚼用了。”
陸展瑜的眉頭舒展開來,卻是笑了笑,也沒有說話。
趙寶兒道:“行了,你快去睡。”
陸朝陽笑著答應了一聲,就退了開來。
她的笑容好像推開了一層陰霾那樣,趙寶兒和陸展瑜的心情竟然都不知不覺的輕快起來了。
陸展瑜按著心口,深吸了一口氣,又嘆了出來。
趙寶兒道:“怎么啦?”
陸展瑜搖搖頭,又笑道:“你妹子好像不管發生什么事兒,都是笑呵呵的。”
每次都是這樣,看到她,心里就輕快,就高興。雖然也看出來了趙寶兒會不高興,可是有的時候,還真就是鬼使神差的,自個兒的腿就會走到這兒來。
像今個兒,府城來了人,他選擇避而不見,后來又到了趙家來過節。
趙寶兒皺眉,過了一會兒,又松開了,無奈地道:“她就是這么一個脾氣,看著不聲不響的,其實自個兒心里啊,主意大著呢!”
陸展瑜只是笑。
許是今晚把壓在心里的事兒都說了,所以感覺分外輕快。也就沒有掩飾什么。他這樣,趙寶兒反而放心了。坦坦蕩蕩的,好過遮遮掩掩,這樣趙寶兒反而能一眼看出來,這里頭好像也沒有什么事。
“…來的是我大哥和大嫂,他們都是抹不開臉皮的人,估計到了明兒里,就該走了。”
“那你家要是再派了人來呢?”
“來就來吧,我只當沒看見就是了。你想想,他們就算應了人家的婚事,可也沒有人親口傳到我這兒,那我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也專做不知道。
這是陸展瑜的打算。
“反正我孑然一身,想走就走,也不懼他們什么。”
趙寶兒道:“那倒是的。所以你也不用成日愁眉苦臉的了。”
他笑了笑,沒說話。
兩個半大的男人一人一口的喝著酒,看著月亮開始說胡話。最后五分醉的趙寶兒拉著八分醉的陸展瑜,睡在了柴房里。
半夜的時候,有人輕輕的推開門進來,給他們蓋上了一床鋪蓋。
先前因為有些冷,兩人已經蜷在了一塊兒。
第二天一大早,陸朝陽的生物鐘準時發作,又起了個大早!
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陸展瑜和趙寶兒還沒起身。儼然是昨晚喝醉了,所以起不來身。陸朝陽無奈,只好又去把那雞湯熱了熱,打算待會兒等他們醒了以后一人喝一碗。
自己則用雞湯下了一碗面將就著當做早餐先吃了。
雖然中秋剛過,但是秋中的時候,也是莊戶人家忙碌的時候,不管前一夜鬧得多晚,第二天朝陽得起一個大早。因此,到了準點,幾家婦娘子又上門來送豬草,和收豬糞了。
陸朝陽打開門,看到來的依然是四個人。少了那個,依然是春丫娘。
陸朝陽干脆就問了,道:“幾位嬸子,春丫娘咋不來了?這不都連著兩天了沒來?也沒叫個人來說道,說是不送了的。”
聞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頗有些面面相覷的跡象。看來是大伙兒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