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毛呢柔軟緊密,可以幫你抵御夜晚的寒氣;
淺色的紗麗舒適透氣,可以讓你無虞正午的汗意。
呵,穿針引線,堅韌的絲線比弓弦更細;
呵,舞刀弄剪,開刃的剪刀比彎刀更利。
皮尺與白堊已然備好,時刻準備為你量體裁衣。
若問這份體面價值幾許?
我只能偷偷告訴你,
只有這里價格最為便宜。”
——《“體面”裁縫鋪的宣傳廣告》
用半物理半口頭的方式“勸退”了前來執行委托任務的羅剎妖魔,奎斯向之前就認識的這位精靈強者頷首致意。在少年藍龍和其伙伴們強大氣場之下,布拉奇只得識時務地將彎刀收起,跟隨著眾人從一條岔路走向這座城市外圍。
雖說科普特城的永久性建筑都在地下,可這并非是說城市上方的大地表面只有光禿禿如同墳丘一般的穴屋房頂。來往于此地的商賈們只需向統治這座城市的“十人議會”每日繳納一些費用,就有權利用氈布搭建起臨時帳篷來作為售賣自己所攜帶商品的攤位。這些密密麻麻的攤位甚至組成了一個蔓延及沙漠深處的超巨型大巴扎,“十人議會”還安排了由各自奴仆混編而成的治安維持隊來維護此地的秩序。
奎斯一行人走出這座地穴城市正值日薄西山,此刻的的大巴扎因為天氣變得涼爽吸引了不少人光顧,熙熙攘攘的人群彰顯了此處蓬勃生機。在食人魔美食家的攛掇之下,眾人止步于一家專門制作駝肉燒烤的食肆門前。這里地處大巴扎的外圍附近,在不遠處就是一眼望去仿佛綿延無盡一般的沙海。
在從血戰戰場歸來的眾人之中,收獲最大者肯定是奎斯無疑,但論起荷包的鼓脹程度還要以布魯為首。少年藍龍為了扛過惡魔大軍的進攻,在被空投到無底深淵之后真可謂是“毀家紓難”,硬生生用“氪金戰術”靠著大量含銀炮彈和鍍銀武器堅持到了最后。
現在除了在空間腰帶之中的超電磁炮特制炮彈中還有一些存貨外,他之前找尤格羅斯商人兌換的大量白銀都留在了酸霧峽谷位面。至于打開地獄門堡之后嘉獎以及補發的指揮官津貼,則都是直接以靈魂棱柱這種下層界硬通貨發放的,一直處于自適應性被動進化過程之中的奎斯,根本還沒有來得及找尤格羅斯商人進行兌換。
可聰明的布魯就大不相同了,靠著后期在異位面雇傭兵組成的深淵小鎮之中投資酒肆、經營醫院,這個食人魔美食家則可謂是在無底深淵這個真正的“窮山惡水”之地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由于顧客群體的原因,其結算時大多不會使用靈魂棱柱這種高級貨。除了一些以物易物換得的材料和物品,布魯的荷包之中此刻最不缺的就是被下層界生物稱為“災幣”的黃金硬幣。
故而在奎斯尷尬地發現自己腰包之中沒有能用來付錢的貨幣之后,食人魔美食家慷慨地從他那叮當作響的小錢袋里掏出兩個災幣遞給了食肆老板。
要知道在灰燼位面金幣和銀凱特的兌換比例要超過1:100,銀凱特才是這個世界主要使用的等價物,很少有人能夠闊綽地用這種黃金貨幣進行交易。喜笑顏開的食肆老板向眾人保證這個攤位今晚就被他們包圓了,不會有其他人會來打擾到他們進餐。
不過在奎斯的眼神示意下,生性謹慎且對于食物沒什么興趣的蒸汽朋克半巫妖還是施放了一個可以屏蔽探查的法術,同時還召喚出一個“窺視魔眼”隱藏到食肆周圍。
“布拉奇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是否可以和我講述一下哈克南和你之間的恩怨?畢竟我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不問世事,”少年藍龍的話語之中不經意就帶上了一些靈能使用技巧,這使得其在勸說他人時具有很大優勢:“我記得他可是你的安達朋友——那位塞勒姆可汗的第四子,而且你還親在將其從我手中拯救。”
有些出乎意料,當聞聽到最后一句“安達朋友”這句話的時候,奎斯能夠明顯感受到眼前這個精靈其內心深處一直隱藏著的情緒,如奇峰突起似的噴涌而出。那是一種夾雜著仇恨、哀傷、懷念以及更多自責的復雜情緒,這個名為“拔舌者”的強大精靈深呼吸了幾次才重新將心中燃起的火焰平復。
啃了一口手里尚未撒上香辛調味料的的半生烤駝肉,在用力咀嚼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布拉奇緩緩說道:“哈克南不配做偉大的哈吉爾·奧圖之子,他是一個弒君者、一個弒父者、是我哪怕死亡后都要詛咒的卑鄙小偷。”
不知道是受到了心靈暗示的影響?還是壓抑了太久亟需找人傾訴?少年藍龍喝了一口棗澧覺得不太合口味,就換了一杯木槿汁繼續啜飲,他此時扮演著一名優秀的傾聽者角色。眾人之中,食人魔美食家和他的兄弟那魯都忙著對篝火上燒烤的駝肉發起進攻,唯有性格偏于恬靜的食人魔巫醫將好奇的目光投射過來。圣武士詹森雖然語言不通,但還是能從眼前這個精靈的憤慨神色之中讀出一些東西。幸好在其身側坐著的斯內德難得好心,順手給這個雇員后輩加上了一個通曉語言法術,詹森也加入了傾聽者的行列。
布拉奇從小就因為長相過于剽悍的問題遭遇了許多謠言攻擊,待其年歲見長之后用雙手親自將謠言遏止并得到了“拔舌者”的兇名。由此可見,他其實十分討厭傳播嚼舌根這種行為。當幾位傾聽者都對他剛剛的話語露出感興趣神情后,布拉奇本能地對此產生了抵觸情緒。只不過在其無法覺察的心靈深處,奎斯的靈能之力仍舊在潤物細無聲地影響著他:“為尊者諱恥,為賢者諱過,為親者諱疾。可是尊者已死,賢者已逝,親者已去,唯有哈克南這個卑鄙小人竊據可汗的王位,還有什么好為其所隱瞞的呢?”
