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蕭煜叫了一聲。
“《靈樞、經脈》說: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腦髓生,骨為干,脈為營,筋為剛,肉為墻,皮膚而毛發長…人體發膚血液,皆來自精髓。”沈鐘磬看著蕭煜,“阿憂的病已深入骨髓,除了洗經伐髓,再沒有辦法…”圓通的話總有幾分依據,這是甄十娘唯一能活下來的機會,即便是受騙,他也甘之如飴,“若我放棄了,我會后悔一輩子!”
蕭煜就想起去年甄十娘說服他同意研究換心術的話。
“我身體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毒邪深伏于骨髓中,暗耗精血,致使機體精虧血少,形體失充,故血液化生不足,日漸贏弱…”
“骨髓能夠生血,若真能研究成功了,我換了骨髓,或許能好。”
甄十娘的話一遍一遍在蕭煜耳邊回蕩,他眉頭擰成了疙瘩。
換骨髓…洗經伐髓…難道,這真的能治好她?
只是,他無奈地看著沈鐘磬,“…這么多年萬歲勵精圖治,減稅賦,開馬市,內修國政,外結鄰邦,別人不知,萬歲的心思賢弟應該最清楚!”他一字一字說道,“萬歲絕不會答應的!”
是的,統一三國是萬歲多年的夢想,也是他多年的夢想,放棄了他心里都隱隱作痛。萬歲,絕不會放棄的!
沈鐘磬神色一黯。
他隨即決絕地搖搖頭,“…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苦澀的聲音有股堪透世事的悵然。
望著他滿頭白發,蕭煜眼前又閃過回春學館周年慶典上,他們十指交扣,相視而笑的情形…他慢慢閃到一邊。
朝他點點頭,沈鐘磬邁步進了宮。
“五公主駕到…”
“沈妃娘娘駕到…”
“四公主駕到…”
隨著守門小廝一聲聲高喊。將軍府熱鬧的開了鍋。
洗漱一新,在豆青色右衽交領小襖外套了一件銀狐皮大坎的甄十娘被喜鵲秋菊扶著來到正堂坐下,目光一一略過眼前花枝招展的眾人,甄十娘幽幽嘆息一聲。
這些人都是來說服她放棄的吧?
也不知他能不能惹得龍顏大怒?
想起萬歲也會像這些人一樣,咄咄地瞪著他,挖心剖腹地刺激他,甄十娘心里隱隱生出一抹心疼。
“…你怎么可以這么自私?”五公主紅著眼看著神色淡然的甄十娘,“沈將軍為你跪午門、坐死牢,為你白了頭還不夠!”她咄咄地瞪著甄十娘。“明知道這是燕祁的離間計,你還自私地只為了活命,就讓他發誓為你放棄兵權,要在你死后讓他一無所有!”越說越激憤,五公主眼淚都流了出來。“你怎么能這么殘忍,你是個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女人!”
早就知道父皇有意讓自己嫁給沈鐘磬,親眼看著他對甄十娘的癡心,她的心里早就裝不下別人了。
尤其在回春學館周年慶典禮上,遠遠地望著滿頭白發被滄桑歲月洗練的更加冷峻剛毅的沈鐘磬,她心都碎了,暗暗發誓。甄十娘死后,她一定會用最溫柔的心撫平他的所有創傷…現在,甄十娘為了一個子虛烏有的救命心經,竟然逼沈鐘磬為她交出兵權。并發誓從此永不言兵!
難道她不知道,交出兵權,沈鐘磬將一無所有!
更主要的,沈鐘磬一旦弗了圣意。失去圣寵,她的父皇又怎么肯把自己嫁給他!
“…你知道將軍對他的部隊有多癡迷。傾注了多少心血嗎?”兩眼泛著紅,沈妃娘娘也咄咄地看著甄十娘,“你太自私了!”
