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駝人帝國(2)

　　交易的市集并不在沙灘上，浮筏人上岸之后還需要乘坐裂蹄牛拉的大車左右，往內陸行進半個沙漏時左右的路程。這段旅程算不上顛簸，但也著實并不好走。

　　“咯嗒”、“咯嗒”、“咯嗒”…裂蹄牛踩在用灰泥粘合礫石所鋪設的路面上，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和倨坐在牛車上的駝人向導不同，大多數浮筏人都跟在車邊，幫忙轉動著車輪。

　　他們把空余的位置都用來堆放從環形基地帶上岸的貨物，每輛牛車都得滿滿當當，生怕拉下了什么。畢竟是跨越重洋而來，每年都只有這么一次登陸和駝人進行交易的機會。

　　寬闊的沙灘和駝人帝國周圍的沙漠有著明顯的區分地帶——讓奎斯感到有些驚奇，這道分界線竟然和他曾經在巴托第一層阿弗納斯看到過的“頭骨之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一道綿延的矮墻鋪展開來，而筑成這座矮墻的材料竟然都是些怪物的枯骨。

　　坐在車隊最前頭的格勒第一跳下車，拉開了一道用甲伏怪的硬殼拼接成的鹿柴。

　　“真的是不耐用的材料，”這位單峰駝人隊長剛才用力一扯，因為長期曝曬而變得有些松脆的鹿柴就散成了幾塊，他向浮筏人們打趣道：“下次可以帶點那種怪物來做買賣，忒不經用。”

　　環形基地派來帶隊的司庫長老和格勒隊長陪著笑臉，可這些陸地上生活久了的駝人又怎會知道，如果在大海中遇到成隊的甲伏怪，那將是何等恐怖的夢魘？

　　當車隊西側天邊的山巒在落日余暉之中呈現干枯的獅子黃，浮筏人的車隊總算就走到了這段駝人們為了方便貨物運輸而特意修筑出來的道路盡頭，一座小型綠洲出現在沙漠之中。

　　這處綠洲的面積不大，但其中的建筑卻不少，主要分為三個區域：進行交易的露天市場，供給駝人們居住的木質房舍，以及供給浮筏人臨時棲居的茅草棚屋。

　　此外這處綠洲之中還有幾處被駝人稱為“荷特”的水井，只不過只對駝人自己免費，浮筏人要是想飲用此處的水源，必須繳納一定的費用，當然也可以用貨物來等價代替。

　　在綠洲的外圍架設有一口大鍋，兩名駝人就直立在大鍋旁邊，等待著商隊到來。奎斯發現，那兩名駝人的體型要比格勒隊長還夸張一些，再仔細一瞧，他們的背部都隆起兩座駝峰。

　　這兩個駝人一個年紀尚輕，卻像黑曜石般堅硬銳利。他叫作傲人·雙峰，是個從中心綠洲來到這個邊陲市場的貴族。

　　而他的老師——此時正站在他的身邊，沒有人能夠想到曾經名動帝國的格爾桑·雙峰——集被駝神青睞有加的牧師、帝國第一位元素薩滿、強大的軍閥三重身份為一體的雙峰駝人，此時會在這里耐心地等候一群浮筏商人。

　　“大人，”隊伍最前面牛車上的接引者格勒注意到兩名雙峰駝人的兜帽是用上等布料制成，邊緣有繁復的刺繡圖案。他趕忙跳下牛車，邁開大步跑了過來，待看清了兜帽下的年邁駝人臉龐，這名駝人隊長連忙屈膝跪倒，匍匐著舔了對方的腳趾后說道：“您有何吩咐，在下莫敢不從。”

　　格爾桑伸出自己因為年老而顯得有些像枯樹枝的手臂，卻仍然十分有力，一把就將格勒隊長從地上拉起，用平緩的語調說道：“你沒有問我從何而來，很好；你沒有為我為何而來，也很好。現在靜靜地待在一邊，等我完成傳統的儀式。”

　　說完，格爾桑從腰間的袋子里掏出一捧混合了洋蘇草、沙漠藥草、八角等調料的配料，將其扔到身邊滾沸的大鍋里，沒多大會兒就濃香撲鼻。隨著沸水上下沉浮的大塊塔布羊肉，發出微微的膻氣，略微有些像蛋黃色的油脂點綴在白嫩的筋肉上，煞是好看。

　　浮筏人中的司庫長老看到格勒如此敬重那名駝人長者，自然也是不敢有半分怠慢，他趕快在車隊的貨物之中抽出了一些腌制的鯨肉、海鱸魚肉、金槍魚肉，摞在胸前抱著跑到大鍋旁邊，將這些取自大海的食材全部丟入其中。

　　魚和羊，乃為鮮。

　　這是浮筏人和駝人在交易之前的一種儀式，取自陸地和海洋的食材匯聚于一鍋，熬煮具有出獨特味道的美味肉湯，也象征著兩族之間因為友誼而匯聚在一起。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這口大鍋里的塔布羊肉和魚肉，就會是交易營地里所有浮筏人和駝人的共同食物。湯水、木柴和食材都可以重新添置，但如果熄滅了火焰或者是哪方不再向鍋中投放食材，那么這次的交易市集就會立即終止，浮筏人必須馬上離開，撤出帝國的陸地。

　　看著環形基地的商人在駝人衛隊的協助下，將貨物卸下牛車，一點點運送到綠洲中的露天交易市集里。傲人·雙峰疑惑地問道：“格爾桑老師，您為何屈尊紆貴來借鑒這些浮筏人，他們——”

　　“——弱小且市儈，沒錯，”格爾桑將兜帽掀開，鼻尖翕張嗅探著大鍋之中冒出的香氣，“但從某種角度上講，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無論用何種方式來否定，對于那些潛藏在大海深處的危機，駝人帝國根本無能為力。雖然我族的駝神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更加古老、與這個世界關聯更緊密的元素之靈已經給予我預示，能夠讓四海晏清的機遇已然藏在這些浮筏人之中。”

　　對于自己老師的這番話語，傲人·雙峰無法置評。雖然他本能地不相信元素之靈能夠比偉大的駝神更加全知，但是面對這樣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慎言”一詞他是萬萬沒資格說出。

　　年輕的雙峰駝人只能恭謹地垂下頭顱，而他的老師此時卻將目光投向了浮筏人商隊的背影。

　　“大地沸騰，方顯大能。煙波浩浪，歸去隨風。”默念著數日之前溝通元素之靈時獲得的讖語，格爾桑陷入了久久的思考當中。

　　只是他不知道，在那些前來交易的浮筏人之中，有一雙眼睛也在觀察著自己。

　　“有點意思。”少年藍龍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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