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緋紅之狼
重傷的魔狼沃里克望著少女的背影，絕望而悲傷地發出狼類的哀嚎。
自稱“緋紅”的少女回頭看著魔狼沃里克，高傲冷漠的臉上終于泛出一點笑意，還有淡淡的不舍。
天空中的三輪彎月突發異變，只留下一輪緋紅色的月亮，并迅速填充圓滿。
整片山林近十公里的山峰都籠罩在一片緋紅的月光中。
劇烈的熔炎般的光芒刺破了少女的身軀，露在衣著之外的皮膚，布滿如同瓷器破碎的裂紋。
屬于“人”的軀殼在劇烈翻涌的狂暴能量作用下，發出劇烈的爆炸，灼熱的氣息讓人懷疑這座休眠的活火山是否又將噴發。
一頭渾身熾熱緋紅，描繪著奧妙金紋的巨狼踏著緋紅的火焰降臨，俯視著眼前數百三四階，甚至五階的傭兵。
看到他們在自己的氣息下瑟瑟發抖，眼中的戲謔仿佛是看著一群隨手便可碾死的蟲子。
亞澤看著名叫“琪莉”，又或者，是“‘緋紅’琪莉.沃爾夫”的少女走出山洞，她的臉上帶著與他們相遇時截然不同的冷傲，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看著她掙脫了人形軀殼的枷鎖，幻化為一頭緋紅色的全身燃燒著火焰的巨狼，氣息比魔狼還要恐怖。
她，或是它，輕蔑地掃視了一眼面前的傭兵們，完全沒將他們放在心上。
在掃視的過程中，亞澤與“緋紅”對視了一眼，兩者的內心都毫無波動，千年的生命讓“緋紅”習慣了漠視生命中的每一個螻蟻。
亞澤只是腦子一片混亂的空白，他覺得自己的內心應該有一點波動，但是沒有。
“是！是它！是它！”終于，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傭兵想起了孩童時路過的吟游詩人講過的傳說。
那位佩戴著鑲嵌有寶石的華麗短劍，左手臂盾薄得像紙，穿著裝飾性質大于防御的盔甲的騎士在夕陽下高聲吟唱著走遠。
“血染的巨狼踏著烈焰而來，
撕裂了巨龍的咽喉，
登上艾爾德山脈的王座…”
“是它！緋紅之狼！屠龍之狼！”
緋紅烈焰中的巨狼瞇著眼睛，發出贊許的微笑。
“居然還有人記得我啊。”
巨狼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譏笑。
年老的傭兵則是渾身燃起烈焰，嚎叫著被困在鋼制的盔甲中燒成了焦炭。
“磐石劍圣”翻身騎上駿鷹的背，兩者身上凝聚出輕盈但銳利猙獰的石刺甲胄，沖上高空，再由馬爾德隆施加給駿鷹大地的重力，讓駿鷹以超越聲音的速度向下俯沖，直直地撞向巨狼。
“緋紅之狼”冷笑著看著馬爾德隆所做的一切，像看一個小丑的表演。
沖擊向巨狼的馬爾德隆和駿鷹忽然感覺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不是魔法“氣血上涌”的那種感覺，而且物理意義上的血液沸騰。
爆裂的火元素涌入馬爾德隆和駿鷹的體內，讓他們不得不放棄了本就不可能的進攻。
整個山頂的火元素都在劇烈沸騰，讓空氣變得干燥炎熱。
傭兵們的腳底傳來輕微的震動感，若是貼著地面，還能聽到巖漿流動的聲音。
“緋紅之狼”僅僅依靠規則調動元素的力量，就將所有人都壓制得透不過氣來。
感受到異常的馬爾德隆不得不返回傭兵們的所在，以大地的力量束縛著暴動的火山，延緩它的噴發。
隨意操控元素就驅趕走了馬爾德隆這只蒼蠅，“緋紅之狼”無趣地嘆息著。
忽然，人群之中亮起一團團焰火，點亮了昏暗的緋色世界，也徹底點亮了傭兵們的恐懼。
馬爾德隆在感覺危險的一瞬間，使用過的那枚戒指上，米粒大小的暗紫色寶石裂解成一陣粉末飄散，劇烈的吸力將馬爾德隆身邊半徑十米內的物質都吸納，扭曲，凝聚成一個質變的奇點，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消失不見。
“緋紅之狼”沒過多在意，反正他們逃與不逃，對自己來說，今天的結局都沒什么兩樣。
一叢叢亮起的火焰吞噬著傭兵們僅存的勇氣與理智。