果真沈鐘磬交出了兵符,她以后還有什么仰仗,“將軍從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帶兵打仗,做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聲音哀婉,沈妃娘娘說到動情處,直是催人淚下。
大堂里立時響起一陣嗡嗡聲,質責謾罵聲此起彼伏。
甄十娘從沒發現,這些妃子公主,看著一個個衣著華麗光鮮,高貴典雅,可是,在沒有萬歲的背后,竟然也能夠這么粗俗無禮。
秋菊兩眼都冒出了血絲。
“…別動。”見她安奈不住,甄十娘輕聲叫住,“她們就是想激怒我做出欺君之事,被萬歲名正言順地殺了。”
只有她馬上死了,沈鐘磬才不會一意孤行中了燕祁的離間計吧?甄十娘淡淡地看著眼前義憤填膺直恨不能吃了她的眾人,祥和的目光仿佛一個局外人,站在紅塵之外,看俗世的紛紛擾擾。
對著的甄十娘安詳寧靜,眾人直氣炸了肺子,質責的聲音越來越高。
“…長寧公主駕到!”正鬧得厲害,外面又傳來一聲高喝。
喧囂頓時一靜。
眾人眼底瞬間掠過一抹冷笑。
長寧公主可不是她們這些人,惹怒了她,可是會動人的,面對這個乖戾的大公主,看她還會這么安穩?!
面對眾人的冷笑,秋菊本能地擋在甄十娘身前,緊握著小拳頭看著神色高傲的長寧公主在眾人的簇擁下一步一步走進來。
出乎意料,長寧公主并沒有眾人想象中的義憤填膺,在正廳中央站定,她目光緩緩地掠過眾人。
“黃姑姑…”看到她,五公主眼淚刷地落下。
“沈夫人身體不好,需要清靜。”剛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抱怨,就見長寧公主猛地一聲高喝,“出去,都出去!”
眾人頓時傻住。
知道這位性子乖戾的大公主深得萬歲和太后寵愛,見長寧公主凜凜地看過來,沈妃娘娘咬了咬牙,率先扶宮女退了出去。
“阿憂…”屋里清凈了,長寧公主轉頭看向她,“你不要在乎這些人說什么。我支持你。”和駙馬六年的分離,她唯一明白的道理就是,無上的權勢和無邊的富貴都換不來愛人的相守。
學館周年慶典上,那白衣白發相扶相攜的身影,讓她心碎。
甄十娘看著她,笑了。
萬歲卻勃然大怒。
“朕不同意!”他一把將龍案上的和田玉震紙摔的粉碎,“這是燕祁的離間計!”起身從龍案上抽出幾密信扔給沈鐘磬。
安帝八年十二月初十,祁國萬歲親拜大慈寺,秘密見了云游歸來的圓通大師。安帝九年一月,圓通大師動身前往燕國傳教,受到燕國皇帝的熱情招待,三月二十,圓通大師離開燕國。前往大周…
看著幾封記錄圓通大師行蹤的密信,沈鐘磬神色一陣恍惚。
“圓通大師是受燕祁萬歲指使,離間你我君臣的!”萬歲痛心疾首地看著沈鐘磬,直恨不能敲開他腦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變漿糊了,“這么簡單的離間計,你怎么連腦袋都不長。人家一說就信?”竟然當真要辭去大將軍之職。
“臣知道。”沈鐘磬磕頭。
“知道你還信他!”萬歲暴喝。
“…這是唯一能救阿憂的法子!”
“也許他根本就沒有什么洗髓心經,只是騙你發一個誓言!”萬歲語重心長地看著沈鐘磬。
“圓通大師德高望重。”
“也許他那個心經根本就救不了沈夫人!”萬歲好容易壓下的聲音又高了八度。
沈鐘磬神色一黯,隨即義無反顧說道,“不試一試。誰也不知道。”
試一試?
萬歲怒急反笑。
他彎腰看著沈鐘磬。
“…你可知道試的后果?”
沈鐘磬緊閉著嘴。
“沒有朕的恩寵,你什么都不是!”萬歲猛地站起,“你會失去所有的榮華、富貴,和滔天的權勢。從此以后不再是一呼百應的大將軍,而且…”他話題一轉。“即便如此,你得來的那心經也未必能救得了沈夫人,她一樣會死,她死后你將一無所有,連街頭的流浪狗都不如!”他直直地看著沈鐘磬,一字一字說道,“這樣,你也愿意去試?”
