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會議(II)
會議再次開始。
不過出乎娜迪亞和奧德曼意料之外的是，雖然詹恩占據主位，但是他并沒有立刻發言。相反，他只是坐在那里，悠閑自在的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同時半閉著雙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看這幅樣子，好像這位先生不是來這里進行談判的，而是來這里看熱鬧的。反倒是黛麗和她帶來的人在會議桌上和奧德曼以及救國自由軍的人唇槍舌戰，僵持不下。不過和之前一樣，雙方都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進展。畢竟他們現在討論的話題之前就已經討論過很多很多次了，而每一次都沒有任何進展，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奧德曼也是一樣，雖然說一開始的時候，他對于那個年輕人還是頗為注意，但是在看見詹恩許久都沒有動作之后，奧德曼也逐漸轉移了方向，開始將重心重新放在黛麗的身上。一時間，詹恩和埃諾婭卻好像成為了整個會場上激烈競爭下的透明人，無論哪一方都沒有再對這兩個忽然出現的外人給予更多的關注。
反倒是娜迪亞越發感到擔憂，她很清楚，詹恩越是表現的輕松，就越是表明一切局勢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說白了就是他既然確信自己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那么對方所做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就像之前他去西部荒野，在那么危險的境地下，詹恩依然不忘記享受美食和溫暖舒適的帳篷與床鋪，這或許在奧德曼看來很難理解。但是娜迪亞卻很清楚，詹恩所做的這一切背后的意義。
會議持續了三個小時———毫無意義的三個小時，兩邊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此刻也差不多消散了，奧德曼和黛麗都是嘆了口氣，雖然彼此什么都沒有說，但是他們很清楚，這次的談判，又是以失敗告終。奧德曼給自己的部下使了個眼色，而黛麗也是下意識的望了一眼詹恩。按照接下來的流程，雙方應該各自前往休息，然后養精蓄銳等待下一次的交鋒。不過……
“等一下，我還有些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詹恩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帶著淡然的口吻開口說道。而聽到他的說話，奧德曼愣了一下，而娜迪亞則幾乎是一瞬間感到自己渾身上下整個汗毛都豎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望向奧德曼，希望奧德曼能夠阻止詹恩開口詢問。不過娜迪亞也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后，娜迪亞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很清楚，當詹恩開口的時候，自己已經無法阻止了。
“什么問題？巴夏儂門斯先生？”
聽到詹恩的聲音，奧德曼愣了一下，看到旁邊整個人幾乎繃緊了的娜迪亞，他也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妙，不過他對于詹恩畢竟不如娜迪亞那么了解。本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原則，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開口做出了回應。而聽到奧德曼的回應，詹恩聳聳肩膀，然后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一副無比怠惰的樣子。
“只是點兒小問題……從你們剛才的說話來看，你們救國自由軍和圣堂教團聯合，是為了反抗暴政？”
“是的，巴夏儂門斯先生。”
聽到這里，奧德曼點了點頭。而詹恩則瞇起眼睛。微微一笑，然后望向娜迪亞。
“娜迪亞小姐的意思呢？”
“這個……的確是如此。”
雖然娜迪亞已經察覺到詹恩問這個問題絕對是有意為之，但是她此刻卻是無法改口。因為一直以來，她作為圣堂教團的代表。在救國自由軍里就是以這種形式展開合作的。所以她不可能現在臨時改口，只能夠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哦……”
聽到娜迪亞的回答，詹恩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接著他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十指交錯，瞇起眼睛。帶著似有若無的微笑注視著眼前的眾人。
