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許笛笙準時在六點半現身在千伊的病房。
“今天感覺怎么樣了?”許笛笙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好多了。”千伊原本還懶懶地斜靠在床上,此時卻坐直了身子。
許笛笙往左右看了看:“小雨呢?不是她陪你嗎?”
千伊瞥了許笛笙一眼:“許老板,上班還是朝九晚五呢,你至于這么刻薄嗎?”
“好,好,”許笛笙笑了告饒:“算我刻薄,行了吧!”
見許笛笙態度還不錯,千伊也不會老給人冷臉,倒是跟他解釋:“小雨最近又新交了一個男朋友,看起來還挺中意,我可不想耽誤別人大事。”
“哦,這樣啊,”許笛笙似乎想了想,同千伊:“等余小雨結婚,咱們送一份大禮,你說送什么好?”
“你想送什么,和我有什么關系?”千伊并不上當,不過說完,也就笑了起來。
其實小雨走后,保姆照顧千伊用完晚餐,也自己吃飯去了,好長一段時間,千伊都在百無聊賴,忍不住盼著有人過來,就算來的是許笛笙也好。
“還疼嗎?”許笛笙摸了摸千伊的被角。
“當然疼啊,不是說疼就對了嗎!”千伊無奈地回道。
許笛笙似乎被千伊的表情逗笑了,拉著椅子,往床邊又靠了靠。
“去接過小翼放學了嗎?”千伊問道。
“嗯,”許笛笙點了點頭,隨后道:“小翼還在路上問,媽媽為什么不給他打電話。”
千伊“哦”了一聲,下意識地拿過手機,閉目想了想,道:“我這就打,不過,你跟孩子是怎么說的?”
“就說你忙,沒有時間打電話,然后過不了幾天,你就出差回來了。”許笛笙抱著雙臂道。
千伊又開始糾結,到后來還是把電話放下:“算了,我現在就是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還真怕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小家伙犯了疑心。”
“沒關系,”許笛笙一點都沒顧千伊的面子:“有你這樣的媽,小翼聰明不到哪里去的。”
“行了,你還是回去吧,醫生囑咐我,一定要心緒平穩,不過每次見到你,總忍不住想生氣,這每天一次,誰受得了啊,求你了,離我遠一點。”千伊故意怒道。
“我問過主治醫生,適當的精神刺激,可以緩解捐獻人的緊張情緒,所以,你不覺得我是在幫你嗎?”許笛笙不慌不忙地道。
“神經病!”千伊控制不住,還是笑了起來。
許笛笙看了看千伊,站起身走到病房窗前,趴在窗臺望著外面好久,道:“我昨天帶兒子去打球,又陪他到兒童餐廳玩了好一會,不過他顯然并不太開心,你猜小翼對我說什么?”
“別賣關子,你說啊!”
“小翼說,這兩天很不開心,因為媽媽不在家,就像周圍都空蕩蕩了一樣。”
“很正常啊,少了媽媽。”千伊笑了一聲。
許笛笙回過頭:“你這當媽的,就理解不了孩子的心情,他的意思,沒有了你在,咱們這個家好像就不完整了。”
千伊不高興地道:“你自己不都親自問過醫生了嗎,等骨髓移植結束,過幾天我就能回去,很正常的事,怎么就被你說得,好像我離家出走一樣,許笛笙,你還真是來找架吵的。”
“千伊,我真服了你,什么時候學會胡攪蠻纏了,”許笛笙回過頭,靠在窗前道:“我想說的是,后來我問小翼,如果爸爸不在,是不是他也會這么不開心,兒子說了句讓我非常感動的話,他跟我講,希望爸爸媽媽,還有太奶奶跟小翼,永遠都在一起。”
“拐彎抹角鋪墊了這么久,就為最后一句,我怎么覺得,這話的出處有什么不對,你不會拿孩子來說事吧?”千伊哼笑了一聲,隨即將正與許笛笙對視的目光抽離開,不希望許笛笙看出,她對這句話也產生了感觸。
“真是沒心沒肺!”許笛笙冷冷掃了千伊一眼。
眼看著許笛笙真不高興了起來,好在薛院長跟萱萱的主治醫生,這時一起走了進來。
“我猜許先生現在一定是過來了。”薛院長忙笑著道。
許笛笙上前,同對方兩人都握了握手。
主治醫生看看薛院長,便對許笛笙道:“許先生,患兒的各臟器檢查已經出來,目前情況良好,原本早上我們決定,要在四天后做移植,不過,經過與您請來的那幾位專家共同討論,我們一致決定要提前手術,也就是明天一早,病人就要進層流室。”
許笛笙顯然沒有想到,問了一句:“那么,手術時間也確定了?”
