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散,王夫人說道:“前幾天,聽聞殿下提及,說羅家妹妹與顏家小姐過幾天要來益都?”
鄧舍正處在空虛的時候。男人也,總在某個時候是最為空虛的。一泄如注的激情過去,他既心滿意足,又慵慵懶懶,以手支頭,一邊余興未消,輕弄王夫人那又挺又翹的雙乳,一邊微閉雙眼,不經意地“嗯”了聲。
室內暖氣熏人,暖洋洋的,很舒服。
王夫人小心翼翼地看了鄧舍一眼,故意把胸脯挺起,將雙乳夾在一團,好方便其玩弄,看他興致挺高,心情不錯,大了膽子,往下說道:“方今察罕才退,益都并不安穩。顏家小姐倒也罷了,只是羅家妹妹懷了身孕,更且天寒地凍的,道路難行。
“奴家這幾天就一直在想,怕她若是路上受了顛簸,益都又不安穩,抑或受到驚嚇,說不定會傷及胎氣。…,殿下,要不再想想?平壤畢竟是要太平得多。”
鄧舍手上的動作一停,睜開了眼,道:“噢?”
王夫人心頭一跳,綻出俏笑,接著說道:“話說回來,其實呀,殿下如果真的想她了,何不待益都局勢稍穩之后,干脆親自去往海東走一趟?殿下來益都兩個月了,也一直沒回去過平壤。海東是殿下的根基之地,文叔叔盡管忠心耿耿,要論才略,還是遠不及殿下。殿下也好順道去看看,視察一番,豈不是兩全其美?”
她說完了,又是嫣然一笑,道:“說實話,自上次殿下送奴家來山東,奴家也有一年多沒再去過高麗。還真有點想念雙城呢。”仰起了臉,做出留戀的樣子,又夾雜點興奮和憧憬,問道,“不知殿下在雙城的舊邸,可有變化?奴家還記得,那日殿下有閑,親手植種了幾株臘梅。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現已正旦都過了,想來那幾株臘梅也早就開花了?”
王夫人這一番話,先從羅官奴說起,然后轉入平壤,最后以雙城收尾。好像重點在為鄧舍和羅官奴著想,但她的心意,鄧舍豈會不知?
他笑了笑,也不接口臘梅云云,直接說道:“你說的也是。只是,正因為察罕方退,益都不穩,故此我委實沒有時間回去海東。阿奴雖然懷有身孕,有姚先生和吳鶴年的照顧,料來路上也不會有甚差錯。你就不必為此擔憂了。”
“奴家實在是掛念她的身體,海上風波大,…。”
“官奴的身體好著呢,你是不知道。以往在平壤之時,爬高上低的,可要比你這個文弱娘子強多了。”
“文叔叔?”
“待益都舊軍整編結束,我就會放文叔回去平壤。文叔這個人,看似粗莽,粗中有細,我對他很放心。”想起數日前,文華國在益都城外又是哭又是罵人的表現,鄧舍不覺一笑,心中想道:“倒也難為他了。”說道,“平壤上下,對他都是贊不絕口。前陣子,吳鶴年來了封折子,還曾有說及,言稱士林贊譽,夸獎文叔‘慧眼辨才,沉靜深遠’。”
“‘慧眼辨才,沉靜深遠’?”王夫人吃驚失笑,她怎么也不能把文華國和這八個字聯系在一起,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鄧舍意味深長地說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子雅致,讀的書不少,難道還不知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道理么?”
