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岔路口離開,他們一行人帶著繪圖師,以及二十個軟槭人戰士走在田地的阡陌之間。此時,距離天黑已經大約不足兩個沙漏時,如果不是因為附近有村莊——那可能意味著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必須要偵查仔細,哈拉蒙德他們此時應該已經回到千人隊的臨時營地里面了。
走了沒多遠,他們來到一處小山谷,谷底的樹木靠得并不密集,頭頂的樹冠卻像帳篷一樣。林地上一段倒下的樹干旁,有一圈黑色的小石子。隊伍里帶著一條軟槭獵犬,它一到這兒便跳到前頭,到處嗅來嗅去,各處查探一番,最終發現了一條隱藏在灌木叢中、外人很難發現的小路。
塔普特南部疆國很多小型村莊都像這樣,通常外部都會有掩飾痕跡的布置,主要是為了防備可能會出現的盜匪。而這也說明,這個村莊規模并不大,甚至與連喀都靈那個集鎮相比都遠遠不如。這樣的村子里,別說是法律講述官和護衛隊了,可能找遍整個村子連把像樣的武器都找不出來。
而當他們真正找到這個村子之后,情況果然如預料的一般。只有十幾個農夫拿著干草叉,戰戰兢兢地阻擋在一條村莊的道路上。而他們身后的那個村莊則是被碗口粗細疏離木柵欄包圍著,既沒有箭塔,也沒有壕溝或者拒馬。透過只能防備野獸的柵欄向村莊里看去,這個村子壓根沒有一間塔普特地主或者小貴族住的那種磚石結構建筑,有的知識一些夯土壘砌起來的、鋪著茅草的矮小房屋。
哈拉蒙德他們這邊的隊伍里,有幾個攜帶弓弩的士兵,向那群拿著干草叉的農夫“象征性”地射了幾箭,根本就懶得傷人。緊接著,那個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組織起來的隊伍便一哄而散,所有人掉頭就跑,撒丫子一路狂奔到村子里面。當然,他們沒有忘記關上一道象征意義大于實際作用“籬笆門”。哈拉蒙德一看這架勢,干脆直接向這個村莊里面喊話,他的塔普特語說得雖然只能算一般,但是在瓦林斯堡都沒露餡,顯然別人是能聽懂的。
“叫你們的村長、村老,或者隨便什么管事的人出來說話,我們不是盜匪。如果你們配合的話,我們也就不進去,否則我們就進去找你們講話。”他百分百可以肯定,對于這樣的村子,軟槭人的遠征軍是沒有什么劫掠念頭的。
與其花費力氣去榨干那些村民空空如也的錢袋子,軟槭人的選擇多半是讓村子直接投降,再簽訂文書確認解除該地對于某些貴族和地主的稅收義務,最后再讓這個村子向他們繳納那部分稅負。現在哈拉蒙德讓管事的出來搭話,目的就是為了直接釘死這一點,省得最后軟槭人還得進村“象征性”地搶奪一些家畜和家禽補充大軍的給養——從這個小村子里找出來的東西,別說是給兩萬人的大部隊了,就連千人規模先遣軍的一頓飯都解決不了。
他的話起了作用,沒過多久,一個相當矮小的成年人就從村子的大門中走了出來,他身后還跟著兩個步履很緩慢的農夫。哦,對了,兩個農夫也都拿著干草叉。哈拉蒙德打量著為首那個人,那人長滿黑發的腦袋可能還不及他的肚臍高,而且細看過去,他的臉上確實帶著幾分孩子的特征——細眼睛,寬嘴巴,都向兩邊顴骨的方向延伸,看起來既單純又好笑。
“好像是侏儒種。”
“嗯,沒錯。”
“看來得今晚回營地前得動刀子了。”
“哈哈,我打賭只用動一次刀子就行。”
“你是不是蠢蛋,那家伙多半有家有業的,你動一次刀子就能宰了那一家子侏儒雜碎?你是串肉串不也得串個兩三次往上?”
