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 不在于力量

　　這是一場所有人都值得銘記的戰爭，雖然這一戰并沒有直接改變戰爭的走向，也沒有讓蟲族徹底失去對半神世界的干擾，但是這一戰的意義之重大，只怕誰也不能忽視。尤其是當天府大陸的修行者出現在神域的時候，那意義就更加的非同凡響。

　　當這場戰爭以蟲族的退卻暫時結束之后，喜悅開始充滿在每一個的內心深處。來自天府大陸的修行者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陳羲，然后他們在距離天鑰城不遠的地方看到了胸口血糊糊的，已經沒有了力氣，卻躺在地上傻笑的陳羲。

　　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環境下，團聚都會讓人喜悅，而且是一種無法言表的喜悅。

　　天鑰城基地暫時穩定下來，蟲族似乎又在準備新的進攻方法了，所以暫時沒有戰事。

　　接下來的很多天，陳羲都沉浸在這種輕松喜悅的氛圍里難以自拔，他甚至越發的懶惰起來，懶惰的在自己的親人朋友們中間看著他們傻笑。他就那么傻笑著聽著每一個人的聲音，好像已經真的傻了一樣。

　　但是戰爭還遠沒有結束，自由還遠沒有到來。

　　人女在提升了所有幸存半神的實力之后，就變得很虛弱，她暫時已經不能做些什么了，一直在休養。這種大幅度的提升那么多人的實力，縱然半神的肉身本來就藏著秘密，對于人女來說也實在太過勉強。她的力量幾乎被抽空，短時間內肯定再也做不了別的什么事。

　　陳羲一連幾天都在和親人的歡聚之中度過，到了第四天的時候他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角色上。

　　抵抗軍，領袖。

　　沒有人懷疑陳羲的能力，沒有人質疑陳羲的地位。

　　沒有他的話，就沒有現在的這個家園。

　　蟲子還控制著半神世界絕大部分的地方，但是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一個逐步走向光明的開始。半神們不再擔心自己一對一殺不死一只六足蟲，這對于他們來說在自信的提升上有著巨大的幫助。

　　“凝狂珠逃走了。”

　　人女有些懶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子外面的天空。半神世界徹底改變了，和真神世界的隔層被破壞之后，這里也有了日月交替，有了黑夜白天。所以這里變得更為真實，雖然黑夜對于他們來說更為危險，因為蟲子更喜歡在夜里活動。

　　陳羲點了點頭：“當時已經沒有能力去控制它了。”

　　人女聲音平靜的說道：“先不說凝狂珠的事我覺得我應該向你道歉。對不起，我在真神世界的時候沒有覺悟，還以為自己應該高高在上，還以為自己才是救世主，沒有明白其實每一個人都是救世主，而我只是他們其中的一個罷了。對不起，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把天府大陸的人帶來了，但是我必須這么做，因為這里是戰場，也是前線，如果戰爭不在這里結束，就可能禍及天府。”

　　“我真的想讓天府大陸就那么安靜下去，成為真正的天府之地，每一個人可以安詳的生活，不必面對兇險。可是天府大陸不可能避免面對這一切，與其將來猝不及防，不如現在就讓天府大陸的修行者們擔負起責任，就和你一樣。”

　　陳羲笑了笑：“這樣做并沒有錯，所以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天府大陸的人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我卻沒有為他們選擇的權利。你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為了每一個人自己，所以也就是為了所有人。”

　　人女似乎沒有想到陳羲居然不生氣，她看著陳羲的眼睛說道：“其實我當時真的有猶豫，因為相對來說，天府大陸還是安全的。蟲子暫時不會進攻到那么遠的地方，但是”

　　她停頓了一下后繼續說道：“其實天府大陸的修行者和半神是一樣的，他們的身體都具備成為真神的實力，但是因為環境的制約他們無法成為真神。陌穹大帝給了我這樣的能力，不過也僅僅如此了。我再也不能做的更多，我可以維護這個世界，可以幫助你們，但我不能帶領你們。”

　　她看著陳羲說道：“而你可以，他們知道自己需要為了自由而戰，但是他們也需要一個指引他們方向的人。我來照顧后方，為你們準備好應該用到的一切，為你們穩固這個家園。而你則是他們的首領，帶著他們沖向敵人，爭取勝利。”

　　陳羲道：“這正是我該做的事，我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但不是他們的首領。”

　　人女笑了笑：“你似乎對權利沒有什么。”

　　陳羲思考了一會兒后認真的回答：“相對于權利來說，我對長生的更強些。”

　　人女笑的越發明媚起來：“你這樣的人，天下唯一。”

　　“凝狂珠本就有自己的靈智，它的存在其實就和六足蟲王的存在道理相同。”

　　人女解釋道：“在天地初開，陌穹剛剛分裂的時候，每一種精元之氣都可能產生自己的靈智。比如人類，比如各種生物，都一樣。但是最強大的，莫過于那些最原始的。六足蟲王如是，凝狂珠亦如是。但是不同之處在于，六足蟲王是天生的生物，就和人一樣是生物，但是凝狂珠不是，它靠的是日積月累得到的精氣才有了自己的靈智。”