“奴家,…。”
王夫人還欲待說些甚么,鄧舍面色一沉。
他可以允許王夫人使些小心眼,爭風吃醋,只要不過分就行,因為這是人之本性使然,管不住;但是卻不能允許她點評海東要員,懷疑軍政用人事,婦人干政,本為大忌,說道:“文叔人才如何,是為軍國要事,這不是你所能評說的。毋要多言,夜了,睡吧。”
不多時,鄧舍即睡熟了。聽著他平靜的呼吸,王夫人卻輾轉難眠。室內溫暖如春,室外冰寒徹骨。她思緒萬千,心潮起伏,想了很多的事。
忽然之間,她有點羨慕羅官奴。
她知道洪、姚兩人曾因鄧舍立妃之事而起過爭斗,也知道爭斗的焦點就在羅官奴和顏淑容。要說起來,鄧舍為燕王已有一年,“成家立業”,家不成,業何為?不管為穩定民心軍心也好,又或者為給臣下們一個定心骨也罷,也確實到該定下妃子人選的時候了。
可以預想,伴隨著羅官奴與顏淑容的來到益都,大約過不了太久,“立妃”之事肯定便會再被人重新翻起,定然又會有人上書勸說。
王夫人自知身份,她不是不讀書不識字的女子,自然曉得歷朝歷代能以再嫁而成為帝、王正室的,不能說沒有,但是少之又少。況且,續繼祖一死,她也明白無論行省、抑或軍中,都絕對也不會有人替她說話。有這樣尷尬的身份,行省、軍中又無支持,而鄧舍對她的寵愛,似也不比對羅官奴的多,甚至還遠遠不如。捫心自問,她并不奢求“正妻”之位。
然而,這又是為什么?有一點失落,有一點不安,有一點淡淡的傷感?
月光若水,積于庭前。錦被上,鴛鴦鳥兒正歡樂無限,轉首銅鏡,如雪清輝里,卻只有一張逐漸蒼老的容顏。在至正二十一年的元旦深夜,她忍不住回首前塵往事。自隨士誠起兵以來,顛沛流離,好似半天安生舒暢的日子也沒有過過。最快樂的時光是在幾時?或許是在還沒有出閣之前。家有幼女初長成,青春未艾,少女多情,渾不解世間傷心事。
那過去的時光,歷歷在目,只是有些遙遠,如今難以記得。
韶華如水,時光不再。淡淡香爐,云霧深處,一雙眼朦朧看去,屏風上,一紙青山為何如此寂寥?待溫舊夢,前塵縹緲,已不可追。欲暖殘酒,有枕邊人,身不可起。輾轉反側,心思難眠,忽憶起,是誰寫過,“閑展吳山翠”?王夫人心有所感,喃喃說道:“生在亂世間,恨為女兒身。”
羅官奴即便立不成妃子,至少她還有羅李郎,至少她還有了一個孩子。外有家人為助,內有嬰孩固寵。不至無依無靠。
王夫人問自己,她呢?她與家中久不通音信,很早前就聽說,因為續繼祖、王士誠的關系,家中親戚被蒙元地方官屠戮一空。便如小雀,無枝可據。她下意識地抓緊了鄧舍的手,這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
一個晚上,她沒睡著覺。
次日拂曉,早早起來,梳妝打扮,精神奕奕地笑迎鄧舍起床。幫他盥洗,助其更衣。洗素手,親下廚;捧出羹湯,伺候吃飯。聽雞鳴三聲,到了鄧舍登堂理事的時辰,再又笑語殷勤,送至后院門口。
看他去遠,方才折回內室,拿出沒做完的女紅。是個為鄧舍繡的手帕。放下心懷,全神貫注地投入其中。一天的時間,就這樣很快便過去了。待到入夜,她推開樓閣的窗戶,往院門連望了好幾次,不見鄧舍歸來。
飯食都已過了許久,看到有個人提了燈籠,快步來到,與守院的侍女說了幾句話。那侍女上來稟告:“殿下請娘子往前邊堂上去。說昨個兒在街上遇到的那個說書先生來了,有新段子要說。請娘子一起聽聽。”
王夫人來到前邊,見堂上已坐了數人。
洪繼勛、文華國、趙過、張歹兒、羅李郎等皆在位。下邊又站了兩人,一個瘦高個兒,一個半邊殘疾,果然便是馬得寶與駱永明。鄧舍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在旁邊坐下,笑道:“昨日在街上,本王的這位娘子聽見你們說書,風趣滑稽,甚是喜歡。今兒晚上叫你們來,有三個目的。”
他指了指趙過與張歹兒,“一來,昨天你們又是說趙左丞,又是說紅臉兒,說的好生熱鬧。讓你們見見正主。”笑了笑,又道,“二來,也想聽聽看你們還有沒有新段子。至于三來,等一會兒,也有些事情想要相詢。”
馬得寶口拜倒在地,對鄧舍行了個禮,再轉過身,給趙過與張歹兒叩頭,表示歉意,說道:“小人狗膽子,狗膽包天。昨天在街上胡說八道,萬幸王爺、娘子與諸位大人,大人有大度。不與小人一般見識。誠惶誠恐。”
要沒有益都分省、樞密分院的同意,給馬得寶三個膽子,他也不敢拿趙過與張歹兒說戲。趙過與張歹兒對此都是早已知道的,當然不會見怪。
文華國偏偏故作不豫,斥責道:“正旦之日,歡慶之時。你倆什么不好說,烏七八糟的,卻拿朝廷命官來做說笑。何止狗膽包天,簡直不知死后!俺且來問你,你怎生就知道,俺們大人有大量?主公自然有大量,洪先生也不消說。難道你卻不知,文老爺俺,可是出了名的小肚雞腸!”
