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周沐聞言，終于抬頭，棱角分明宛如神邸的臉上滿是無奈。
周宗寶見周沐終于有了一絲反應，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有道理，降了降火氣繼續開口，“竟是真的因為此事？不應該啊…”
“你可不是一個崇信鬼神之人啊，再說了，這事兒吧雖說稀奇可也不是沒發生過，顧府里的那個上邪不是也引來過鳳儀之象，怎的不見你另眼相待？”
“也不對，你還真另眼相待了，可不就是你偷偷的將他救了出來，才能讓他免遭了滅族之禍…”
周宗寶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絞盡腦汁的思考著，總覺得哪里有點兒不對，可是一時之間，他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不對。
其實吧，周宗寶猜測的不錯。
只是他把因果猜測顛倒了而已。
周沐并非是因為鳳儀異象才對霍水仙另眼相待，而是讓霍水仙引來了鳳儀之象，才對她另眼相待。
周宗寶的脾氣，周沐最是了解不過。
若是不問出個所以然，那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如今他的書房已經被周宗寶弄的一團亂，元寶也不知道躲到何處避災去了…
周沐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終是開口，“別鬧了赫天，有些事情，知道還不如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想對赫天說謊…
周宗寶見他終于肯開口說話，當即打蛇隨棍上的開口，“小爺鬧什么了？小爺這是為你好！雖然小爺開始也看不上顧長生那只母老虎，可她很會生兒子啊！醫術又好，又會生兒子，就這兩點，就比那個徒有一副好皮囊的霍丫頭好太多了！”
周宗寶說到此處，一副慈父嘴臉的繼續道，“小木頭啊，你可別鬼迷了心竅，放著珍珠不要，選一個魚目啊…”
會生兒子很重要！他們周氏一族到了周沐這一輩兒可就他一個有出息的！
下輩兒的話，想想上京的那些個百無一用的小世子，周宗寶就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直疼！
“赫天，你可知道，鳳儀之象象征著何？”周沐放下手中書卷，緩緩走到窗邊，背手站定。
周宗寶聞言翻了個白眼，“鳳儀之象象征什么小爺還能不知道？就是說此人母儀天下唄，小爺這點兒常識還是有的！”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一直很好奇，為什么上邪明明是一個男娃娃，卻能才一降生，就引來了鳳儀之象？
想來若非是上蒼選錯人，就是下輩兒的皇帝可能是個有龍陽之好的人…
周沐長身玉立窗前，紫色錦衣如云，墨發翻飛，一身寂寥的開口，“鳳儀之象的前夜，上邪夜觀天象，言道：占室女星斗沖勾陳，乃是亂世天命之女臨世之象…”
“嚇！”周宗寶聞言一驚。
“勾陳之地應召的正是柳州境，赫天，上邪解此天象說是，得占室女星者得天下…”
周沐的聲音風淡云輕，可周宗寶聽罷卻一臉凝重非常…
得占室女星者得天下？
身為皇室之人，身為先帝，周宗寶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周沐轉身看到周宗寶一臉的凝重，眸底閃過一絲愧疚。
他真的不想騙他，可是赫天看似紈绔不羈，卻心系周氏江山…若是讓他知道他的長生才是那應天命而降之人，和讓老頭子知道又有何區別？
他的話，沒有一句虛言…
“所以…霍家丫頭就是那個應天命而降之人…得占室女星者得天下…”周宗寶失神的喃喃自語的說著，眼中的愧疚一閃而沒。
跟天下霸業相比，什么都不足一提，包括…顧長生！
這一個瞬間，周宗寶的心中已經有了取舍！
皇室的使命他與生俱來，已然深入骨髓…
“小木頭…難得…你還記得你是皇族之人…”周宗寶看向周沐的眼光，不自覺的也帶了一絲愧疚。
身在皇室，又有幾人能真正的隨心所欲？
他皇兄不能！他皇兄連他心愛的杜妃都沒能保全！
他不能！他為了平衡朝堂，連他的小秋都不能娶！
他的小木頭也不能！一個得占室女星者得天下，就注定了他此生和顧長生無緣！
他心中的取舍，又何嘗不是小木頭的取舍…
想到他對顧長生的一往情深，周宗寶突然有種感同身受的心痛…他求韓秋而不可得，小木頭求顧長生，最終也是如此這般不了了之…
“世人皆言，無情最是帝王家…可我們終究也是人…是人都會心疼…”
