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何大姐一進門,阿秀就聞到了一股子咸魚干的味道,她倒覺得還好,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顧靖翎,聞到這個氣味,直接就打了兩個噴嚏。
何大姐看他反應這么激烈,頓時有些羞赧地沖著他們笑笑:“屋子比較臟亂,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事。”阿秀笑笑,再臟再亂的地方她也去過。
而且這何大姐還是一個愛干凈的,只不過平日里比較忙碌,這屋子里雖然看著有些亂,但是卻不臟。
想來是時常在收拾的。
“阿娘,你今天咋這么早就回來了啊?”聽到動靜,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兒從屋子里面跑了出來。
“今天遇到貴人了,把魚都買了,三娃怎么樣了?”何大姐摸摸大女兒的腦袋,問道。
原本她正是貪玩的時候,就是因為家里沒有大人,弟弟又生病,她就每天不出門,在家里看著弟弟。
想想懂事的女兒,何大姐覺得自己就是再苦再累那都是值得的。
“弟弟身上還會熱熱的,不過我有聽阿娘的話,一直給他蓋著棉被。”大丫笑的很是燦爛,露出的牙齒中少了兩顆大門牙。
“大丫真乖,你去給客人燒個水,阿娘先讓大夫給三娃看看病。”
“您是大夫嗎?”大丫頭仰的老高,一臉崇拜地看著顧靖翎。
這個人長得真好看,沒有想到會是大夫,她一直以為大夫都是老頭子呢!
顧靖翎眼睛看向阿秀那邊,說:“這個才是大夫。”
大丫聽著他的話往阿秀那邊瞧去,發現對方是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姐姐,頓時崇拜感更勝。
“姐姐你是大夫啊!”
“對啊。”阿秀被她的星星眼瞧著,難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好了好了,大丫,快去燒水吧。”何大姐看自家閨女這副模樣。連忙打發她去燒水了。
這些都是貴人,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可怎么辦?
“好的。”大丫最后還不忘仰慕地看了阿秀幾眼,這才跑了出去。
“我家這丫頭就是好奇心重。”何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她這女兒聰明的很。又懂事。
要不是家里沒有錢,她真想讓她多去學些東西,以后免得像她這樣。
“女孩子活潑些挺好的。”阿秀倒是覺得這個小丫頭眼神干凈,又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是個聰明的。
“就是太外向了,不知道以后嫁不嫁得出去呢!”何大姐眼中有些擔憂,她自己嫁給了一個漁民,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的好些。
只是,唉…
阿秀只是笑笑,并不說話。
進了最里頭那個屋子。阿秀就瞧見了躺在炕上的一個小娃娃。
之前聽何大姐說了,這個孩子已經快一歲半了,但是阿秀一眼看過去,他的個頭最多不過一歲整。
小小的個子,又因為生病。面色顯得很是憔悴。
就是這么看著,都覺得怪可憐的。
“這樣的情況發生有多久了?”阿秀坐到炕邊,用手摸摸三娃的腦袋,果然在發燒。
這小孩子要是長時間發燒的話,很容易燒壞腦子的。
要真是這樣,那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而且這何大姐家并不富裕,要是真傻了。這個家也要被拖累了。
“三五日吧。”何大姐說道:“只不過之前咳嗽就有好一陣子了。”
“平日都給他吃些什么?”
何大姐又一一回答了。
她覺得這個大夫比之前的可靠譜多了,她之前抱著孩子去藥鋪,那大夫就瞧了一眼,直接開了方子。
哪像阿秀,各個方面都細細問了一遍。
正說話間,三娃又咳嗽了起來。
阿秀發現他好像喉嚨中有痰。一咳嗽呼吸就困難了。
“你家三娃并不是一般的發燒。”阿秀將三娃的手放進棉被里,用手輕輕拍了拍他。
“不是一般的發燒,那是啥?”何大姐一臉緊張地看著阿秀。
雖說自家男人不在了,但是這家里的獨苗苗,她還是要護的好好的。
不然以后她要是死了。怎么去地下見自家那男人。
“這個病叫做百日咳。”阿秀說道,這病要是拖延下去的話,可以有兩三個月。
而且小孩子免疫力差,這一場病過去,命都去了大半條了。
一聽這名字,何大姐就覺得心撲通撲通一下子跳的飛快,她雖然沒有讀過書,但是就這個病的名字,她就能感覺到這個病可不好治啊!
何大姐覺得鼻頭一酸,眼睛已經有淚水涌了上來:“阿秀,那有法子治不?”
