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江用余光瞟了眼在場的安老,手上的動作卻還是沒有絲毫留情,反而由于安老突然到來產生的煩躁,對再次包圍上來的異人們失去了耐心。
之前用于打敗老天師的黑刃再次顯現,接著只是隨手一刀便輕易砍翻了周圍的異人,使得大量血液由異人們體內濺射到了遠處的地上。
隨后,被黑刃帶走了體內大量血液的異人們,仿佛這才終于明白自己都遭遇到了什么。
一個個停下動作失去意識無力的倒在了地上,更有不少人的下半身明明還沒有倒下,上半身卻已失去控制從腰部位置滑落在地。
一時間,
血腥異常!
“可別說是我欺負你們。”柳小江解決了再次圍上來的異人們以后,淡然的扛著手中黑刃轉身面向其余眾人。
“畢竟,我很早之前就已經說過了,就算是被天師消耗了不少炁力,但若是想要贏我……你們就得做好全滅的準備。”
聞言,
眾人望著柳小江身后的那片尸身血海,見到天師與兩位十佬倒在地上的尸首,再留意到嬴勾從始至終的那種冷漠與淡然,心里對于嬴勾的恐懼自然也是又被加深了不少。
以至于,
原本早已做下決定在此不畏犧牲,甚至不考慮自身犧牲是否具有價值的眾人,也都因為這一次次的打擊而開始變得猶豫了起來。
只是,
讓眾人猶豫的倒也并非是該不該與嬴勾拼命,而是再繼續這樣下去……倘若最終所有人都犧牲的差不多了,局勢卻依舊還是沒有變得明朗起來,那么自己的犧牲可就真的只是盲目送命了。
但偏偏,就算眾人想讓自己的犧牲變得有意義起來,卻也仍然還是找不出能予以嬴勾重創的辦法,
哪怕是想利用眾人之前那種不打算的打法,利用大量犧牲來找尋勝利的機會與嬴勾的弱點……現在看來也根本就是無濟于事的。
老天師死后,
嬴勾的確是要比之前弱了許多,
這怪物所施展的攻擊也不足以毀天滅地了。
但即便如此,
嬴勾對眾人而言也依舊是無比強大的存在,甚至就連他們全都視死如歸也根本毫無辦法。
就仿佛…
不論他們是如何的努力,多么不畏生死的一擁而上,也都永遠觸及不到嬴勾所在的高度一樣。
這其中依舊存在著的巨大差距,也足以讓任何人感到無比絕望了。
他們不是老天師那樣強大的異人,若非沒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戰勝嬴勾,若非是要在嬴勾的面前拼上自己的一切,他們……甚至就連站在嬴勾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這就是令人絕望的現實!
“怎么?”柳小江扛著手中的黑刃,目光平靜的掃過在場眾人,道:
“難道是因為已經明白了,自己根本沒辦法戰勝我,所以……已經想要放棄了么?”