周宗寶一臉失神的又是喃喃自語了一句，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向外走去…
周沐看著周宗寶離去的背影，眸底的心痛愧疚一閃而沒。
他沒有說一句謊話，可是卻誤導了赫天…
周沐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沒有赫天那般以天下為己任的抱負…
他終究又一次讓赫天失望了…
“爺？”
元寶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書房，怯怯的喚了一聲。
“元寶，本王是不是很自私，赫天悉心教導本王二十年，本王卻一再讓他失望…”周沐長睫微垂，喃喃自語，“本王的取舍，從來都不是他所希冀那種…”
元寶看著有點兒憂傷的自家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
寶親王殿下大鬧了一場，先是口口聲聲斥責他家爺始亂終棄，移情別戀，聽到占室女星一說，就再不糾纏…
寶親王殿下心中的取舍，不言而喻！
“無情最是帝王家，他們做得到，可是本王做不到…”周沐長長的吁了口氣，棱角分明的臉上顯出一絲堅定，“雖千萬人，吾往矣！”
縱使天下之人阻攔，他也要護得他的長生安然！
周沐的眸中，前所未有的堅毅。
“情是穿腸毒藥啊…爺你情根深種，執念已起…”元寶也難得的感性了一下，不由得感慨萬千。
長生娘子與他家爺而言，重過天下，重過黎民百姓，重過萬千將士的性命…可與他元寶而言，他家爺就是一切！
他是個太監，體會不到兒女私情那種生死相隨的感覺，可是他知道，若是長生娘子真有個什么閃失，他家爺大抵也就折在上面了…
“爺，既然你主意已定，就無須再多想了，閩南的戰況已經進入膠著之態，到底要如何安排，還望爺盡快示下！”元寶不忍自家爺再糾結，連忙轉移了話題。
周沐聞言搖了搖頭，緩緩走到書桌前坐定。
閩南百萬大軍，倭寇千年隱患，也是該做個決斷的時候了…
許嬤嬤歸來，霍水仙心事落定，欣喜異常。
而顧長生卻全然不知這些。
周宗寶失魂落魄的回到顧府之時，顧長生和孛兒只斤念才剛握手言和，兩人正窩在秋水湖的湖心亭吃點心。
顧長生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周宗寶，怎么去了一趟沐郡王府興師問罪，這周宗寶就如此失魂落魄的回來了？
不可一世的紈绔氣焰不再，滿是愧疚的看著她是個怎么回事？
顧長生被他看的有點兒發毛，心中有點兒忐忑了起來。
丫的，毛線情況？
她為什么覺得，周宗寶很傷心呢？
“周宗寶…你沒事吧？”顧長生看著這樣的周宗寶，小心翼翼的問道。
艾瑪，該不會是被什么事兒給打擊到了吧？
周宗寶看著顧長生，心中愧疚難掩。
他家的小木頭，為了天下為了皇族使命，做出了取舍，而顧長生，卻是那個被舍棄之人…
“顧長生，是我們對不起你！”周宗寶鼓足了勇氣，總算是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嘎？”
不出意外的，顧長生聞言呆了。
孛兒只斤念幸災樂禍的看著自己的朋友被嚇得一愣一愣的，愜意的繼續吃點心。
反正，還有一個天下第一美男等著她，師兄就暫且放一邊，她好好的看戲就好了。
“周宗寶，神馬情況？你們對不起我？你們是指誰？對不起我什么了？”顧長生好不容易找回聲音，連忙問道。
她真是被這樣的周宗寶給嚇到了，這尼瑪太反常了有木有？
周宗寶深深的看了顧長生一眼，一臉愧疚的嘆了口氣，轉身往湖心亭外走去。
“哎，你別走啊！你好歹把話說清楚啊！”顧長生揮舞著手中的點心，對著周宗寶喊道。
可是周宗寶連一點兒回應都沒給，反而加快了步伐，逃也似地跑掉了。
顧長生看著落荒而逃的周宗寶，滿頭蚊香圈，摸不著北啊…
“顧長生，你說周宗寶到底怎么了？”孛兒只斤念吞下嘴里的點心，挑眉問道。
“我怎么知道？誰曉得妖孽怎么忽悠人家的，瞧把人弄得神神叨叨的！”顧長生聞言，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孛兒只斤念見此，疑惑的問道，“瞧這架勢，連周宗寶都相信師兄始亂終棄另結新歡了，想必他找師兄興師問罪了一番，接受了這個事實，而你真的被始亂終棄了，要不，他怎么會說對不起你呢？”
孛兒只斤念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斷有道理。
倒是顧長生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所以啊，我很納悶，妖孽到底是用什么樣的理由，把周宗寶給糊弄過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