“那么，現在作為暴政的根源，索羅斯家族已經被打倒了。既然如此，你們圣堂教團是以什么身份插手到北方聯盟和救國自由軍的紛爭之中的？作為斯卡爾聯邦法理上的合法統治者，帕伍德家族有權利收回屬于斯卡爾聯邦的土地。那么現在，你們這是想要干什么？救國自由軍不打算歸還原本屬于帕伍德家族統治下的斯卡爾聯邦的土地，難道你們是想要造反？那么圣堂教團呢？難道你們也想要繼續支持救國自由軍反抗一個國家合理合法的統治階級？”
此言一出，奧德曼和娜迪亞先是一愣，接著頓時面色大變。他們完全沒有想到，詹恩居然會如此狠辣，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直接把事態逼到了圖窮匕見的程度！
沒錯，救國自由軍的成立一開始是為了抵抗暴政，而圣堂教團也是以相同的名義加入了救國自由軍的隊伍。可是那一切的起因是由于索羅斯家族為了應對南北雙方的對峙而大肆壓榨，征收索羅斯支配下領地住民。而現在，索羅斯家族已經煙消云散，這也就意味著救國自由軍的“抵抗暴政”已經徹底結束了。而不管從什么角度來說，接下來都是作為斯卡爾聯邦正統統治者的帕伍德家族合法收回自己國家領地的時候。
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救國自由軍依舊選擇反抗，那么他們就是真正的叛亂軍———當然，他們也可以繼續打著抵抗暴亂的牌子。可是現在，這已經是名不正言不順。畢竟在南北對峙時，索羅斯家族的殘暴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對于救國自由軍的行為也是默認的。可是北方聯盟這邊，可從來沒有出現強征士兵，強搶糧食等行徑，引發的反彈也小的多。這是因為北方聯盟畢竟占據著法理和道義上的制高點，而且本身實力充足，自然不需要像索羅斯家族那樣為了做困獸猶斗而把一切都壓進去。所以在北方聯盟統治的地界里，鮮少發生類似的事情。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救國自由軍再拿“抵抗暴政”做幌子，未免有些底氣不足。
這樣一來，如果雙方依舊展開戰斗攻勢，那么其性質就變成了斯卡爾聯邦內部叛軍與正規軍間的戰斗。帕伍德家族作為斯卡爾聯邦法理上的統治者，天然擁有“鎮壓叛亂”的大旗。而救國自由軍則只有被鎮壓的份兒。而如果事態演變成內戰，那么就意味著圣堂教團失去了插手的權力———因為這是斯卡爾聯邦內部的事情，如果圣堂教團依舊堅持插手，那么就會引起整個大陸統治階級的憤怒與警惕。
今天你可以支持“救國自由軍”和斯卡爾聯邦的正統統治者開戰，明天說不定圣堂教團還會以什么名義再支持另外一股叛軍去與其他國家的統治者開戰。要知道每個國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叛亂軍，如果這些叛亂軍中有十分之一獲得圣堂教團的支持，那么就足以讓不少國家的統治階級焦頭爛額了。
可是圣堂教團敢這么做嗎？
不需要詢問別人，娜迪亞幾乎立刻就能夠得出答案。
圣堂教團，是絕對不敢這么做的。
當然，如果是私下里，那么還好說。可問題在于，現在救國自由軍和斯卡爾聯邦之間的談判是明面上的。這也就意味著圣堂教團必須做出一個非此即彼的選擇。而這個選擇，將會被整個大陸所有國家的統治階級都看在眼中，一個選擇不慎，就可能會給圣堂教團引來大禍。
想到這里，娜迪亞看詹恩的眼神都變了許多。她知道詹恩肯定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絕對是致命殺招。但是娜迪亞也沒有想到，詹恩居然會如此狠辣，直接抽掉了救國自由軍和圣堂教團合作的基礎，并且逼的他們必須做出一個選擇。而無論做出什么選擇，救國自由軍都完了。
因為詹恩只是說了短短幾句話，就徹底斷了他們的后路，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帕伍德家族完全可以不需要和他們繼續談判，而是直接攻打過去就可。
之前帕伍德家族之所以愿意和救國自由軍談判，主要是顧忌到救國自由軍背后的圣堂教團，但是現在，詹恩短短幾句話，就立刻讓黛麗等人明白過來。現在的問題根本不是圣堂教團，而只是在于救國自由軍和他們帕伍德家族本身這兩者內。圣堂教團根本沒資格插手，按照道理來說，這是斯卡爾聯邦內務，圣堂教團必須罷手。而如果圣堂教團不罷手，那么帕伍德家族不介意把這件事鬧到眾人皆知，到那個時候，事情會發生什么變化，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只是五分鐘。
從詹恩開口詢問到結束，只是短短五分鐘，但是整個會議室里的氣氛，已經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奧德曼和娜迪亞咬緊牙關，滿臉的凝重。而黛麗和她身邊的部下則是一臉驚喜，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輝。帕伍德家族畢竟是政治家族，之前黛麗她們只是沒想到這件事的因果關系。而現在詹恩短短幾句話就點破了這層窗戶紙，她們自然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了。
但是詹恩卻顯然沒有自己已經成為這場會議中心的自覺，相反，他放下杯子，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這才悠閑的開口說道。
“好了，談判就到此為止，暫時休會吧。”
說完這句話，詹恩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