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搶,是換!”紅衣少女脫下手腕上一副墨綠墨綠的翠玉手鐲。
甄十娘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翠玉打冷眼一看就上好的,少說也值百兩銀子,雖不是價值連城,可是,拿一副翠玉手鐲換兩個不值錢的木偶玩具…這小丫頭,不是腦袋進水了吧?
“我才不換,誰稀罕你那個破玩意!”簡武雙手抱在甄十娘的腰,朝紅衣少女又吐舌頭又瞪眼地做鬼臉。
有娘親護著,他可是一點都不怕。
這傻孩子,不過一個木偶,家里就有現成的木匠,回去再讓沈忠信做就是,這可上一本萬利的買賣,憑什么不做?
甄十娘心里正哀嘆自己的傻兒子一點經商的頭腦都沒有,卻見那紅衣少女立即又從頭上摘下一枝鑲了顆拇指蓋大小貓眼的點翠放在一起,“…那再加上這個,總行了吧!”一副極其認真的討價還價模樣。
甄十娘徹底傻掉了。
難道是自己落伍了,外面的潮流真的變了,變的木偶盛行,沒人喜歡珠寶了?
眼見簡文目光閃閃,低頭和簡武咬耳朵,大有答應之意,甄十娘連忙開口,“這木偶不值錢,姑娘快把東西戴上吧,仔細弄丟了回去又得挨罰。”說著話,拉了簡武簡文就走。
一只翠玉手鐲還不算什么,能隨手拿出這樣的珠玉點翠,并棄之如敝,就說明這女孩的家境特別好,上京城是藏龍臥虎之地,誰知道這女孩有什么背景,是公主郡主也難說,果真要了,事后被家長知道了,還不知會惹出多少羅亂呢。
這種女孩子,從小金山銀山地養著,都是被嬌慣壞了的,最好還是敬而遠之。
“夫人!”紅衣少女呆愣片刻,隨即抬腳追了上來,俏生生地擋在甄十娘面前,“我真的很喜歡那兩個木偶,它們能自己動呢。”又商量道,“要不,夫人告訴我在哪兒買的,我自己去買。”一雙靈動的大眼忽閃忽閃的。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由和簡武簡文討價還價改由過來求她,就說明這女孩很聰明,并非不會察言觀色。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知道她就是一被慣壞了的驕縱女孩,可甄十娘就是討厭不起來,不由嘆了口氣,“這不是買的,是他們叔叔給刻的,就是塊破木頭,不值錢的。”有心讓簡武簡文送給她算了,想到簡武簡文對這對木偶的寶貝,甄十娘又閉了嘴。
心里暗暗奇怪,一個女孩家,怎么會喜歡這玩意。
這些東西,沈孝嫻從來連看都不看。
“那他們的叔叔在哪兒,我去求他!”女孩眼前一亮。
甄十娘出了一身冷汗。
沈忠信可不是簡武簡文,五六歲的小屁孩,他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我打小喜歡這些機關,可惜身邊的人都不會。”看出甄十娘的不悅,紅衣女孩誠懇地解釋道,“…能做出這么靈巧木偶的人,一定也是個大師!”閃閃的目光中滿是崇拜。
敢情她把沈忠信當成一個七老八十的鶴發老叟了。
甄十娘神色緩下來,正要告訴他沈忠信是個年輕男子,她一個姑娘家不方便見,忽然心一動,開口說道,“文哥武哥是答對了他叔叔給出的題,才贏了這對木偶,這樣吧…”她想了想,“讓孩子把題說給你,若你能答對,這對木偶就送給你。”說著,低頭附在簡武簡文耳邊低語了幾句。
簡文眨眨眼 九宮圖能行嗎,他和弟弟可是都填上了,簡文正猶豫,簡武已低頭畫起來。
很快畫好了一個九宮圖。
“就這九個格,填上一到九個數字,讓這里、這里、這里…相加的和分別相等!”簡武沿著九宮圖的橫、豎、對角線比劃著。
簡文接口說道,“你若填對了,木偶就換給你!”
九宮圖放在現代,已經沒那么深奧了,小學生都能做出來。
可古代不單獨開數學,學的大都是四書五經,還真沒幾人能填出這個來,尤其女孩子,會算數的都少之又少,相應地,九宮圖就被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甄十娘就曾試過,沈鐘磬想了一個晚上才勉強填上,蕭煜那么聰明又詭計多端,可就是沒能填出來,這讓甄十娘都有些費解。
正想的出神,就見紅衣少女抿嘴一笑,“…這可難不倒我。”想都沒想,蹲了身子拿起簡武剛扔的石頭子在九宮格里填起來。
“好了…”刷刷刷幾下填完,紅衣少女拍拍手,得意洋洋地看著簡武簡文。
簡文簡武雙雙撲過去,蹲在地上認真算起來。
“…真的哎!”計算了半天,簡文簡武有些傻眼,“娘!”雙雙抬頭看向甄十娘,簡武下意識地護住懷里的木偶。
這個九宮圖他和哥哥當初費了三天的勁才填上的,而且,妹妹沈孝嫻包括娘屋里的那些丫鬟就都添不上,應該很難得啊。
所以剛剛娘親讓拿九宮圖為難這個姐姐,想讓她知難而退,他便毫不猶豫地畫了出來,不曾想,人家都沒猶豫提筆就來!