“你告訴他干嘛,我都想和他打賭了。”
哈拉蒙德身后,傳來一些雜七雜八的聲音。因為眾所周知的某些原因,所以拉姆齊大陸的人對于侏儒這個種族是存在強烈的敵視。而又因為塔普特島是那些侏儒代理人家族刑徒的流放地,所以這里有侏儒或者半侏儒出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過,在拉姆齊大陸那邊,侏儒們可就沒那么常見了,哈拉蒙德也只有在永序之鱗治下的的君臨城見過侏儒這種智慧生物。而且,其中有個侏儒還是君臨城大學機械動力學專業的主講師——這絕對算是拉姆齊位面,位于體面排行榜前列的工作——比起其它地方的喊打喊殺,君臨城自有一種兼收并蓄的氣魄。
“呵呵,”奎斯偽裝成的年輕銃士休·胡德蹲下身子,捏住了因為主人殺意而不斷狂吠的軟槭獵犬的狹長嘴巴,“閉嘴,那個小個子可不是什么侏儒,別睜著眼睛胡說八道。”
他的這句話,立刻引來一些人的不滿。只是,隨著他扭頭冷眼掃過,還有矮人戈林多摸上身上鉤斧把柄的動作,那些人全都明智地選擇閉上嘴巴,今天晚上他們可不想在軍醫帳篷度過。
不過,奎斯的話倒是提醒了哈拉蒙德。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那個村長模樣的家伙,這人胸膛寬闊,身體各部位都很勻稱;一身行頭很像塔普特本地人,上衣和綁腿都是用棉布做成的動物,雞心狀的領口上露出一張圓臉;他有一雙長著毛的大腳板,穿著一雙用皮革制成的涼鞋;手里拿根手杖,像是用細長的骨頭雕刻而成,上面還幫著一條皮帶。
“他是半身人,”哈拉蒙德立刻意識到自己剛剛也判斷失誤,于是開口向其他人解釋道:“身材勻稱、腦袋比例不夸張、長毛的大腳板、拿著胡帕克杖…這些都是半身人才會有的特點。”
聽了解釋,原本蠢蠢欲動的士兵們也都安靜下來,對于哈拉蒙德的學問他們還是信服的。這時,那個拿著胡帕克杖的半身人和兩個拿著干草叉的農夫,也已經走到近前。
“老爺們,”半身人率先自我介紹道:“鄙人名叫賓那羅·克米爾·列姆·米羅·蘇瑪比克,您們可以稱呼我為賓克比克,我是這個橡子村的村長。村民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終年種地為生。”
介紹完,賓克比克咧嘴笑了一下,像是個蛤蟆似的,還露出一口發黃的大板牙。
已經確定了他不是侏儒,于是這支前鋒隊伍便走出六名士兵,兩兩一組進村檢查了一番。很快,他們就走了出來,沒有作出什么搶掠或者侮辱婦女之類的事情,只是確認這個村子沒有藏兵。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這支勘察小隊的隊長拿出一份用拉姆齊通用語和塔普特通用語書寫的文書,大聲宣讀了一番諸如“此地管理權益變更”、“僭主及其麾下各貴族皆盡亂命”、“軟槭議貴族議會秉持正義與公道統治此地”之類的話語。他是用拉姆齊通用語念的這番內容,也沒有問那個橡子村的半身人長聽沒聽懂,接著就將這張蓋著印璽的羊皮紙直接丟進對方懷里。
“收好它,如果還有這樣的人出現,”因為害怕那些人不識字,所以哈拉蒙德最后用塔普特通用語說道,同時指了指軟槭人衣甲上的紋飾,“拿出這張紙,聽他們吩咐,應該能住這個村子。”
“哦,哦,謝謝這位老爺。”賓克比克連連道謝。然后又向跟著自己的一個村民快速說了幾句,后者趕忙跑回村子,不多時就一胳膊夾著一個小豬崽子跑了回來。賓克比克指著它們,對哈拉蒙德彎腰鞠躬,“這是我家的豬崽子,還請老爺們一定要收下,橡子村比較窮也只能拿出這些東西。”
就在哈拉蒙德準備拒絕的時候,還是奎斯伸手接過了那兩只小豬崽子。“收下吧,今天晚上可以做兩只烤乳豬吃。而且,你如果不手下,他們也不會安心。不過你要是不想白拿的話,倒是可以付錢問些問題,反正那個被吊死在岔路口的惡魔崇拜者挺怪的,問清楚也好。”
“哦,也對。”
哈拉蒙德腦子馬上就轉過彎來,掏出幾枚塔普特式樣的方銀幣,屈指一彈就落到了賓克比克手掌心里。“禮物我收下了。不過有些事情,我得問問你們。放心,把你們知道的告訴我就行。”
當他說完自己的問題,賓克比克就忙不迭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講了出來。原來,那個被吊死的人的確是他們橡子村的村民,之前曾經去瓦林斯堡售賣自家種的蘑菇和其它一些菌類食物。
結果,他回來的時候卻是被瓦林斯堡的戍衛隊送回來的,而且他還被打了個半死,那兩個押送他的戍衛隊士兵將其吊死在橡子村外岔路口上。根據那兩個士兵說,這個人在城里參與了一場惡魔引發的暴動,他因為在惡魔的誘惑下犯了大罪,所以才會被判處死刑。只不過,他是被誘惑的,所以罪行減免了一等,被送到家鄉吊死而不是直接在瓦林斯堡被處以焚燒之刑。
“…我聽說,周圍幾個村子也有不少類似的惡魔崇拜者被吊死…好像是因為瓦林斯堡那里出現了能誘惑凡人的惡魔,而且連郡長大人都遭了毒手,所以郡城那邊最近一直在追剿惡魔崇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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