當他們的眼珠爆出一團火焰，燃燒至全身，堅固，甚至附魔的盔甲毫無作用時，他們嚎叫著咒罵馬爾德隆為什么不帶上他們，或是跪倒在地祈求得到神靈的解救，又或是直接向“緋紅之狼”求饒，希望以自身永遠的忠誠與供奉換得生機。
但“緋紅之狼”只是無趣地看著他們。
短生種們對生命渴求它能夠理解，即使是活了一千兩百多年，它仍對生命充滿渴求，當它重獲新生時它甚至熱淚盈眶。
但這并不妨礙它毀掉這一切，包括別人的生命，也包括它的生命。
終于，月色再次變回三色交織，緋紅又炙熱的領域消失無蹤，興奮的火山又重歸平靜。
一個個奔逃或翻滾在地的人形火炬都燃燒殆盡，月光下，秋季清涼的微風拂過帶著熾熱余溫的鋼鐵盔甲，吹散一堆堆盔甲內的灰燼。
“緋紅之狼”渾身的火焰也漸漸散去，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仿佛耗盡了渾身的力氣，又像是卸下了重擔。
它雙眼疲憊，又帶著笑意地看著“爬”過來的魔狼，無奈地道：
“要好好活下去啊，以后你只用保護你自己了。”
遠山依舊是遠山，月色依舊是月色，只是多了一點悲傷的感覺。
一地銀亮的盔甲武器間，魔狼低伏在“緋紅之狼”的尸體上，感受著它本就不存在實體的軀體一點點地消散。
一片與整個現實世界重疊，卻又完全灰暗，充滿死亡與寂靜氣息的世界中。
一個懷抱一柄兩米多長的骨質巨大長柄鐮刀，渾身籠罩在純黑色的破爛亞麻長袍里人領著人形的“緋紅之狼”琪莉.沃爾夫走在一條曲曲折折，看不到盡頭的小路上。
琪莉.沃爾夫蹦跳著跟在披黑色破爛長袍人的身后，笑容里雖然有難過不舍，卻也依舊笑得陽光晴朗，就像亞澤與赫蘿妮克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前面持著巨大骨質長柄鐮刀的人微微抬起了頭，露出一張血肉全無的骷髏白骨面龐，略微好笑地道：
“這才十幾年的時間，就解開了封印？我還以為你能做到以人類身份活著渡過一個輪回，徹底轉化靈魂呢。”
琪莉.沃爾夫笑著搖頭，“它能為了我還未到成年體就冒冒失失地闖入您的冥國，在刻耳柏洛斯的捉弄和教導下堅持三百多年，應您的要求獨自挑戰五位同階的靈魂，向您換取我的靈魂能再次重生。”
“我又為什么不能放棄這個機會，選擇讓它活下去呢。”
拿著鐮刀的黑袍骷髏人渾身的骨頭碰撞著發出“嘎啦嘎啦”的脆響，像是忍不住在笑。
“那它這三百多年在刻耳柏洛斯手底下受到的折磨可就太不值得了。”
琪莉回想了一下刻耳柏洛斯折磨人卻又不致死的各種酷刑，面容微微變化，她也不知道那頭只是自己撿回來的蠢狼崽子是怎么撐了那三百多年。
“不過這對它倒也是個好事，擁有一絲刻耳柏洛斯力量的它，如果繼續進階，用不了多久就有闖入深淵地獄的實力了，如果它能加入深淵，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說不定它再強一點還能在刻耳柏洛斯身邊為我服務。”
琪莉想翻個白眼，卻克制住了自己，在這位面前可以釋放自己的天性，但無論如何還是不敢有任何僭越，這位可是真正意義上的，游走于世界之外的神靈，掌控著至高死亡規則的‘死神’，祂已存在了無數年，甚至于同整個世界一樣古老，古老到已經沒有人知道祂的名字。
“為您服務？跟刻耳柏洛斯一起看門嗎？”
死神像是又發現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樣，停下腳步，渾身骨頭抖動得“嘎啦嘎啦”作響。
祂示意著琪莉向后看。
少女扭過頭去。
一個灰發灰瞳，看起來不過十四五六的男孩謹慎又膽怯地避開不時出現的各種強大的亡靈生物，追趕著死神與琪莉的腳步奔來。
遠遠地，才剛能看到琪莉的身影，男孩立刻高聲大喊：
“不要再丟下我了！”
琪莉愕然地愣了一秒，無奈地笑罵著：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