馬得寶不慌不亂,道:“實不敢相瞞,王爺、娘子、文老爺、諸位大人,…。”抬起手,大拇指與食指捏了捏,空出一毫的縫隙,自比說道,“在你們諸位貴人的面前,小人實在就只有這么高。說是螻蟻,絲毫不過。但是卻有一樣本領,是小人有,諸位貴人都沒有的。”
“什么本領?”
“小人會望氣。”
“望甚么氣?”
“小人的望氣本事,卻又與堪輿、占星之流不同。也不望地氣,也不望天氣。專望人氣。”
鄧舍來了興趣,笑道:“何謂人氣?”
“人氣也者,人皆有氣,騰騰頭頂之上,絢爛七彩之色。赤橙黃綠青藍紫,色有不同;或虛或實、或介于虛實之間,厚薄亦有不同。”
“或分七彩,或有虛實。那且再問你,這人氣是怎么形成的?為何我卻從沒聽說過?”
“人有七竅,便如天上星辰,又如地脈山川。聚之為形是為五官,行之于氣便是人氣。大凡人之氣運,皆可從此中看出。今之天下,會此術者唯小人一人而已,殿下未曾聽說過,倒也不足為奇。”
文華國曬然,道:“吹的神乎其神,說還不是堪輿,也不是占星。說到底,原來只不過是個看相的。”
“相面之術,十中其一,已算高手。望氣之術,十錯其一,已為低手。若強要將此兩者相較,便好比硬要拿小人與老爺相比。一低一高,相差懸殊;一賤一貴,云泥之別。相面,雕蟲小技。望氣,仙人不傳之秘。”
馬得寶自吹自擂,大言不慚。包括王夫人在內,諸人其實都明白他是在吹牛。看他說的有趣,張歹兒笑吟吟,說道:“你個漢子,休要只管吹噓!甚么望氣之術,真的如此神妙?姑且信你。你都能望出些什么來?”
“若到功力精深,一眼可斷生死,一目能定禍福。小人練此功夫未久,就以現在的水平來說,還到不了這個地步。但是,若是只想看看一個人的貴賤、脾氣、性子與喜好,則是綽綽有余,立刻了然。”
“那你來看我們,試著說說。”鄧舍一拍案幾,“不過,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有半分錯處,你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馬得寶胸有成竹,道:“小人便請先從王爺說起。”
“說吧。”
“王爺頭頂之氣,主色為赤,又帶青黑,濃郁如云。色赤,主兵戈,說明王爺的富貴皆從征戰中來,是為一個亂世英雄。青為木,黑為水,水木清華,相輔相成。則又說明王爺禮賢下士,且身邊有賢人相助。濃郁如云者,是王爺貴不可言也。王爺之氣,是為王氣。”
鄧舍瞅了瞅左右,看那馬得寶說的唾沫四濺,陡然想起“王霸之氣”四個字來,不覺一笑。又道:“你再來看看洪先生與文平章。”
“洪老爺之氣,黑如漆墨,形似板狀。黑也者,是水也。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這說明,洪老爺乃是一位智者。形似板狀,便如玉笏。洪大人之氣,是為文臣顯貴之氣。文老爺之氣,如金似革,猶如鐵石。金也者,殺氣凜然;猶如鐵石,說明文老爺心志堅毅,此是為武臣顯貴之氣。”
王夫人聽得好笑,低聲與鄧舍說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前邊把牛皮吹的比天高,后頭說的卻全為廢話。倒也難為他,一時間,竟能應變快捷如此。”鄧舍哈哈一笑,說道:“牛皮也吹過了,卻比聽你說書有趣。既博得娘子一笑,功勞不淺,賞銀兩錠。…,你現為左右司何職?”
