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陸瑾癱坐在沙發上盯著陸玲瓏看了許久,并在確認了自己這重孫女心意已決之后,才終于坐起身子表情嚴肅的出言提醒道:
“你這丫頭的性子和我一樣太過強硬,恐怕就是我真的動斷了你的腿,也未必真能改變你腦子里的想法,說不定還會起到一些完全相反的效果,那種事……可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局面。”
“所以…”
“我可以讓你參與接下來的事,但你必須答應我不能自己亂來,那種妄圖親手將他拯救的愚蠢念頭……也絕不能有,因為那不僅會害了你陸玲瓏一個人,更會讓陸家人今后的處境愈加被動。”
“此外…”
說到這里,
他似乎想起了自己這重孫女身上的其他問題,接著便在眉頭緊鎖的沉吟了片刻之后,道:
“雷煙炮高寧雖早已死在了小江手里,但那尸魔涂君房目前卻也依然健在,甚至還極有可能已經得到了更強的力量,如果不久之后真的在戰場上遇見了,你必須立即脫離與其正面交手的戰局。”
“而若是短時間內在涂君房面前無法脫身,也絕不能在其面前動用你那并不穩定的能力,盡可能拖著等待其他人的支援,或者是與身邊其他人聯手將其解決,才是你最該優先考慮的對敵方式。”
“嗯,玲瓏知道了。”陸玲瓏見到陸瑾終于松口,當然就是不管陸瑾在說什么,自己都會一口答應下來的態度,反正到時候一切也都得視情況而定,自己先答應下來也并不會少一塊肉。
陸瑾自然也是知道陸玲瓏想法的,但卻并未選擇開口戳穿她的那點小心思,因為這丫頭的性格的的確確與自己如出一轍,一旦決定了就很難被其他任何的外部因素所影響。
而且,戰場是很危險的,哪怕敵人只占少數,但那一個個畢竟都是名聲在外的家伙,如今又很可能在柳小江那得到了更強的力量,以及那種近乎于不死之身的特殊體質,根本說不準誰輸誰贏。
他在這種情況下必然也是不能把話說死的,畢竟誰都無法預料戰場上究竟都會發生些什么。
萬一自己這重孫女真的遇上了什么危急情況,那么哪怕是真的落在了尸魔涂君房的手里,最終被自身的三尸所吞沒……也終歸還是要比被殺來的更容易讓他接受。
“哼…”陸瑾看了眼已經恢復‘乖巧’的陸玲瓏,不免在搖了搖頭之后看向了一旁的陸琳,道:
“既然玲瓏執意要參與進來,那么就在身邊看好你妹妹,她那性子遇事很容易犯沖,有你跟著……我多少也能放心一點。”
“記住…”
“為世道還有我們這些長輩在前面頂著,你們這些小輩想出一份力雖是好的,但自己的能力畢竟也一直就擺在那里,千萬別給我在戰場上頭腦發熱,自私來講……你們兩個就是陸家的未來。”
“是,太爺,我一定會看好玲瓏的。”陸琳見此只得點頭答應陸瑾的囑咐,隨之看了眼身旁一臉乖乖女模樣的陸玲瓏,盡管不覺得自己是被牽連了進來,但也還是沒忍住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唉…”陸瑾望著坐在沙發上的兩兄妹,心里也總歸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畢竟,在陸家的家訓面前,這兩個小輩的的確確是‘成人’了,確實變成了陸家所期望的那種模樣,他怎么可能不為這倆小輩感到高興。
但同樣的…
或許也正因為是陸家把他們教育成了這樣,才使得他們并不會安心接受長輩為自己拼命,而是希望在危險的戰場上親手為自己爭取未來,陸瑾單純作為長輩自然也是不希望看見他們遭遇危險的。
所以,陸瑾的心里其實也很矛盾,甚至開始懷疑這種性格的陸家人,是否真的能夠適應異人所在的圈子,若不能……或許陸家也該盡快從圈子里脫離出去了。
