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最后一天,加更求粉紅票 沈鐘磬腳下一頓,目光落在不遠處一簇簇燈火通明的窗戶上,隱隱透出一絲冷意。
他曾祖父是沈氏一系的旁支,年輕時因性格剛烈耿直,不堪受嫡系子弟欺壓,早年便斷絕關系分了出來,到他這兒不過三代,子嗣一直凋零,他哪來那么多親戚?
竟把這么大個將軍府客房都住滿了!
“將軍…”見他站住,榮升折過身,目光也隨著他看向客房的方向,心里幽幽嘆息一聲。
將軍常年出征在外,對后院一直放縱,如今這些人竟連他的吩咐都陽奉陰違了。
這后院,是該好好管管了。
回過神,沈鐘磬抬腳繼續向前走,“去給母親問安了嗎?”
“夫人一進門就要過去問安,是老夫人說歇下了。”榮升小心翼翼地覷著沈鐘磬的臉色。
熹微的燈火映在他臉上,若明若暗的,看不出悲喜,卻憑添了幾分凜冽。
“姨娘們呢?”沈鐘磬繼續問道。
這話問的含糊,榮升不明白沈鐘磬到底想知道什么?
是姨娘對夫人進府的態度,還是…他又不是姨娘肚子里的蛔蟲,哪知道她們心里都想什么?榮升翻來覆去地琢磨著沈鐘磬的問話,嘴里小心翼翼地回道,“…五位姨娘都安分地呆在自己院里。”
這就是說她們沒有去給夫人問安!
沈鐘磬身子騰地站住。
不管甄十娘德行如何,他一日不休妻,不和離,她就是他的妻子,棄在祖宅也就罷了,既接回了將軍府,身為姨娘就該按規矩過來給她問安!
尤其她是第一天來,在情在理大家都得朝個面。
有母親做梗,他不便在人前強調她的地位,可他特意讓榮升用了迎接主母的儀程接她進府,就是用行動告訴姨娘他的心意。
可是,這些人竟沒一個給他捧場的!
五年前他們夫妻鬧的那么兇,直至她被遺棄在祖宅之前,他也沒免了哪個姨娘對她的晨昏定省禮,也沒因為討厭就縱容哪個姨娘當面對她不敬。
母親因他執意留下甄十娘和他鬧意見,鬧家事,他正煩躁著呢,可這些人竟沒一個和他一條心的,一時間,站在凜冽的夜風中,曾經豪情萬丈、意氣風發的沈鐘磬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悲涼之感。
好半天,沈鐘磬才又邁開腳步。
“將軍…”不覺間來到浩然居,見他邁步就往里走,榮升下意識地喊住他,“今兒是楚姨娘的日子。”
想到這么晚了,沈鐘磬大約會直接去碧竹園休息,這一路上,甄十娘闖入正室的事他就一直沒敢說,原以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挨過去了。
誰知,他竟直接來了浩然居。
沈鐘磬身子頓了下,只一遲疑,復又大步朝前走去。
夫人宿在正屋,您沒地方睡了!
看著沈鐘磬孤傲挺拔的背影,榮升在心里大叫,嘴唇動了又動,到底沒敢把聲音釋放出來,瞧見紅蓼已帶著小丫鬟接出來,榮升身子動了動,突然,他猛一轉身,小跑著離開了浩然居。
他得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明知道沈鐘磬會暴怒,不趕緊躲起來是傻子。
一邊疾走,榮升一邊打定主意,今晚就是沈鐘磬把房蓋揭下來,他也堅決不出來!
“…夫人睡了嗎?”沈鐘磬解下狐裘大氅扔給紅蓼。
“好像還沒睡。”紅蓼目光若有似無地看向回廊盡頭的正屋。
不直接回稟,卻以這種方式告訴沈鐘磬甄十娘就宿在正屋,一來可以逃過他知道后首先沖他們發一頓脾氣,二來,可以借機誣陷是甄十娘假傳他的話,住進了正屋。
她早竄好了口供,有滿院子的小丫鬟做證,今夜管叫那甄氏百口莫辯。見沈鐘磬果然陰著臉朝正屋走去,紅蓼紅桑對視了一眼,眉眼間露出一抹冷笑。
來到正屋門口,瞧見屋里透出幽幽的燭光,沈鐘磬身子頓了下,突然,他一轉身朝洗漱間走去。
紅蓼這邊滿打滿算地等著沈鐘磬發作,殊不知,在沈鐘磬看來,正室就是他和甄十娘大婚的臥房,甄十娘被驅逐前就一直住在這里,現在接她回來,自然還是住這里,在他想來這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不用再另外吩咐誰。
最主要的,他不想讓人看出他很重視接甄十娘回府這件事。
卻不知,他這么云山霧照的,卻誤導了府一群蠢蠢欲動的小人,更使他第一次發現,這府里人竟全不是跟他一條心的,明面敬他怕他畏他,背地里卻各打各的小算盤。
洗漱完畢,換了身衾服,沈鐘磬就推門走進臥室。
秋菊跑前跑后的忙碌了一天,一上床就睡著了,甄十娘白天在車里睡了一覺,卻一點都不困,正拿著沈鐘磬放在床頭的一本軍事方略看。
不是她有多喜歡軍事,實在是古代的娛樂太少,沒有電視,沒有網絡,尤其冬天的大長夜,實在是熬人,能有本書打發時光就算幸福,她也真沒挑剔的余地,要不然她怎么能把一本干巴巴的人體脈絡圖倒背如流了呢。
若放在前世,她肯下這功夫,絕對可以閉著眼睛給人開刀做手術了!