“小人現為椽吏,分理戶曹。”
椽吏是行省最主要的官員,人數也最多。職責為分曹理事、處理案牘。所謂“分曹理事”,即分別在刑、戶、吏、禮、兵、工諸曹中辦公。遠在唐宋時期,這六曹都是歸屬府縣的編制,統稱地方胥吏。
不過,在入元之后,“悉罷之”。名義上不再有六曹,而是以左右司首領官統領吏員分理諸曹之務。故此,馬得寶說他“現為椽吏,分理戶曹”。
鄧舍喜他口齒便利,說道:“街上說書,宣揚我海東王化,相助本王得益都民心,你兩人立下有功勞。明天起,你便不用去左右司了。改來我燕王府,做個宣使如何?”
宣使,負責上傳下達的吏職。就分省吏員來說,相比而言,雖然椽吏的地位最高,一些能干的椽吏,“省臣呼為先生,不以吏遇之”,考滿即可升為正七品,調為地方長吏,但是若要與王府宣使一比,自然還是遠遜不如。
分省中也設置的有宣使。人評價其為:“去而代宰相行事,一言而紀綱振。”出入皆隨行主官,承意指及,宣勞力于列省,外出即貴為使,可見其地位之重要性。馬得寶喜形于色,山呼拜倒,說道:“小人為王爺賀。”
鄧舍說道:“卻也奇怪,是你升了官,為本王賀甚么?”
馬得寶嚴肅地說道:“賀王爺知人善用,擢小人入王府,為宣使,實在慧眼獨具。賀喜王爺又得一人才。”
“哈哈。”滿堂皆笑。
馬得寶這邊對答如流,駱永明呆呆地立在旁邊,半天沒說一句話。鄧舍溫言說道:“你的胳臂是在南高麗一戰中丟去的,身有殘疾,本該安置地方。聽說你卻不愿。李將軍因為此,曾專門給本王上過書,我還記得。你是我海東的勇士,雖傷而不肯下戰場,其志可嘉。現如今,你又損一耳、一目,怕親兵也是做不成了。行省有定制,對你定會妥善安排。李將軍打算把你安置去什么地方?”
駱永明道:“正要與殿下分說,求殿下開恩。”跪倒叩頭。
“你這卻是為何?可是李將軍安排的地方,你不滿意,不想去么?”
“李將軍體恤下屬,愛兵如子,早幾日還與小人說,想要把小人安頓去漢陽府,做一個地方吏員。”
漢陽府,是南高麗數一數二的大邑,出了名的繁華富庶。這該是個美差。鄧舍奇道:“怎么?你覺得漢陽府不夠好么?那你想去哪里?”
“小人本為軍戶,投王師前,也曾在韃子軍中待過。自入王師,追隨殿下、李將軍,戰遼東、征高麗、守益都,凡我海東歷次大戰,無有不與。小人不敢自夸,現也為李將軍親兵隊的副百戶。無論對韃子軍的虛實,抑或對我海東的戰法,也都算的上略有了解。
“小人盡管已為廢人,今我海東戰事未平,韃虜強敵未定,卻不愿就去地方上享福。只求王爺開恩,若真不能留小人在軍中,也請能把小人發去軍校,也好能散散余熱。”
鄧舍知道,有一種人,從軍當兵習慣了,要猛然間,讓其離開軍隊,的確很不適應。聽了駱永明的話,他微微沉吟。
要說駱永明的條件,以親兵隊副百戶的職位,放在外頭少說也是百戶、副千戶,論其職銜、閱歷,確也夠做個教官。并且據他所言,又有實戰經驗,又熟悉敵我虛實,很有利的一點。只是,卻有一處,有些為難。他說道:“軍校里的教官,有一個基本的要求,必須識文斷字。你可識字么?”