　　“然后它被徐績收服，成為了徐績的兵器。徐績在年輕的時候好勝之心太重，心機也重。凝狂珠本就是陌穹初開的時候那狂暴的氣息，再加上徐績性格里那種偏執狂傲的感染，所以狂暴之氣更濃。后來徐績開始追求一種元轉自如的境界，所以就不再使用凝狂珠了。”

　　“他以自身的力量融合了符文，創造了那個法陣壓制凝狂珠。算算時間，可能已經至少數百萬年。這么久的壓制，凝狂珠那種狂暴之氣顯然沒有被磨平，反而多了更加濃烈的怨怒。這種怨怒形成了實體，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六條手臂的怪人。”

　　人女道：“那天燭離覺得已經難以取勝之后，離開了半神世界回到了上一層世界。她知道已經失去了對凝狂珠控制的機會，所以暫時撤走。她創造的飛蟲巨人和凝狂珠激戰，最終飛蟲巨人沒有了燭離的控制后不敵凝狂珠。但是凝狂珠的那種怨怒也宣泄出去不少，恢復了靈智，讓它變得狡猾起來，它迅速的逃離了。但是只要我不打開半神世界之門，所以它就走不了。”

　　陳羲道：“所以我們還有機會得到它？”

　　人女道：“不是有機會得到它，是必須得到它。如果咱們不能先找到凝狂珠而被燭離先找到的話，對于現在咱們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基地來說，就是一場災難。如果燭離融合了凝狂珠的力量，其實力就會進一步提升，到時候，就算是恢復過來的我，也不能抵擋。”

　　她對陳羲說道：“家里的事，我能幫你守著，但是尋找凝狂珠的事，只能你去做。”

　　陳羲問：“為什么？你的實力遠比我要強大，你去收服凝狂珠，比我有機會。”

　　人女搖了搖頭：“我不行的，因為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善于戰斗的人。你雖然現在實力不如我，但是你進境的潛力比我大許多。如果能從收服凝狂珠的戰斗中再次淬煉自己，你的實力就會進一步提升。凝狂珠的力量對于你來說，也是一種很強的補充。我知道你想把凝狂珠的力量安置在戰艦上，但是戰艦根本就承受不了凝狂珠全部的力量，所以要想讓戰艦安全，你自身就必須吸收掉凝狂珠大部分力量才行。”

　　陳羲微微皺眉，因為他本身不想靠吸收別的東西的力量來提升自己。他在雷池之中淬煉己身，和吸收雷池之力的兩碼事。

　　人女似乎看穿了陳羲的心事，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實你的想法才是最正確的修為方向，對于每個人而言都一樣。靠著外力來提升自己，畢竟不是大道。但是靠著外力淬煉自己，不是歪道。你去追逐凝狂珠，在戰斗之中提煉自己，和你吸取凝狂珠的力量是兩碼事。”

　　她緩緩說道：“我知道你也一直在反思自己，最缺少的是什么。你缺少的不是方向，而是一種狂傲。這和你性子不符合，但是這種力量你不能沒有。簡單來說，萬劫神體就是一個小的陌穹，既然是一個小的陌穹，就必須擁有所有的力量特質。狂傲，殺戮，甚至自負和黑暗，都是陌穹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若想萬劫神體大成，這些特質都不能缺少。”

　　陳羲皺眉沉思不語，但是他知道人女的話是對的。

　　萬劫神體，就是一個陌穹，必須擁有全部的力量特質才能大成。可是陳羲在自己內心深處，始終抗拒那些來自陰暗面的力量。比如狂暴，比如殺戮，比如自負，比如黑暗。

　　“你不自信。”

　　人女看著陳羲的眼睛說道：“從表面上來看，你比任何人都自信，因為你有著超絕的頭腦，比任何人都冷靜。但是你確實缺乏自信，你抵觸那些黑暗，是因為你厭惡黑暗。可是你想想，這不正是你不自信的地方嗎？我不是希望你去適應那些黑暗，讓你變成黑暗的一部分或者說黑暗的一種。我想，以你的實力，控制黑暗，才是你的能力。”

　　“控制黑暗”

　　陳羲喃喃的重復了一遍，若有所思。

　　人女繼續說道：“沒錯，就如同你控制其他的力量特質是一樣的，為什么你要區別對待呢？黑暗的力量也是力量，就如同你獲得的雷池之力沒有什么區別。其實力量沒有黑暗和光明之分，區分這些的不是力量本身，而是人心。當你使用黑暗的力量行光明之事的時候，再黑暗的力量也是光明的。而當你使用光明的力量去做黑暗的事，再光明的力量也是黑暗的。這就是區別，不在于力量，在于你自己。”

　　她轉頭看向窗外：“堅信你自己的信念，就如同你堅信我們都能靠自己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