此話一出,
立馬就引來了不少仇視的目光,甚至還夾雜著諸多強烈的不甘之意,只是這次卻并沒有人再重新組織起來,沒再像之前那樣不要命的一起沖上來了。
他們都很憤怒,也非常的不甘,但對未來的絕望,也已填滿了所有人的內心,以至于就算還并不打算放棄,現階段也無法說服自己的雙腳了。
沒人會為了看不見一點希望的事情拼上一切,這些所謂的英雄也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類,一旦最開始的那種激情被狠狠打消之后,剩下的……也可謂是人之常情。
柳小江在炁力上的衰弱,在之前給了他們一絲希望,而現實仍然存在的巨大差距,卻在如今徹底打消了他們的希望,更讓他們充分理解了自己依舊無法戰勝嬴勾的事實。
這一前一后先給希望再讓人絕望的做法,也的確是把原本還算堅韌的英雄們給打擊到了。
一蹶不振的情況或許不會出現,但暫時性的消極情緒卻也無可避免,而這種暫時性的東西……也足以讓他們在此時陷入萬劫不復了。
“呵呵…”
安老自然是清楚眾人為何如此,也明白眾人需要重新振作起來,于是便拄著拐杖無視陳老的阻攔,緩緩邁步從眾人之中走了出來,最終停在了距離嬴勾不足五米遠的位置上。
“嬴勾,別太小瞧我們人類了,面對你這樣極端的存在,不管是為了家人朋友,還是為了自己……以及腳下的這片土地,要我們放棄抵抗也都是絕對不可能的。”
聞言,
柳小江下意識皺起了眉頭,而后裝作根本不認識安老一樣,周身附近的黑炁頓時產生了劇烈浮動。
“周圍的人類似乎都很驚訝你的到來,也都在眼神之中對你有著難掩的敬畏,原來如此……你這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量的枯木老者,就是當前這些愚蠢人類里面地位最高的那個么。”
“地位最高?”安老對此平靜的搖了搖頭,道:“大家都是一樣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同胞,本質上也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的普通人,所謂的地位……也只不過是在這世上的職責不同而已。”
“如果按照你的說法,豈不是對秩序影響最小的農民,變成了這世上地位最低的那一批人。”
“這種說法顯然是不對的,農民的職責的確與秩序沒有關系,但他們親手所種植的寶貴糧食,卻也是我們人類活著的一種基礎,若沒有他們的存在……整個社會都會被餓死,何談什么秩序。”
“分工不同…”
“人們只是在溫飽之后比較重視秩序與發展,而我也只是恰好在負責維持秩序與發展罷了。”
“哼,你所說的這些話,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柳小江說著伸手指向了安老身后的那群人,道:
“很簡單…”
“如果地位這種東西并不存在,一切都只是因為分工的不同而已,那么你覺得……在當前的這種局勢下,到底是你這普通人的性命重要,還是后面僅剩的那位十佬更為重要?”
“我想這種事在任何人的心里,也都是根本沒必要糾結的事吧,你……就算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力量存在,在其他人眼中的重要程度也必然遠超十佬,哪怕十佬在我的面前比你更具備價值。”
“我說過了,分工不同。”安老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
“雖然十佬作為具備強大力量的異人,在你嬴勾面前能比我發揮更大的作用,但在其他人眼中看來可能也還是世道更為……”
“既然分工不同,那么等你死了,換個人接替你的位置與職責便可,難道你覺得你自己乃是獨一無二的么?”柳小江不等安老把話說完便嗤之以鼻道。
“而且,若是無法戰勝我的話,你們人類連明天都不會有了,還談什么世道的秩序與發展更重要,在當前的局勢之下……就應該是擁有力量,能夠反抗我的人類,更具備一定的價值。”
“但偏偏,就算是能夠理解這種事,在遠處……在外面的那些人類看來,你這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力量的老人,可比擁有強大力量且年輕的十佬尊貴多了。”
“身份,地位,尊卑…你根本就無法否認,它們都是真實存在的,存在于你們每個人的心中。”
“負責整個社會運轉的人類,在你們心里都成了卑微的存在,就更別說是我這種無法融入你們那座‘塔’內的異類了。”
“你們害怕我,排斥我,終歸也只是害怕我的力量,因為我完全可以憑借自身的力量,輕易摧毀你們好不容易建立的高塔。”
“我所提出的那種未來,也是一些在塔內高高在上的人,根本就沒辦法接受的‘殘忍’之事,畢竟……絕對的公平,就等同于剝奪了你們的地位,摧毀了你們多少年來所擁有的一切。”
