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陳羲處于一種很安靜的狀態,他對外界毫無察覺。玄元正在不斷的淬煉他的四肢百骸,將他本就被改運塔改造的肉身提升到了更高的強度。前輩大修行者將這股暖流定名為玄元,但無法探知這玄元從何而來。
曾經也有大修行者在弟子破境之際,以深厚修為探查弟子身軀,想知道玄元是從身體何處涌出,卻依然無從知曉。這股暖流,就好像憑空出現一樣,無跡可尋。
陳羲不知道,他在三層塔破境的時候,凰鸞院的柳洗塵已經輕而易舉的登上了二層塔,然后又輕而易舉的登上了三層塔。不管是烈焰還是劍氣,在她的千鱗翼面前都毫無作為。登三層塔的時候,她甚至只需將千鱗翼展開,劍氣便盡數被擋在外面。
而就在此時,這個被萬人仰慕的女子,在陳羲破境的那個門戶外駐足,似乎是也察覺到了陳羲破境所引起的天元異變,所以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她似乎是考慮了片刻,然后竟是盤膝在陳羲破境的那個門戶外坐了下來,讓人頗為不解。
“登塔的人太多了…”
丁眉出現在青武院藏書樓三層,站在周九指旁邊說道:“柳洗塵是在為陳羲護法。”
周九指點了點頭:“這兩年進入外宗六院的弟子之中,有不少是牽扯到了那些皇子的。他們來小滿天宗無非是想探查神騰的秘密,這是小滿天宗有史以來最混亂的時期。前些日子趙武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陳羲住所門外,趙家的人等不來陳羲必然不會放棄,這次趁亂登塔的弟子之中難保沒有趙家安排的人,當然也會有其他對想試探陳羲到底是什么來路的人,這些人不會放過陳羲破境這個機會。”
丁眉嗯了一聲,臉色有些擔憂:“破境之時,最是脆弱無防,那些人若是要出手,這是最好的時機。”
周九指嘆了口氣:“皇權之爭,竟是已經擾了修行。不過幸好有柳洗塵在,那些登塔的人不會傷及陳羲。只是不知…她為何護他?”
因為宗主施法,外界的人可以看到改運塔里面的情況。所以就在周九指和丁眉談話的時候,三層塔上終究還是出了變故。
四個人,繼柳洗塵之后登上了三層塔。
這四個人來自不同的學院,但是從他們登塔的時候聯手抵御石階的威力就能看出來,他們來自同一個陣營。這四個人,有兩個來自青武院,甲班的趙遞,丙班的黃飛波。還有九鷹院丁班的趙勝,趙庫。
除了黃飛波之外,其他三個都是來自青州趙家或是皇都趙家。青州趙家是皇都趙家的一脈分支,雖然皇都趙家在皇都城算不得一流,但是到了地方上依然算得上龐然大物。正因為有皇都趙家撐腰,所以青州趙家這兩年越發的跋扈。雖仍被青州石家壓著,可似乎已經漸漸有掙脫束縛之意。
奇怪的是,這四個人為首的竟然是那個黃飛波。
丁眉看到這一幕之后臉色變了,看向周九指問:“要不要介入?我擔心他們想對陳羲不利。”
周九指緩緩搖頭:“暫時不用。”
三層塔 青武院丙班的黃飛波走在最前面,對盤膝坐在門戶外面的柳洗塵抱了抱拳:“師姐,請問可否借一條路?”
他年紀比柳洗塵要大上六七歲,應該已經在二十三四歲。但是顯然他對柳洗塵頗為忌憚,要知道柳洗塵非但是公認的外宗六院第一,而且她的舅舅還是大楚圣皇麾下三十六圣堂將軍之一。
哪一個圣堂將軍,不是戰功彪炳實力驚人?
柳洗塵卻連眼皮都沒抬:“路在左邊,這里沒有上塔的路。”
黃飛波顯然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也不生氣,依然溫和的說道:“我家叔父和柳圣堂是結拜之交,師姐想必也知道黃柳兩家同氣連枝,有些事不必明說料來師姐也能明白透徹。我們四個上塔不是為了別的什么,只是有幾句話想問問里面的那個小雜役。”
“不行”
柳洗塵依然沒有睜開眼,臉色也沒有任何波動:“黃圣堂我是見過的,清高公正,未必知道你們背地里做的這些齷齪事吧?”
黃飛波臉色一變,壓低聲音道:“師姐,三十六圣堂的關系,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的好。現在諸位皇子殿下都在活動,三十六圣堂將軍,甚至連圣域九門都不得不面臨選擇。小滿天宗不過是恰好在這樣一個關鍵位置而已,論勢力的話小滿天宗根本算不得什么。師姐想想,連小滿天宗都算不得什么,師姐何必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外人壞了兩家交情?”
柳洗塵沒有說話,平平伸出左手,手心里有一團紅光閃爍,然后一柄兩尺長的柳葉彎刀出現在她手心里。這彎刀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看不出什么材質所造。但光華璀璨,顯然不是凡品。
“借路可以…”
柳洗塵將那柄彎刀放在自己身前:“問我的紅袖刀。”
黃飛波這次臉色大變:“柳家的傳世至寶流云紅袖!”
