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他叫帝如風

　　“你殺了她？”

　　陳羲忍不住問了一句。

　　徐績搖了搖頭：“殺不死的，所以才說冤魂不散。”

　　“她認識你？”

　　陳羲再問一句。

　　徐績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點了點頭：“認識。”

　　然后他又搖了搖頭：“也可以說不認識。”

　　陳羲站住，沒有跟徐績繼續往前走。徐績打開了十八座石像上的封印大陣之后，回頭看了陳羲一眼：“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也有很多推測。我知道你很聰明，可能這個世界上都沒有幾個人比你更聰明，所以你一定已經猜到了什么了。既然你那么好奇，為什么不跟上來？”

　　陳羲站在那問：“你身為神域之主，為什么要這樣選擇？”

　　雖然已經知道陳羲必然會猜到什么，但是徐績的肩膀還是微微顫抖了一下：“真的不希望你說出答案啊一旦說出來，就變得索然無味了。”

　　陳羲道：“你是神域之主，但你為什么不能回到神域。”

　　徐績轉身看向陳羲：“沒錯，我就是神域之主，但我不是完全的神域之主。如果你想聽我講完這個故事，那么你就跟上來，因為魔族的人就快要到了。我必須在他們之前把大陣全部開啟，不然你只怕連聽我講完這個故事的機會都沒有。”

　　陳羲抬起腳邁步跟上去，徐績一邊走一邊開啟封印，看起來他的動作行云流水一樣，沒有絲毫的停頓和阻滯。他說他在被魔族的剝離大陣困住的時候看穿了這封印大陣，可是陳羲并不完全相信。徐績內心深處藏著的秘密，只怕多到無法想象。

　　“你知道什么是寂寞嗎？”

　　徐績將十八座石像上的封印陣法全部開啟，然后走到那個巨大的魔皇寶座前面，伸出手在一個位置上按了一下。寶座光芒大盛，然后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保護罩隨即升騰起來，片刻之間就把方圓數十里都籠罩起來。

　　徐績緩緩松了口氣：“還有些細節需要去處理，不過這陣法已經能擋住外面那些魔族的人了。”

　　他就那么一屁股在魔皇的寶座上坐下來，然后朝陳羲伸手：“帶酒了嗎？”

　　陳羲從納袋里取出一壺酒拋過去，徐績伸手接住然后喝了一口：“你可能理解什么是寂寞，但是你體會不到什么是寂寞。你有你的牽掛，有你的親人和朋友，有你心里的在意。這些在你心里的時候，就算你孤身一人，你也并不孤獨。在你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你心里的這些在意陪伴著你，你也不會覺得特別難過。”

　　“我指的是日子難過。”

　　徐績緩緩說道：“從一開始，神域之主，也就是我，就沒有傳承過。這一點和魔族不一樣魔族的體質決定了他們的傳承，他們需要一點點的增加修為，而神不需要。神的體質幾乎是固定的，不光是我，所有的真神幾乎都一樣。所以，我就是最強大的那個，別人想要超越我成為新的神域之主，幾乎不可能。”

　　“不得不說，百離奴倒是想到了一個不錯的法子，吸收眾生的信仰之力，然后提升自己的實力。然而他的幼稚在于，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強。我已經沉淀了無窮歲月，就算他吸收了那一點信仰之力又能怎樣？真的就能擊敗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我早就已經不是神域之主了。”

　　“執律是知道這些的，所以他一開始就站在我這邊，無比的忠誠。迦樓本來不知道，但是她熟悉我身上的氣息，我雖然可以壓制，但她還是會察覺到一些。不過她應該不會猜到我就是神域之主，她會猜測我是個皇子。”

　　“其實，我哪里來的皇子。我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人女。”

　　徐績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有些落寞：“從第一次神魔大戰開始，我就變得孤獨。魔祖和我是敵人是對手，但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自從決裂之后，我就再也沒有一個朋友了。到魔族的女人欺騙了我，我甚至連女人都不再相信。”

　　陳羲問：“那你為什么要分裂自己？”

　　“不是分裂，是煥新。”

　　徐績解釋道：“為了神域的穩定，為了給那些真神一個希望，我必須讓自己不斷的改換身份。當我的一具軀體蒼老到將要死去的時候，我就會煥新，再造一個全新的自己，然后自己把神域之主的寶座傳給我自己。這樣的把戲我已經延續了不知道多少年不知道多少次，欺騙別人，也自欺欺人。”

　　徐績笑了笑：“我的那具軀體，也就是現在神域的那個主人，已經很蒼老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百年，我就將接替那個軀體成為新的神域之主。但是我從一出現，就和之前的那些煥新之體不一樣。”

　　他看向陳羲：“我渴望自由。”

　　“從很早很早開始，當我擁有了靈智，我就覺得這樣的延續其實真的很沒有意思。”