一切都要從兩年前說起,在塞勒姆之中有著大武士和音言術士兩種榮耀頭銜的布拉奇,為了自己作為部族酋長的安達朋友甘愿冒著承受巨大屈辱的風險,親自出馬贖回了哈克南這個兵敗被俘的酋長之子、他僅剩的一個徒弟。
布拉奇本以為在自己的拳腳鞭策下哈克南可以知恥而后勇,用其之后在戰場之上的斬獲來重新獲得大武士的榮譽稱號,來洗刷自己身上那因被俘虜過而被打上的恥辱標簽。事實上,一開始哈克南表現得確實不錯,這位酋長之子在于撒閃部落的戰爭之中屢次身先士卒。在率領著自己的軍隊為塞勒姆贏取了幾次堪稱榮耀的勝利之后,哈克南重新被授予了大武士的稱號。
可是好景不長,這份令布拉奇老懷大慰的情況,直到一場慘劇的發生就戛然而止。他不曾知曉自己在贖回哈克南之時所透露有關“熾影獸”這種塞勒姆秘密武器的信息,已經被早已和撒閃部落暗通款曲的商人頭子伊壁鳩魯用鷹鷲送到了敵人的金帳之中。
在獲悉了塞勒姆發起戰爭的真正意圖之后,撒閃部落的戰爭酋長很自然地就制定出一個有的放矢的計劃。他針對塞勒姆的目標——自己部落所轄范圍內盛產黑油的油井,在戰場上故意露出了破綻,最后成功地誘使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軍隊陷入了圈套。
那一夜被點燃了的油井照亮了沙漠的夜晚,沖天的火焰拼命舔舐著茫然無措的塞勒姆騎兵。甚至連一個沙漏的時間都不到,那支軍團就覆滅殆盡。只有幾個幸運兒冒死沖出了火海,將這災難一般的消息帶給了他們那年邁的王。
哈吉爾·奧圖,這個有著成為所有沙漠精靈共主野望的塞勒姆精靈酋長,在那一夜不僅失去了一支其通往“可汗”之路上的有力臂助,還失去了他另外的一個兒子。
這個在“拔舌者”布拉奇看來堅韌勇敢勝過自己十倍的安達朋友,在那一夜瞬間老去。其淚水打濕襟衫的痕跡,在翌日的君前召對時還那樣醒目刺眼。更為讓布拉奇難以接受的事實,由被安排在撒閃部落靠諛語晉身的內間傳遞回來:“撒閃酋長已由一商賈傳訊中獲悉塞勒姆熾影獸相關事宜”。
“商賈”、“熾影獸”、“相關事宜”,這些字眼深深刺痛了布拉奇那堅如磐石的心臟,他知道這個紕漏是由自己泄露出去,他要為部落軍隊的覆亡、為自己安達痛失愛子付主要責任。
可當他說出實情,向他的酋長請求速死作為懲罰的時候,他的安達朋友只是說了這樣一段話:“你是為了救我的一個兒子,才無心傷害了我另一個兒子,我不怪你。你若死去,我一日只內豈不失去兩個至親…”
雖然布拉奇被他好友寬恕,可是自責仍舊啃嚙著“拔舌者”的心臟。當晚的時候,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前去金帳找自己老友請命——他要請求親自去追殺那個傳遞消息的商賈。
“殺死那個伊壁鳩魯,我就去刺殺撒閃的酋長。如果死去那便正好;如果不死,那我就將其頭顱帶回之后再自我了斷。”布拉奇在走到金帳門口時,自己心中暗暗想到。
只不過再當其推開金帳帷幕的剎那卻看到了讓其目眥盡裂的一幕——
他的徒弟、他安達朋友唯一的子嗣,那個名為哈克南的酋長之子竟然將一把短劍插入其年邁父親的心口之中!
在看到自己暴行敗露,哈克南知道自己遠不是自己師傅的對手——其實他并不知道,當時的布拉奇已經心痛得快要無力拿起彎刀。弒君者一邊小心躲避著布拉奇大失水準的彎刀和音言之術,一邊大聲呼喊著因為精靈酋長想要一個人安靜一下剛剛才被支走的金帳守衛。
“當晚一定是有幸運之神眷顧那個鼠輩,和他之前的暴行一樣,他再一次成功了。而我,則成為了他口中殺死可汗的萬逆罪徒。”
布拉奇說話語氣依舊平靜,可是在其手中被這攥成碎渣的駝獸肋骨,暴露了他此時的真實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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