不錯,是個機靈的。
甄十娘見了就暗暗點頭。
見簡武雙手護住懷里的木偶大有耍賴的意思,甄十娘啞然失笑,她輕輕拍了拍簡武,“…男子漢要愿賭服輸!”
簡武就一咬牙,果決地掏出木偶放在地上,“給你!”朝紅衣少女做了個鬼臉。
簡文也掏出來和弟弟的放在一起。
紅衣少女欣喜若狂 如獲至寶地抓在手里,朝甄十娘福了一禮,“謝謝夫人。”又朝簡文簡武呲牙一笑,“謝謝小dd。”生怕甄十娘一家反悔,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想起什么又返回來,脫下腕上的翠玉手鐲遞給簡武,“…給你這個!”
見簡武還望著她手里的木偶發怔,紅衣少女索性把手鐲放在地上,轉身就跑。
甄十娘正回身吩咐人,“去查查是誰家的女孩。”待回過頭,那紅衣女孩已留下手鐲不見了蹤影。
甄十娘就皺皺眉。
“娘…”簡文撿起手鐲正擺弄,見甄十娘面色不善,就說道,“先生說過,買賣但憑你情我愿,是她自愿的,我們又沒有欺負她!”
甄十娘恍然想起剛剛自己說的是送,可簡文卻給改成了換,不由拍拍簡文的小臉,“…你個小機靈鬼,以后再不可這么框人。”
“這叫物有所值!”簡文不服氣,“顧先生說物資本無價,全憑本心,娘眼里這個木偶不值錢,但她肯拿手鐲換,就說明在她眼里值這個價值,她不會覺得虧的!”又道,“你看她跑那么快,還以為自己賺了大便宜呢。”
簡文的意思就是甲之砒霜,乙之蜜餞吧?
他小小年齡能有這個認知,也算難能可貴,雖然潛意識里覺得他們母子拿了這個玉鐲,一定會惹上很大的麻煩,可甄十娘并不打算再糾正簡文。
簡文沒錯,若那紅衣少女是個“完全行為能力的人”,今天這樁交易就是真正的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
“可是,我還沒玩夠呢!”簡武語氣滿滿的不甘。
甄十娘想了想,“…那你就把打賭的事情告訴二叔,再讓他幫你做兩個。”
“那我就把這個給二叔,敲詐他一大筆!”簡文目光閃閃。
想起紅衣少女的靈動聰穎,甄十娘否決的話停在了嘴邊。
去年鄭老夫人過七十大壽,萬歲特別恩準鄭貴妃省親賀壽,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了,沒想到,今年貴妃娘娘又被恩準祝壽,鄭閣老一家直是受寵若驚。
鄭老夫人親帥兒孫給貴妃娘娘行了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禮,之后,鄭貴妃又行了家禮,這才簇擁著來到內廳坐了,“…娘娘怎么突然就回來了,臣一點準備都沒有。”去年省親,可是提前半年就下了恩典。
看著父親兩鬢的斑白,鄭貴妃鼻子有些酸。
父母兄弟不能團聚,天家也有天家的苦。
她揮手屏退了眾人,“都是自家人,父親坐吧。”
見屋里沒了外人,鄭閣老這才戰戰兢兢地在椅子上坐了。
“…是萬歲臨時讓女兒回來的。”鄭貴妃親昵地自稱女兒,“開馬市是萬歲主張,想讓女兒私下里勸勸父親。”看著鄭閣老,“萬歲說這也是一條興國之道,父親看在女兒的面上,好歹別攔著了。”
“…萬歲可有告訴娘娘為何要開馬市?”
鄭貴妃搖搖頭,“萬歲沒說。”
鄭閣老就壓低了聲音,“風傳萬歲開馬市是為了征服燕祁訓練騎兵。”
鄭貴妃一激靈。
隨即便冷靜下來,“…不管這是真是假,只要是上萬歲的主張,女兒定會一力支持的。”又道,“萬歲已經名言,待六公主有孕,在祁國的地位穩定后,處置了安慶侯,就會立五皇子為太子…”看著鄭閣老,“一旦五皇子立了太子,只要父親和女兒沒有大錯,這天下遲早是您親外孫的!”
萬歲果真能統一了燕祁,打下這樣一片大好的江山,四海升平,各國朝賀,將來五皇子登基了也可以締結一個曠古空前的盛世,成為雄霸一方的千古一帝啊。
這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
面色平淡,鄭貴妃渾身的鮮血卻沸騰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