“臣無悔!”沈鐘磬磕頭。
萬歲怔住,他不認識般定定地看著沈鐘磬。
突然,萬歲一把將龍案上的奏折打翻在地。
“朕不準!”
“求萬歲成全!”沈鐘磬磕頭,“沒有她,臣就是一俱行尸走肉,再不是您的大將軍。”
“滾!”萬歲猛地暴喝一聲。
“萬歲不答應,臣不起來!”沈鐘磬固執地說道。
太陽漸漸地變成了一個又大又圓的火球,染紅了西面半邊天。
沈鐘磬仍然一動不動地跪在太和殿門口。
“將軍,將軍…”榮升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萬歲帶御林軍包圍了將軍府!”
沈鐘磬騰地站起來。
“…將軍留步!”瞧見沈鐘磬帶人煞氣騰騰地沖進來,奉命守在浩然居門口的御林軍呼啦一聲圍上來。
沈鐘磬眉頭一立,一股無形的煞氣瞬間蔓延開來。
“將軍稍安勿躁…”見沈鐘磬要硬闖,聞訊出來的顧彥浦忙開口阻止,“萬歲只是在和夫人說話,還請將軍耐心等候,夫人…不會有事的…”他朝沈鐘磬無聲地搖搖頭。
君臣名份大過天,今天的沈鐘磬可不是當日受寵的時候,他和萬歲關系已經瀕臨決裂的邊緣,一個不慎,就會給將軍府帶來一場滅頂之災。
想起甄十娘還在萬歲手里,沈鐘磬一拳狠狠地砸在門口的木樁上。
顧彥浦見了就欣慰地點點頭。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磨練,他的棱角到底被甄十娘磨平了些,懂得壓抑怒火了。
浩然居正堂大廳里,萬歲正神色復雜地看著甄十娘。
“…你知道嗎?”萬歲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兩年前朕見你第一面,就想殺了你。”
第一眼見到她的傾國之色,他就擔心會有這樣的一天,沈鐘磬會被她完全迷了心智。
到底,沈鐘磬還是被她迷惑了心智!
雖然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唆使他反出大周。報她滿門的血仇,可是,迷惑沈鐘磬年紀輕輕就解甲歸田,打算后半生終老山林,這算什么?
千軍易得,一將難尋。
沒有沈鐘磬,他統一三國的大業要靠誰來完成?
對著眼前明明已經行削骨立,可卻依然沉靜淡泊如一泓山澗清泉的甄十娘,萬歲心里百味陳雜。他慢慢地轉過頭,看向窗外紅彤彤恍如巨大火球般正徐徐西落的太陽。
“臣婦知道…”端莊地坐在椅子上,甄十娘神色祥和地看著窗前的明黃背影。
萬歲身子猛地一顫,他驀然轉起頭,定定地看著甄十娘…
恍然一只咆哮不安的獅子。沈鐘磬來回在浩然居門口踱著步。
全神戒備的御林軍目光隨著他的腳步晃來晃去,一個個如臨大敵。
生怕這個煞星一個忍耐不住,發作出來。
吱呀,浩然居正屋大門被從里面推開,萬歲滿面春風地走出來。
沈鐘磬一個箭步沖過去。
御林軍呼啦一聲擋在他和萬歲之間,咄咄地和沈鐘磬對恃著。
緊張之勢一觸即發。
“退下!”萬歲聲音冷冷的。
御林軍刷地退到兩邊。
一步一步來到沈鐘磬跟前,萬歲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瞪著血紅的眼睛。沈鐘磬也一瞬不瞬地看著萬歲。
空氣沉悶而凝重。
御林軍一個個心弦繃的緊緊的,哪怕一個細微的聲響就能斷裂。
“朕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萬歲首先開口,“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看這情形,甄十娘應該沒事?