叫趙庫的那個顯然是青州本地趙家出身,不知道皇都城里的那些事,所以毫無懼色上前一步:“管他什么流云紅袖什么柳家,你若不讓路,我們幾個聯手未必不能除掉你。”
“閉嘴!”
黃飛波臉色有些發白:“既然柳圣堂將流云紅袖都傳給了師姐,原來師姐早已經到了破虛之境。既然如此…我們離去就是了。”
聽到破虛兩個字,之前叫囂的那個趙庫臉色也跟著變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再說什么。
“等等”
柳洗塵緩緩睜開眼,看了黃飛波一眼然后視線落在趙庫身上:“要來則來,要去則去,哪有這般道理?不留下什么禮物,算不得登門拜訪。”
趙庫嚇得向后退了一步:“你想怎樣!”
柳洗塵輕輕吐出兩個字:“斷臂”
“多謝這位師姐。”
聲音從柳洗塵身后傳出來,黃飛波他們這才發現陳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出來了。每一層塔的門戶之內,都有備好的衣衫以供更換。因為登塔兇險,衣衫盡毀,所以門戶里事先都有準備好的各院院服。
之前在二層塔的時候,陳羲顯然不知道有衣服可以換,所以比較尷尬的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上下下走了一圈。
此時,他身上穿著的是青武院的藏青色長衫院服,腳上是一雙黑色靴子,都是簇新。看慣了他一身破舊衣衫的人,此時見到這樣清爽干凈的陳羲都忍不住眼前一亮。許多女弟子這才察覺,原來陳羲竟是個如此清秀帥氣的少年郎。
陳羲雖然才不過十五歲年紀,但已經有近一米八的身高,身材修長卻不單薄,眉清目秀卻不失陽剛,尤其是那兩道劍眉,將他面容清秀本來應該具備的陰柔之氣一掃而光。他站在那里,便應了玉樹臨風這四個字。
“不必謝我。”
柳洗塵站起來,將流云紅袖收回:“我在四層塔等你,莫要讓我失望。”
說完這句,她轉身離去,竟是直接登塔去了。
陳羲自然認得柳洗塵這位名動小滿天宗的傲慢少女,卻沒有想到她會守在外面為自己護法,對這個自己并不熟悉的少女,他心中多了幾分感激和敬重。
“好”
他朝著柳洗塵的背影點了點頭,然后轉頭看向黃飛波他們:“你們找我?”
黃飛波看了一眼,見柳洗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臺階那邊,膽氣又回到了他身體里。在看到流云紅袖的那一刻,他確實害怕了。要知道流云紅袖是柳圣堂年輕時候所用的兵器,據傳聞是柳家先輩傳下來的至寶。若非極為看重柳洗塵,流云紅袖怎么可能在她手里?
黃飛波確實是皇都城另一位圣堂將軍黃滿文族里的子弟,但身份并不高。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得罪了手持流云紅袖的柳洗塵,那么黃家為了保持和柳家的和睦,自然會把自己當替罪羊送出去。
不過此時柳洗塵走了,只剩下一個來路不明的陳羲,他也就沒有了畏懼。
趙庫貼近他后背壓低聲音說道:“外面的人都能看到這里的事,雖然家族里已經應允了咱們做好這件事就退出小滿天宗,且每個人都能得到一件中品寶物用作破虛本命。但終究不能拖延太久,萬一那些老家伙趕來想下手就難了。”
“我知道。”
黃飛波顯然是他們幾個的首領,瞪了趙庫一眼后朝著陳羲抱了抱拳:“你我本無恩怨,但是前陣子趙家趙武不明不白的死在你門口,你答應了要去趙家給一個交代卻爽約不去,我受趙家前輩所托,特意來問問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趙武死了。”
陳羲回答。
黃飛波一怔,等了一會兒不見陳羲再說別的,有些微怒:“我知道趙武死了,我想知道趙武為什么被你所殺。”
陳羲笑起來:“你們明知道趙武不是我殺的,其實不過是想問我到底為誰做事是吧?諸皇子之間雖然矛盾重重,但彼此之間的事差不多心知肚明。你是誰的人,他是誰的人,基本上都擺在明面上,瞞不住人的。唯獨我,你們不知道是誰的人。既然不是諸位皇子的人,你們一定在想我會不會是國師的人?”
聽陳羲這樣直接的問出來,黃飛波倒也不再虛偽:“沒錯,我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國師的人。”
“不是”
陳羲回答的更為直接。
“那么抱歉了…”
黃飛波再次抱了抱拳:“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么我們幾個只好動粗,將你帶回趙家接受族中長老的盤問。若趙武不是你殺的,只需你將拿了趙武的白玉壁歸還,再留下一條手臂謝罪,我想趙家也不會太過為難你的。”
“哦”
陳羲笑著說道:“原來就這么簡單啊。”
趙庫在后面怒喝:“你他媽的少廢話,要么跟我們走,要么我們把你打殘了帶走,只有這兩條路,沒有別的!”
黃飛波依然的溫和:“請借個方便。”
只見那少年郎從背后將綁好的兵器取下來,如之前柳洗塵一樣,把兵器放在自己身前一字一句極認真的說道:“借個方便可以…問我的…扁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