“法子肯定是有的,你先不用急。”阿秀安慰道,語氣柔和,讓何大姐的情緒先慢慢放松下來。
“要怎么治,您只管說,我砸鍋賣鐵都會想法子湊錢的。”何大姐第一個就是想到家里的情況,家里沒有什么余錢,但是為了三娃,把所有能賣的都賣掉也沒有問題。
“何大姐,你不要想那么多,這個病雖然治起來有些麻煩,但是還不需要你砸鍋賣鐵的。”阿秀微微扶額,她有時候挺怕這樣的病人家屬的。
這大夫還沒有說怎么著,他們先自己各種想象的,還都是往壞處想。
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真,真的嘛?”何大姐還有些難以置信,她剛剛那些話的意思難道不是說很難治嗎。
一般大夫只要說那樣的話的時候,不是都意味著要花很多錢嗎?
“自然是真的,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去薛家藥鋪去抓藥就好。”阿秀一邊說著,一邊從隨身的袖袋中掏出袖珍版的毛筆和紙,快速寫好了方子。
不過這一小會兒的功夫,那三娃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伴隨著的是一陣哭嚎聲。
何大姐這個做娘的,聽著都覺得揪心。
“這膽汁對百日咳有好處,你要是有能力的話,就每天給他弄一個新鮮雞苦膽。加了白糖吃,分兩次吃掉就好。”
“行。”何大姐咬咬牙點頭道。
這瓊州靠海,魚蝦便宜的緊,但是別的肉食卻不便宜。她想著找個賣雞的,和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只買苦膽。
若是每天買一只雞的話,她可承受不住啊!
“這是蜜餞,若是覺得苦膽苦,吃不下,就用這個試試。”阿秀將一包蜜餞遞給何大姐。
這個蜜餞是路嬤嬤親手做的,用料可比京城賣的最貴的金絲蜜餞還要好的多,這么小小的一包,最起碼得要好幾兩銀子。
只不過這些。阿秀并沒有打算讓何大姐知道。
“謝謝,謝謝你了。”何大姐雖然心中覺得過意不去,但是現實讓她卻無法拒絕這樣的饋贈。
“不客氣,你平日可不要再給他吃海鮮了,病情會越來越嚴重的。”阿秀提醒道。
何大姐心中一驚。想起昨天她還給三娃喂了魚肉,頓時心中很是愧疚,都是她這個做阿娘的錯。
“阿秀,那王家的妻子回來了。”顧十九已經從那邊回來了。
他剛到的時候,家里還沒有人,不過等了沒有一會兒就看到一群人過來了,里面就有昨兒那賣魚的人的媳婦兒和孩子。
“那王家的婆娘嘴巴可厲害的緊。”何大姐有些擔憂地看著阿秀。看她就不是那種牙尖嘴利的。
“我又不和她去吵架,大姐不用太擔心,趁著現在天兒還早,不如去抓個藥,讓三娃趁早吃了。”阿秀說道。
雖然等下他們也要回去,可以再載她一程。只是等下的事情,她自己都說不準還要多久才能解決。
總不能讓她一直等著他們。
“你說的對。”何大姐沖著門口喊了一聲:“大丫,你過來!”
原本還在燒水的大丫連忙跑了進來,擦了一下臉上的煙灰問道:“阿娘,有啥事兒嗎?”
“你跟著他們去下老王家吧。要是他那婆娘罵人了,你知道怎么做吧。”
一聽何大姐這么說,大丫頓時就嘿嘿一笑,“我明白的嘞!”
大丫雖然年紀小,人可機靈著呢。
阿秀看這架勢,算是明白過來了,這何大姐怕自己吃虧,所以派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保護自己。
可是,她有弱到這種地步嗎?
不過這是人家的好意,阿秀也不好拒絕,就帶著大丫往王家走去。
“弟弟的病要緊嗎?”大丫趁機問道,她剛剛一直在燒水,并沒有聽到她們的對話。
“沒事,吃了藥就好了,不過你以后可不要再偷偷給他吃魚肉了,你弟弟這病,不能吃海里的魚的肉。”阿秀看了一眼大丫,說道。
“你怎么知道?”大丫被嚇了一大跳,自己給弟弟喂魚肉的時候,明明就沒有人看到。
“三娃的嘴邊,還有一些小肉末呢。”阿秀輕輕點點自己的嘴角,她也是剛剛給三娃檢查的時候才發現的。
而且就上面的新鮮程度,不大可能會是何大姐喂的。
這平日里都是大丫看著三娃的,也就只有她有這個可能了。
只是她可能是處于對弟弟的疼愛,但是這個時候,只會加速三娃的病情。
不過大丫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有些事情,沒有必要說的那么嚴厲。
“弟弟現在不能吃魚嗎?”大丫有些忐忑地看了阿秀一眼,自己只是想讓弟弟快點長大,這樣阿娘就不用這么擔心他了。
“等他病好了就能吃了,你現在先把自己喂的飽飽的,不要讓你阿娘擔心。”阿秀摸摸她的腦袋。
“恩。”大丫使勁兒點點頭,心中滿滿的都是對阿秀的崇拜:“您可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