駱永明笑了,說道:“小人雖軍戶出身,因叔伯們多,互相周濟,幼年時,家中還能顧上溫飽,所以也曾有去私塾,讀過幾年書。此次,李將軍之所以點派小人來與馬大人配合,一則,因小人略有戰功,這殘廢之身出去,李將軍說,有利揚我海東尚武之風;二來,卻便是因小人識字。”
鄧舍點了點頭,心中已有八分許了。問文華國,道:“文叔,平壤軍校是你執掌,目今缺教員有無?情況你最清楚。你看這駱永明,可以么?”
雖為燕王,涉及臣下掌轄之事,不專權、不擅斷,以示尊敬有禮。文華國道:“現今軍校,第一批學生已經畢業了。一部分留在海東;一部分奉主公之命,正陸續調來益都。因為備戰察罕,又遵照主公的吩咐,才又對新招的學生開了擴招之令。這教員,還真是有些不足,稍嫌緊張。”
他曾任過南高麗一戰的總指揮,駱永明是李和尚麾下有名的勇士。因此對此人,他早有聽聞。平壤士林夸他“沉靜深遠、慧眼辨才”,是他面對讀書人時做出的姿態,究其本質,到底是個武將,喜歡驍勇善戰的人。
駱永明受有殘廢不假,打不成仗,當個教員授授課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又且,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驍勇的教員教出來的學生,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定然也會是敢戰、毫不懼死的。
文華國考究地打量了駱永明片刻,說道:“駱八五,俺聞名已久了。既然識字,又打過不少仗,臣以為,當個教員還是可以的。”鄧舍笑道:“文叔覺得行,那就是行了。”對駱永明道,“等會兒請文叔與你寫個委任狀。待你回去后,與李將軍說一下,便準備準備,這幾天就起程去平壤吧。”
駱永明大喜過望,連連叩頭謝恩。
本來找他倆來說書的,書沒聽成,先給一個升了職,又給一個調了任。鄧舍看夜色漸深,聽書本為次要,索性不再提說此事。他找馬得寶、駱永明來,有一個目的,乃是想問幾個問題,這才是重中之重。改口問起,無非有關益都民情、他們說書時聽眾反應之類。
馬得寶、駱永明一一答了。
鄧舍非常滿意,與洪繼勛道:“先生,民心可用也!”贊許羅李郎,“差事辦的不錯!”忽然聽見趙過腹中雷鳴,卻是他為忙碌整編益都舊軍之事,整整一天不曾吃飯。才處理過公事,又被鄧舍叫來府上,因是餓了。鄧舍大笑之余,不免慰勞,教膳房立備飯食,留了諸人,請一起吃用。
當夜,駱永明回去,即尋了李和尚,把鄧舍的話轉述告之。
李和尚也為他高興,拿了幾錠銀鈔,贈予他,以充行囊。軍校教員,看起來沒實權,也遠不如到漢陽府去做一個小吏,不是肥缺。但是,教出來的學生若有一個兩個出人頭地,那老師可也就水漲船高,了不得了。
駱永明雖并不在意這些,卻也深深地為殘廢之身又有了用武之地而歡喜,去心似箭。
次日一早,他便辭別了李和尚,單身一人,奔去萊州海港。等不及軍船,找到地方府衙,亮出李和尚給他寫的手批。萊州知府李蘭,才走馬上任,見是李和尚的手筆,很給面子,親自出頭,特地給他找了一艘商船,揚帆出海。正好順風,不到下午,即到達了平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