“那些高高在上的野獸,絕不希望他人摧毀自己所構建的生態圈,它們只希望獵物永遠都是獵物,而獵人……則永遠都只能是它們自己。”
“實際上…”安老再次搖頭說道。
“我并不相信你這樣的存在,也會看不清我們正在朝著那種方向努力的事實。”
“正因為站在人類圈子的外面,你才更應該可以輕易看清其中的一切,能夠明白我們其實并不希望與外界蠻夷同流合污。”
“只是…”
“人類終歸是具有諸多的相同之處,總會有人不愿意當人,更愿意與蠻夷一樣成為野獸。”
“何況,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也才剛找對道路不久,盡管發展的速度很快,但也并不是各方面都一樣得到了極大的發展,有些東西……也依舊還停留在曾經的錯誤節點之上。”
“不過短短幾十年,就能有今天這副模樣,所以啊……我愿意相信就算沒有你,即便不需要你來充當那個神明,強行帶給我們那種所謂的絕對公平,我們自己也終有一天能夠走到那一步。”
“也許…”
“那一天與你所說的未來仍有差距,由于人類本身的問題……那同樣也算不得是什么絕對的公平,但肯定要比你能給我們的那種未來,更加適合我們人類自己的生存習慣。”
“不…你們根本走不到那一步,你們自己便會毀滅自己,讓世上的一切徹底化為虛無。”柳小江否定道。
“因為…”
“你們雖是這世道的主宰群體,但卻并沒有主宰群體的自知,更不愿意真正與野獸劃清界限,期待一群野獸……還不如讓我親自將你們全都圈養起來,一點點逐漸磨滅你們身上的那些獸性。”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
“這種話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或許正確,但在我這卻并沒有那么正確,相反……如果你們擁抱獸性而疏遠人性,我就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們徹底摧毀。”
“畢竟,那時的你們已不再被天道眷顧,與其費盡心思將你們全都圈養起來,反倒不如進行清洗……讓天道那種東西在這世道上重新培養另一種主宰群體。”
“那樣一來…”
“我近些年來或許會失去許多的樂子,但我也相信有你們這些殘次品的失敗在前,后面被天道培養出來的主宰群體……大概率也會在遙遠的未來,給我來帶比你們更多的樂趣。”
“我…等得起。”
“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們呢?”安老皺眉道。
一聽這話,
柳小江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完全不需要作假的負面情緒,周身附近蔓延的大片黑炁也隨之朝著老人延伸了一段距離。
“我已經相信過你們了,甚至想過要作為你們的工具,以幫你們處理一些工作的方式,來取得你們對我這異類的信任,爭取一片可以舒適生存下來的環境,結果……我換來的又是什么?!”
“不管幫你們做了多少,你們不僅不愿信任我,甚至還在任務中給我找麻煩,讓我在不知情的時候面對強敵,若非我本身的實力還算足夠……我早已經為你們掃清障礙,然后死在外面了!”
“最后…”
“我只是因傷勢稍稍沉睡了幾天,經由誤會將我的死訊傳回了你們這邊,你們便直接開始針對我身邊的其他人,甚至還將各種污名全都推到了我的頭上,現在又有什么資格要求我相信你們!?”
“……”安老見識到柳小江眼中的憤怒,也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他這到底是在配合著演戲,還是在趁這次機會跟自己大吐苦水了。
不過,不管世事如何,
老人也還是愿意信任柳小江的,因為若真的沉溺于曾經的事情無法走出,對方根本不可能在當初答應配合自己的計劃,更不可能會在此時以嬴勾的身份,任由自己說出那些給其他人聽的話。
另一邊,
也許是因為自己短時間內殺的人實在太多了,就連柳小江本人也沒想到自己會對一些負面想法的反應如此之大。
但好在也只是因為曾經那些不公稍微破了防,他這種修為也不可能會因此而徹底失去理智,于是便順著方才所展現出的負面情緒繼續演了下去,并夸張到極為憤怒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隨后,他更是一手捂著自己的半張臉,一手抬起來隔空朝著安老緩緩握緊了手指,操控周圍的大片黑炁在同一時間涌向了老人。
“無論是誰,擋我者……死!”
剎那間,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恐怖的黑炁瞬間吞噬了安老。
而早已見證過這些黑炁有多厲害的人們,也都顯然并不認為手無縛縛雞之力的老人,被這黑炁徹底淹沒之后還能夠繼續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