　　徐績灌了一大口酒：“我渴望離開神域，成為一個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傀儡。你了解什么叫做自己的傀儡嗎？你可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但你不會理解那種情緒。”

　　“所以我一直在想，為什么我不能離開神域出去轉轉？所以在那個神域之主創造了我之后，我就創造了胖子。我把胖子放在半神世界，感受半神們的生活和思想。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胖子帶給我的，當然也是我自己帶給我的。”

　　“你一定想知道，為什么我是這個樣子，但是我創造出來的分身居然是胖子那個樣子？”

　　徐績看向陳羲問道：“我和胖子有什么不同？”

　　陳羲回答：“你和他沒有相同的地方。”

　　徐績點了點頭：“沒錯，因為我就是完全背離了自己創造了那個分身我冷酷無情，所以我創造的胖子熱情且外向，喜歡對人推心置腹的說一些話，喜歡莫名其妙的就信任一個人。我的模樣看起來還不錯，所以我創造的分身就是個胖子，說不上漂亮。我性子里冷靜，胖子沖動。這一切，都不過是我心中的叛逆而已。只不過人們叛逆的是自己的長輩，而我叛逆的是自己。”

　　徐績一口一口的喝酒，看了看外面天空上聚集過來的魔族高手，卻連理會都沒有。

　　“我想自由，所以我把胖子放在了半神世界，那里在真神看來就是個卑賤的世界。但是我卻更喜歡那些半神的放肆，他們可以隨意的表達自己的喜歡和不喜歡。當我熟悉了整個半神世界之后，那里已經滿足不了我了。所以我讓胖子離開，并且設計了一個特別精妙的逃跑的局，然后我居然還因為這樣毫無道理的事沾沾自喜。”

　　“人女創造了天府大陸，我是看到了的。甚至她之前創造的那些不成功的世界，我都是看到了的。百離奴一次次的抓住人女，我都知道。他在天府大陸的基礎上創造了無盡深淵，我也知道。胖子確實在那個星體上沉睡了很久，但不是因為他無法離開天府大陸星系的束縛，而是因為我不舍得離開那。”

　　“我并不是昏睡了幾萬年都沒有醒過來，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蘇醒。然后癡迷的看著天府大陸上一切，你們的奮斗，你們的掙扎，在我眼里都是那么的自由自在。沒錯，你們的一切都讓我羨慕，都讓我好奇。”

　　他看著陳羲說道：“我昏睡，當然不是因為我懶，而是因為那是必然的一個過程。當我的這具身體在神域接受神力消化神力的時候，在天府大陸外面的胖子也會陷入沉睡。但是我會迫不及待的醒來，然后繼續那么癡迷的看著天府大陸。在我看來，神域的一切都要比天府大陸高等級，但是永遠也比不上天府大陸。”

　　他將酒壺里的酒一飲而盡：“只要我醒過來，我就會一眨不眨的看著天府大陸的一切。那就好像你們天府大陸小孩子喜歡的看的萬花筒，永遠都那么新奇有趣。當百離奴帶著神仆去天府大陸的時候，我甚至想過將他們全都除掉。可是我沒有，因為我覺得我沒有資格干涉天府大陸的事。”

　　陳羲道：“難道不是你一直在干涉嗎？”

　　“不是我。”

　　徐績回答：“是他。”

　　徐績說的他，就是上一個他自己。

　　“可笑嗎？”

　　徐績問。

　　陳羲搖頭。

　　徐績繼續說道：“我一直這樣自欺欺人，神域之主，呵呵創造了我，然后裝模作樣的給我充分的信任，其實還不是信任他自己。正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導自演，所以我舍棄我自己當然也算不得什么了，反正又沒有什么損失。這個叫做徐績的我消失之后，當然還會有別的我出現來接替位置。”

　　陳羲問：“你永生不滅？”

　　徐績微微昂著下頜：“我永生不滅。”

　　陳羲道：“所以，陌穹大帝的一切你都是知道的，因為那是來自你自己記憶的傳承。魔族的一切你也都熟悉，因為沒有人比你更熟悉魔祖。那個剝離大陣也當然不是真的控制住了你，而是你自愿被控制住的。只有這樣，胖子才會不得不回到你身邊。只有這樣，你才能讓自己的分身消失，讓你的本體，也就是神域之主不得不舍棄你，對不對？”

　　徐績沉默好一會兒點了點頭：“沒錯，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魔祖，魔祖的一切本事我都熟悉。包括魔祖傳承下來的陣法，我甚至知道的比他們還要完整。之所以全軍覆沒，并不是因為我輕敵，而是我故意的。我想擺脫我的本體，我不想繼承什么神域之主的位子，我要讓自己存在的證據消失。”

　　陳羲冷笑：“胖子何其無辜。”

　　徐績忍不住喊了一聲：“那就是我！”

　　陳羲搖頭：“不那不是你，那是胖子，他不叫徐績，他叫帝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