終不是自己感興趣的,正看得昏昏欲睡,聽到門響,就抬起頭,“將軍…”她騰地坐直身子,錯愕地睜大了眼。
“這一路還順利?”沈鐘磬聲音溫和,幾步來到床邊,正要坐下,才發現睡的香噴噴的秋菊,身子硬生生地站住,眼底現出一絲猶豫。
甄十娘腦袋嗡嗡直響。
他穿了一身衾衣進來,顯然是想睡在這兒的,見到自己就在床上也沒回避,他是想…
他們沒和離,她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拿到前世,這是受法律保護的關系,他對她有絕對的權利要求她盡那個義務!
白天她硬闖進來,就是算計著他不會跟她搶床睡,卻沒算計到,他是不會跟她搶,他可以和她睡一張床!
第一次,甄十娘失去了方寸。
“那個…”她聲音有些顫,“秋菊…”想說秋菊沒地方睡,想到他并沒明說要住這兒,聲音就卡在喉嚨里,她腦袋一片空白,平日的靈智都不知跑哪去了,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完整的說辭,眸光中少有地露出一絲惶恐。
他有那么可怕嗎?
自再次見面以來,甄十娘一向沉靜,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措,柔情一掃而空,他臉色瞬間陰了下來,猛回頭喊道,“紅蓼!”聲音中隱隱帶在股怒意。
知道秋菊力氣大,紅蓼早準備了四個婆子,聽到沈鐘磬喊她,忙招齊了來到正屋門外站好,紅蓼深吸了一口氣,掩住滿臉的興奮,這才推開正屋門,“將軍…”
余光瞧見甄十娘主仆惶恐地抱成一團,全沒有白日的冷靜霸氣,心里一陣冷笑。
“你和紅桑都搬去后屋,暖閣倒出來把秋菊的東西搬過去。”沈鐘磬冷冷地吩咐道。
“搬…搬…”
紅蓼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直愣愣地看著沈鐘磬,直到他凜冽的目光掃過來,才一哆嗦回過神來,“奴婢這就搬。”抬頭看著秋菊,“秋菊姑娘請隨奴婢來。”
被一聲暴喝嚇醒,秋菊想也沒想一骨碌爬起來就撲到甄十娘身前用身子護住她,眼中還帶著一股大夢初醒的懵懂,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瞪著沈鐘磬。
要想攆她家小姐,就先從她尸體上踏過去!
直聽到沈鐘磬是讓她自己搬出去,她才徹底清醒過來,就想起平日喜鵲姑姑常跟她念叨,“…若是小姐什么時候能和將軍圓房就好了。”
這念頭一閃過,秋菊就松開甄十娘輕快地跳下床,“奴婢先出去了。”她抱起衣服就走,不敢回頭看甄十娘的眼。
甄十娘正想著,“若秋菊死也不出去,硬賴在這屋里會怎樣…以他的自負…又當著丫鬟的面…會不會轉身就走?”只一晃神功夫,秋菊已經沒了影。
紅蓼躡手躡腳地帶上了門。
“…真沒義氣!”甄十娘心里哀嚎,“早知這樣,我白天和個丫鬟斗什么氣,就去跟她擠一夜好了。”
這倒好,自己傻呼呼地送上床了!
直到沈鐘磬在她身邊躺下,一股醇厚的男子氣息清晰地傳來,甄十娘才回過神來,“…那個,妾明日還要早起進宮。”為了文哥武哥,她愿意委曲求全,可退讓也是有底線的,別的都可以,只這個她絕對做不到,至少現在做不到!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沈鐘磬聲音里帶著一股不耐。
這個笨女人!
他不缺女人獻媚,想爬他床的女人趨之如騖,她不愿意,他絕不會勉強,只是,她初一進府母親和各房姨娘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他今晚再不宿這里,以后她將寸步難行。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甄十娘,“快睡吧。”一抬手熄滅了燭火。
屋子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甄十娘僵直地坐著,直聽到沈鐘磬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才安下心來,聶手聶腳地鉆進被子里。
哪還能睡得著?
想到明天還要進宮,甄十娘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數綿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