陸家可不像是王呂二家一樣,擁有異人圈子里所謂的家傳手段,成為四家之一……也只是由于一開始族中有著許多具備天賦的人才,因而接觸到異人圈子才逐漸一步步發展成了所謂的四家。
高家…
在這方面的情況也與陸家差不多,同樣也不像是王呂二家一樣擁有家傳手段,但人家卻偏偏早已選擇脫離了‘四家’,暫時成為了哪都通公司手底下的正式員工。
盡管高家之所以會是今天這樣,其中也存在著許多不可抗力的因素,但這在今天的陸瑾眼里看來……卻也未嘗不能被稱之為一種因禍得福。
畢竟,如今已經加入了公司的高家,由于公司異人與異人之間的區別,幾乎也就可以算是從圈子里剝離出來了,只是因為族中仍有不少異人的存在,才不得不以這種方式與異人圈子藕斷絲連。
未來…
若是普通人與異人之間的隔閡不存在了,那么高家這種利益層面早已與一般異人不同的存在,無疑就可以沒有任何顧忌地轉身去過屬于自己的生活,因為他們一開始就是站在普通人那邊的。
而相較于高家…
陸家這種從不曾在異人圈子里剝離出來,甚至還曾在代表異人利益的十佬位子上待過的一家,若想成功在普通人眼里從異人圈子里剝離出來,也肯定還是會有很長的一段路需要繼續走下去。
事到如今,
陸瑾對高家逐漸‘沒落’的態度,也由同情逐漸轉變成了羨慕。
他甚至覺得高家看似是落在了其他三家的后面,但實際……卻是在另一條正確的道路上,將曾經與自己并稱為四家的其他三家遠遠落在了身后。
與此同時,
柳小江在電視欄目的直播畫面之中,也已經講完了異人這類特別群體的存在,而后也并未理會畫面前的普通人觀眾是否理解,道:
“異人,與你們一樣,也屬于人類的一員,是從古至今一直延續到今天的存在,只是掌握并傳承了你們大多所不能理解的力量,變成了少數擁有力量對當前穩定毫無益處的群體。”
“不過,這么說或許也有些絕對了,畢竟不光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在外面……也同樣有著異人的存在,只是各地的稱呼不太一樣罷了。”
“但相同的是…”
“眼下這個世界是由大多數人,也就是你們普通人所構架的世界,像是異人這種掌握力量與大多數不同的少數存在,哪怕個體力量遠比你們普通人更加強大,在整體面前也只能選擇做出讓步。”
“畢竟,按照你們目前的想法,恐怕也沒人會接受身邊與自己不同的存在,尤其還是那人在生命體層面上擁有比自己更強的力量,不接受…甚至是排斥,也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說著,
他面色平靜的略微停頓了一下,隨之道:
“而我…”
“則是一個既不被普通人所接受,也不被異人這類少數群體所接納的異類,我也曾試圖理解你們這種極端排斥‘異類’的想法,也曾試圖隱藏自己與大多異人們一樣在世道的角落中茍且偷生。”
“但可惜,我失敗了。”
“在你們整體的力量面前,我很難真正隱藏身上的異常,而且還曾因為所謂的身份尚且存疑,不管付出了多大努力也還是不被你們所信任,甚至……遭到了一些完全沒有任何理由的惡意。”
“我最終果然還是選擇了放棄…”
“因為…”
“我發現相較于你們這等卑劣,沒有力量只能依靠群體,卻還在群體之中分化排斥個體的存在,即便只是作為一個異類……也比你們更適合在這世道上生存下去,不會愚蠢到選擇慢性死亡。”
“所以…”
“為了自己的生存,也為了腳下的生存環境,我決定將你們這些‘蛀蟲’悉數抹去,為自己……為像是我一樣的異類,創造一個更為舒適,也更為長久的世界。”
“畢竟,我擁有著足夠的力量,也曾試過融入你們的社會,但卻被你們毫不猶豫的推了出去,甚至什么都不做也要被剝奪生存的資格。”
“這站在你們部分人所認同的道德水準上,其實一點也不公平……不是么?”