沈鐘磬暗暗透出一口氣。
他撲通跪倒。“臣意已決!”又道,“若萬歲想勸阿憂放棄,臣將以死謝罪!”若甄十娘被他說動一心求死,他得了心經也莫奈何。
萬歲臉色一陣青黑。
他猛一轉身。大步走了。
呼啦啦,圍在浩然居門口全神戒備的御林軍迅速跟了上去。
慢慢地轉過身。沈鐘磬靜靜地看著萬歲的背影消失。
忽然,他轉身風一般沖進正堂。
“阿憂!”沈鐘磬咣當一聲推開門,焦躁的聲音里帶著股莫名的惶恐。
目光尋找了一圈,落在默立在窗前的纖細身影上,沈鐘磬緩緩透出一口氣。
甄十娘正神色黯然地看著窗外如血的殘陽,祥和的神色間有抹冷凝的沉重。
沈鐘磬剛放下的心砰地跳了下。
“阿憂…”他朝甄十娘背影說道,“…你以為軍營是我的生命,你不知道,后半生若沒有你相伴,我也再帶不了兵!”落寞的聲音里有股說不出的蒼涼。
甄十娘慢慢地轉過身,向臥室走去。
沈鐘磬呆呆地看著她緩緩地從自己身邊經過,看都沒看他一眼…難道她…眼前閃過萬歲那一臉春風得意,沈鐘磬心一陣莫名的惶恐。
“阿憂…”沈鐘磬突然回過頭。
聲音里有股濃濃的絕望。
“阿憂,我…”他追在甄十娘后面。
甄十娘突然回過頭,“…學洗髓心經會不會很苦?”
沈鐘磬怔住。
“和你從前練內功一樣嗎?”甄十娘又問,“我可不可以偷懶?”
沈鐘磬呵呵地笑起來。
“差不多吧?”他也不知道那個洗髓心經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不過,沈鐘磬話題一轉,“你別想偷懶,我會二十四個時辰盯著你練。”
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沈鐘磬哈哈大笑。
甄十娘也跟著笑。
因被祁國高僧迷惑,執迷不悔的沈鐘磬執意要辭去大將軍之職,惹的萬歲勃然大怒,誓死不肯答應沈鐘磬辭官掛印解甲歸田,最后兩君臣一夜間反目成仇,那個下午,萬歲帶兵封了將軍府,準備逼甄十娘自裁,可是,在和甄十娘長談后,萬歲卻欣然改變主意,春風得意地帶人離開了將軍府。
至于萬歲最后為什么會突然改變主意,放過了沈鐘磬夫婦,沒有人知道。
傳說,是甄十娘利用對太子的救命之恩要挾萬歲放過了她們,亦有傳說,甄十娘獻出了許多價值連城的秘方。最后求得萬歲網開了一面,總之,關于萬歲為什么會答應沈鐘磬解甲歸田,民間的各種說法不一。
大家唯一知道的,為救甄十娘,沈鐘磬到底中了燕祁的離間計,用手中的兵符大印,用后半生的富貴榮華為甄十娘換了一套洗髓心經,最后被萬歲一夜間貶為庶民。
而沈鐘磬則帶著甄十娘一家老小悄然離開了上京城。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也沒有人知道那個洗髓心經對甄十娘到底有沒有用…
而那個彩帶飛揚的日子,那個白衣白發直把陽光都折射出五彩光華的少年將軍攜著他嬌弱的妻子一步一步艱難登上只有七級臺階的觀禮臺朝眾人鞠躬致歉的故事,卻成了上京城百姓間一個不朽的傳奇。
……花絮……
天色微明,茫茫的彌漫到天際輕飄飄的白霧中,一條舒緩曲折的青石臺階恍然沖天而起的靈蛇蜿蜒通向靈臺山觀日峰上。山腳下,一對步履緩慢的好似烏龜爬行的夫婦正一級一級地往上攀著。
走的近了,人也越發的清晰,男子白衣白發,俊美的面容凌厲而滄桑,女子瘦削纖弱,八月的天氣還穿了一見雪白的銀狐皮大坎。正是失蹤在上京城的沈鐘磬和甄十娘。
他們十指交握,一邊走著,一邊低低說著話。
“…你到底答應了萬歲什么條件?”沈鐘磬問道。
沈鐘磬一直好奇甄十娘到底答應萬歲什么,會讓萬歲一夜間就改變了態度?
