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我還正欲出門尋你,沒想到你已經回來了。”
車夫見寧采臣站在門口,趕忙上前攙扶。
“老爺?”
車夫發現寧采臣并沒有進屋的意思,只是盯著一個方向看,心中有些奇怪。
寧采臣發現,自己剛才來時的路口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剛才分明是走過一個拐角來到這里的,但現在這大街直來直去,又哪里有什么拐角。
寧采臣心中有些奇怪,直到車夫喚他,他這才醒了過來。
“哦,沒什么,走吧。”
就在寧采臣準備走進酒館之中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這聲音正是剛才寧采臣所聽見的那更夫的聲音。
“時辰已到且休酣,若有瑣事速交代…”
寧采臣聽著這聲音慢慢遠去,心中感覺卻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是有什么東西即將來到一樣。
但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寧采臣走進酒館之中,吃喝罷了正欲洗漱安眠,卻總覺得有什么東西還未完成。
思來想去寧采臣找店家借來了紙筆,把一些本欲以后再說的事,寫在了紙上。
直到這時,寧采臣心中那奇怪的的感覺才慢慢消散。
“怎么可能,我才六十五歲啊。”
寧采臣搖了搖頭說道,把心中的那股感覺甩了出去。
這個年紀若是四十年前,確實已經到了該死的時候了。
但如今人們的壽命因各種原因都增加了一些,若是經常行善事的人,活到八十多不在少數。
因為行善事會增加陰德,陰德又會保佑人在世時福壽安康。
而寧采臣自覺自己不能說是日行一善吧,但起碼也算是兩日行一善了,不至于如此短命吧。
而且寧采臣知道,自己死后絕對會淪為打工仔,所以才果斷卸任,想要享受一段安靜的時光。
但今日所發生的事,讓寧采臣有些拿不準了。
“那些混蛋,該不會給我玩損的吧…”
寧采臣所料其實不錯,他雖然經常看秦廣王審判陰魂,但卻不知道如今地府缺人手缺到什么地步了。
“哼!我們都在地府工作,憑什么他就能在陽間享受三十年?”
燕赤霞看著秦廣王說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
“把他的陰德不要加到壽命上,加到地府的職位上!”
燕赤霞指著寧采臣在生死簿上的名字說道。
“雖然手續上沒問題,規定里也可以這么做,但若是寧小兄弟倒時追究起來,恐怕不好交代啊。”
秦廣王有些為難。
“不用擔心,我在清理地府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人,有這個人在保他倒時感謝還來不及。”
李譜嘿嘿一笑說道,他當初清理地府花了二十年,在這期間他發現了一個人,有這個人在寧采臣絕對不會說什么的。
寧采臣不知道自己本該還有三十年的壽命,就這么被幾人給決定了。
此時寧采臣還在欣賞一路上的風景,看著這江水流淌、山川延綿、山清水秀,對自己的未來生活充滿了興奮。
“看見這江了嗎,當年我從鶴城離開,與好友離別去京城趕考,走到這江邊時,見江中三水賊正在把一人裝進麻袋,丟入了江心之中,心生恐懼之下跑進了這山中。”
寧采臣指著一邊的江水,對著車夫說道。
車夫當即便有了興趣,開口道。
“老爺你吉人自有天相,想必跑進山中應該是沒事了。”
聽車夫這么說,寧采臣笑了笑。
“這山當初被當地人稱為剝皮山,山中有一伙強盜,打頭的被稱為為剝皮鬼,因為他最喜剝皮,餓極了甚至還吃人。”
車夫當即便閉了嘴,他沒想到當年的世道竟是這樣的。
山路水路都是死,根本沒有什么二選一,選哪個都是死路一條。
“那老爺是怎么逃出來的呢?”
“哈哈,我就是在這山中遇見了天師。”
想到這里,寧采臣也不由得笑了笑,當走在這條寬闊的山路上時,當初的情景似乎就在自己眼前一幕幕閃過。
這山當年被強盜占據,而如今卻成了附近居民種植茶葉的一處寶地。
血腥味早已消失不見,如今傳來的是一陣陣茶的清香。
馬車繼續一路向前走動,距出應天府已經三天了。
如今終于要回到鶴城了,寧采臣還記得當初好友送給了自己一匹馬,而這匹馬卻被強盜殺了吃肉。
當初若是沒有這匹馬,想必被吃的應該是自己吧。
想到這里寧采臣愈發的想見自己昔日的好友,但寧采臣看著周圍忙碌著的茶農,心中卻感覺一片安寧。
他流連于這人來人往的大路上,留戀于路上各種各樣的人。
馬車逐漸向前,一路上的山水怎么也看不夠,但最讓寧采臣在意的還是人。
路上的人們并沒有十分謹慎,而是很是隨意,這說明這個地方很是安詳沒有災禍。
一路上的人們互幫互助,幫助他人時真誠無比,這些人為寧采臣構建出了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
雖然人們并不是太富裕,但卻足夠溫飽,雖然人們并沒有物質極大豐富,但卻夠用。
這樣的世道便是人間,寧采臣這一路上其實極其懼怕,他怕只是京城有盛世的模樣,其他地方還是人間地獄。
但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
因為寧采臣不斷的讓車夫減速,所以到了夜里寧采臣才到鶴城。
在鶴城之中兜兜轉轉,終于來到了一座宅邸前,看見熟悉的牌匾,寧采臣高興的對車夫說道。
“這便是我的好友陳儀的家,你且去敲門就是說昔日老友寧采臣前來拜訪。”
車夫聽到寧采臣的吩咐后,上前敲響了大門。
大門很快便打開了,一個門房從大門之中走出,與車夫說了兩句,便快步向宅子中走去。
不一會便傳來一道聲音。
“寧兄何在?寧兄何在?”
寧采臣在馬車之中聽見了這聲音,一頭便從馬車之中跳出。
這一刻他不像是一個老人,他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早晨的年紀。
一個須發黑白摻雜的人從宅邸之中走出,向著馬車走來。
寧采臣整理了一下衣冠,向著好友施了一禮道。
“陳兄好久不見…”
卻沒想到,老者從寧采臣的身體之中穿過,繼續向著馬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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