“因此…”
“我希望已經走錯了路的你們,已經選擇了自我慢性毀滅的你們,能盡早為我這樣更應該生存下去的異類,讓出自己在這世界上所占據的大量生存資源,如此……你們或許還能有機會活著。”
“當然…”
“在我眼里看來,你們之中也僅有少數人,有資格在我所創造的環境中活下去,畢竟你們之中的大多數……就是眼下這般惡劣環境的罪魁禍首,而既然有罪,那就應該為此承擔一定的代價。”
“你們不同意,也并不要緊…”
“我會給你們留下仔細思考的時間,并于三日之后展開對你們的清洗,而首先……就從腳下這座城市開始好了,然后一個一個的耐心清理下去,相近要不了多久就能還世道一個徹底的清凈。”
“嗯,就這樣,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所謂的異人,在我面前……你們都一樣,我并不會主要針對你們自己分化出的某個群體,而是對你們‘所有人’進行一種完完整整的清洗。”
“諸位,無需恐慌…”
“因為這就像是你們對待世上其他生靈一樣,畢竟若是你們知道了哪種動物會危及自身的生存,也肯定會像我一樣……毫不猶豫地展開對它們的消滅吧,我這可是從你們身上學到的方法。”
“這是很殘忍,但卻很好用,最后……感謝你們慷慨的‘付出’,我將永遠銘記著你們,然后在新的環境中平靜生活下去。”
“以上…”
話音落罷,
畫面被瞬間切斷,連帶著所有人用于觀看的各類電子設備,也隨著畫面切斷一同陷入了暫時性的癱瘓,以至于尚未消化柳小江這些話的大量普通人,也都紛紛望著失去畫面的設備愣在了原地。
仿佛整個世界也都隨之陷入了停滯,接著……當人們慢慢從愣神中反應過來,理解了柳小江真正的意圖之后,大多數普通人心中也都隨之涌現出了強烈的寒意。
一時間…
憤怒、恐懼與委屈…也幾乎彌漫在了整個社會當中,到處都充斥著人們對嬴勾的憎惡與恐懼,甚至還引發出了人們對彼此間的不滿,短短十幾分鐘便已引爆了人們心中最為負面的一些東西。
畢竟,如果‘嬴勾’所說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即將到來的死亡面前,人們平時所接觸的一切,為某些事物所做的努力,也都在頃刻之間化為了泡影,一切的一切在死亡面前都沒有任何意義。
而在這種情況下…
人心之中的‘瘋狂’也遲早都會被展露出來,只可惜有人的動作比這些惡劣之人更加迅速,以至于還沒等社會上因為恐懼而出現動亂,無數平時就在維系秩序穩定的人們,就已經走到了街上。
這種事給人們的感覺,就好像是上面的一些人,早已經預料到了此事的發生,也算是給很大一部分人打了一劑強心針……
京城,
某四面環水的居住區內,
“呵呵…”老先生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拄著拐棍,望著早已經失去畫面的電視機沉吟了許久,微笑道:
“我還以為那小子想做什么,居然就只是一個人跑到電臺,隨手弄死了幾個明眼人心中的人渣,難道他以為這件事……加上那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能讓所有人都對嬴勾產生極端恐懼么。”
“…如果只是那些普通人,不考慮那些早已知曉嬴勾存在的異人們,這樣應該也就已經足夠了吧。”查爾斯站在老人身后想了想說道。
“這還不夠。”老先生緊緊握住拐棍敲了一下地面,搖頭予以否定道:
“別小瞧那些普通人的膽子,也別高看那些普通人的膽氣,像這種并非切真發生在眼前的事,并不能給那些習慣了平靜的人一個真實感受,何況我提前派遣出去的人,也給了他們一劑強心針。”
“我讓那些孩子們提前出去準備著,可并不是為了給他們準備這么一劑強心針,僅僅……就只是為了防備那些心性不穩的人犯傻,以免在社會上做出那些損人不利己的行為。”
“像這樣…”
“所有人都只是在‘討論’,甚至還有人在安慰其他人,并非所有人都在準備撤離的局面,如何能體現出那嬴勾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我可不想讓他們覺得事情其實已經得到解決了。”
查爾斯詢問道:“那您是準備…”
“馬上告訴小江,他做的還不夠…”老先生抬起拐棍指了指書房內的電視機,道:
“讓他在這預留的三日之內,最好再給我多整點事出來,嗯……至少要讓這京城范圍內的人們,親眼見證他嬴勾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不能等到事情開始以后再讓他們緊張。”
“這三天…”
“必須讓所有人都感到煎熬,最好對未來充滿不確定……”
“是…”查爾斯聞言立馬點頭走出了書房,顯然是按照老先生的要求出去聯系柳小江了。
而在查爾斯離開后,
老先生獨自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望著早已沒了畫面的電視機,不免深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你小子…”
“果然還是不夠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