“當然是喪權辱國的條件了。”甄十娘神色間閃過一抹黯然。
喪權辱國?
想起那日他沖進浩然居。就看見甄十娘一臉的黯然,沈鐘磬心里一陣緊張。“到底什么條件?”他騰地站住。
“給你三次機會。”甄十娘伏在他肩頭低低地喘,“你猜?”
“…利用對太子的救命之恩相逼?”民間都這么傳說。
甄十娘搖搖頭,“…太子是我義子。我救他是本分。”
“獻出許多價值連城的秘方?”這也是民間的傳說。
甄十娘搖頭,“再多的秘方也不能助他完成統一大業。”
沈鐘磬一激靈。“…你把我那些兵法陣法秘笈都賣了!”萬歲拿了這些就能統一三國了吧。
“你那些秘籍都放哪了?”甄十娘眨眨眼。
她經常去他書房,好像竟從來沒見過這些呢。
沈鐘磬臉色漲紅。
這些都被他藏在密室里,她見都沒見過,怎么會給賣了?
可是,明明這一次是燕祁算計了他,利用圓通大師逼他交出兵權,放棄統一三國的野心,可看萬歲那神色,分明是他們算計了燕國。
想起自己交出兵符兵印那天,萬歲那一臉的賊笑,沈鐘磬心總不踏實。
甄十娘,到底把什么賣給了萬歲?
變革內政,開放馬市,富國強兵,幾年來萬歲做了這么多準備,怎么會輕易放棄統一的野心?
他之后,萬歲又打算讓誰承擔大將軍之職呢?
想起大將軍的繼任人選,沈鐘磬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不會是她把…莫名地,他眼前就閃過從小就立志要做大將軍的簡武那張霸氣張揚的小臉…
“甄十娘!”他回頭大叫。
“三遍已經過了…”甄十娘聲音淡淡的,“猜不到就算了。”
沈鐘磬怔怔地看著甄十娘淡然無波的臉。
忽然,他釋懷地笑了。
管她賣了什么,答應了什么喪權辱國的條件,重要的是他還能夠這樣和她一起看日出日落…
“走不動了?”見甄十娘又停下來喘,沈鐘磬伸手給她擦額頭的汗。
“嗯…”甄十娘倚在沈鐘磬身上,“我們為什么一定要到山頂。”
“那里的空氣好,適合你練心經…”沈鐘磬聲音里滿是寵溺,他自然地彎下腰。
甄十娘熟練地爬上他后背。
“…你為什么這么喜歡讓人背著?”
他還是喜歡抱著她。
她身子輕的已經感覺不到重量,只有抱在懷里,他才有種踏踏實實地擁有的感覺“嗯…”甄十娘認真想了想,“因為趴在你背上我也能看見你腳下的路啊。”她親昵地攀著沈鐘磬脖子,“這么看著你一步一步地走,就感覺我一直和你同路,可以和你這么一直走下去…”
“那我以后就天天背著你。”
“你以前有沒有這么背過別人?”
“有啊…”沈鐘磬不假思索地回道。
“誰?”甄十娘身子頓住。
“石虎啊…”沈鐘磬一本正經說道,“當年他帶了三個密碟深入南越腹地刺探消息,三天未歸,我就帶了人去尋找,后來在山澗旁找到重傷昏迷的石虎,身邊的侍衛為找他都分散了,沒辦法了,我只好親自背他了,怎么…”感覺耳后溫潤的氣息又吹了過來,沈鐘磬帶笑地問,“你以為我會背誰?”
“…沈鐘磬!”
甄十娘恍然發現沈鐘磬是在逗她,伸了拳用力捶他。
山谷中就傳來一陣哈哈大笑聲。
一輪紅日從天邊冉冉升起,火紅的朝霞將這一對相攜的璧人染上一層金色的輝暈,迎著日出的方向,漸漸地,微縮成一個模糊的剪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