“千小姐,大后天手術,在此之前,要再打兩天的動員劑,需要你再辛苦一下。”主治醫生望著千伊道。
“好呀,我全力配合,再說,我也希望能早點回家。”千伊聽得還挺高興,反倒沒覺得驚訝。
“手術的事我們會全力配合,不過,請全力保證我太太,”許笛笙停了一下,目光鄭重地注視著面前的兩位:“還有那個孩子…安全。”
“許先生放心。”薛院長忙不迭地直點頭。
薛院長和主治醫生一同離開后好久,許笛笙似乎還在出神,一直就站在原地動也沒動,倒是千伊這時開了口:“許笛笙,拜托你一件事,好嗎?”
“什么?”許笛笙總算醒過神來,回身看向千伊。
“把咱們已經離婚的事時時刻刻放在心里,別胡亂認什么‘我太太’,”千伊白了許笛笙一眼,她發現了,許笛笙這毛病經常犯,尤其是一著急的時候,嘴上絕對把不住門。
“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意這個?”許笛笙眼神中露出了不可思議,顯然沒想到,千伊現在還這么輕松。
千伊也發現了,許笛笙此時神色緊張,垂在兩邊的雙手都握成了拳,不免笑著安慰:“你說什么時候啊,不就是捐個髓血嗎,跟獻血沒什么兩樣。”
“看來是我瞎擔心。”許笛笙有些自嘲地道,然后上前,坐回到床邊的椅子上。
“你不是說我腦子不好用嗎,我這是到現在還沒想到害怕,”千伊的沖著許笛笙笑了笑,不由想起那天,許笛笙剛聽到自己準備為萱萱捐獻骨髓后的激烈反應,這個男人嘴上不說關心,可表情卻顯露無遺:“那個…真沒多大事,反正迄今為止,我還沒聽說過哪個捐獻骨髓的人,死在病床上。”
“你還真說得輕松,”許笛笙這時冷笑了一下:“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奶奶跟兒子交代?說你因公出差,然后死在正仁醫院的手術室?”
千伊定定地看了許笛笙好一會:“喂,你這話說出來,我怎么覺得,你就是在盼著我出事呢?”
“你說對了,剛結婚的時候,瞧著你在我面前裝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還真以為奶奶塞給我的這個老婆乖巧聽話,”許笛笙瞇眼打量著千伊:“結果發現上了當,我不走運地遇到你這種軸的,這么多年來,盡被你折騰了,真是氣起來,掐死你的心都有了,所以想死趕緊的!”
“我發現,小翼腦子不好,根本不是遺傳了我,而是你,你這種大少爺脾氣,習慣了別人處處順著你,才看我不順眼的。”說到這里,千伊忍不住大笑起來,許笛笙當初干的那些事,也不知道誰能把誰氣死,他現在倒反過來倒打一耙。
“行了,最好你等抽完血出來,人就完全傻了,我好安心地把你接回家,以后你就老老實實跟著我過日子,我也不嫌棄你,大不了看著你一直傻到老。”許笛笙哼道。
“大概要讓你失望了,到時候我活蹦亂跳地進骨髓移植室,再活蹦亂跳地出來。”千伊傲氣地道:“絕不讓你詭計得逞。”
許笛笙一下子站起身來:“我跑來干什么,純粹找氣受的,走了!”
“是啊,不送了,以后有空也別過來,免得我還得費神跟你吵架,有這功夫,還真不如讓自己養精蓄銳。”
許笛笙拿手點了點千伊的額頭,到最后,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
“真的,回去吧,現在我不在家,你晚上又跑出來,把老人跟孩子丟下,多不好啊!”千伊總算不跟許笛笙開玩笑了。
“你以為我晚上不想陪著奶奶跟兒子,還不是白天沒有時間來看你,只好等晚上了。”
“謝謝,許笛笙,”千伊看著許笛笙:“真得非常感謝,幫我安撫住了奶奶跟孩子。”
“這句話確定不是諷刺?”許笛笙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真心話!”千伊斜了許笛笙一眼:“還有啊,謝謝你幫我請了特護跟保姆,又把小雨也派過來,午夜夢回的時候,我一時糊涂,還以為是自己得了什么絕癥,惹得你這么大動干戈。”
許笛笙終于皺起來眉頭:“怎么又開始胡說八道,你不覺得自己今天特別瘋,難道是那個不著調的余小雨過來,把你給帶跑偏了,原本勉強算有點氣質的女人,現在搞得滿嘴亂跑火車。”
“走吧,我真沒事,吃得好,睡得也不錯,過不了幾天,把血一抽就萬事大吉了。”千伊干脆催道。
“什么萬事大吉了,把話放這里,這一次你先斬后奏,我沒攔住,下回再想鬧什么獻肝、獻腎的,一旦被我知道,直接把你綁了關地下室去。”許笛笙不滿自己又被趕,后來干脆恐嚇道。
一只枕頭扔到許笛笙身上,許笛笙不慌不忙地接住,隨后又笑著朝千伊的腦袋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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