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戰前(十四)

　　“那…我會盡量看好他們的，不會再出現小尤那樣的事了。”

　　五月雖然由于自己小時候差不多的經歷，對暗堡基地內部收容的那些孩子異常關愛，但也并非那種不論對錯只是溺愛孩子的家長，只是覺得自己作為暗堡的一員，應該在此事上盡到責任而已。

　　所以，關愛歸關愛，也還不至于失去理智，不會連一些合理的建議都聽不進去。

　　反觀柳小江在聽到五月這句無比堅定的話后，也就沒再繼續針對孩子們的事情多說下去了。

　　盡管他很清楚以那些孩子目前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再出現烏向尤那樣的事了，也依舊沒有再次開口重申自己的看法與觀點。

　　柳小江明白那座孤兒院與烏向尤的事，在五月心中或許并不能說是一個心結，但若想對這類往事保持絕對的平靜，恐怕也還需要一些時間用來消化與遺忘。

　　眼下被收容在基地里的那些孩子，也很可能就是五月的一種精神寄托…

　　對此，柳小江還能說什么？

　　他只能盡量以自己認為好的方式，幫五月穩住那些孩子的現在與未來，盡可能保證每個孩子最后都能有一個不錯的結局。

　　但前提，也得是柳小江與老人的計劃成功實施，世道也在‘混亂’過后真的有了良好的改變。

　　如若不然…

　　這座基地內收容的孩子們狀態還算穩定，那么被收容在暗堡其他基地里的孩子們呢？

　　那些孩子也都和這些孩子一樣‘幸運’，有五月這樣的人在身邊看護他們的成長么？

　　倘若被收容在其他暗堡基地里的孩子們，的確并沒有這座基地里的孩子那么‘幸運’，而世道也并未在之后確確實實的有所轉變，他柳小江難道還要一個一個的針對孩子們進行‘洗腦’？

　　那樣未免太過分，也太沒有人性了。

　　因此，改變普通人對待異人的態度，以此促使整個社會對孩子們的包容，以合理的善意促進孩子們健康成長……很有必要！

　　“嗯，那就維持現狀吧，未來…也會有更多與你一樣，對孩子們抱有真正善意的人。”

　　“但愿那天能盡快到來，畢竟就算我們等得起，孩子們卻未必等得起。”

　　“一年之內…”柳小江想了想說道：“孩子們的問題必然會得到解決，那位老先生的視線不可能會被擋在鐵皮箱子外面，說不定他之所以急著尋求改變，就是因為注意到了孩子們的事呢。”m.6zw.net

　　“不過，以防萬一，我也會在事件徹底結束后，把這里的情況明確傳達給對方……”

　　“那么接下來的事，需要我做些什么？”五月顯然不認為柳小江會欺騙自己，因為自己二人的關系根本沒那個必要。

　　畢竟，自己這種賣身女仆一樣的存在，無論主人究竟要求自己做什么，自己再不愿意不也都得答應么，哪還有什么開口選擇拒絕的權利。

　　不過也好在自己這位‘主人’，并非真的就是那種沒人性的畜生，反而更像個帶領弱者反抗強者的英雄。

　　只可惜…

　　這世上的大多數人并不知曉內幕，所以也并不會有人把他當成英雄，甚至……還會在未來不時將其從墳墓中拽出來，與其他眾人一起對這‘惡人’進行唾棄，然后繼續歌頌自己等人的美好。

　　而他面對此事…

　　大概也只會笑著對眾人說上一句：你們唾棄的那是嬴勾，與我柳小江有何關系！

　　不僅如此，

　　他甚至還有可能會與無知的眾人，一起對墳墓里面的嬴勾進行唾棄吧，畢竟他柳小江壓根就不是什么要臉的人。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看好這座基地，不要讓外面的人察覺那些法器的存在就夠了。”柳小江不知道五月此時的想法，所以即便察覺了五月的眼神有些奇怪，也只是自顧自地開口回答道。

　　“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之后等著時機到了，你…還有這座基地里的所有人，也就都自由了。”

　　對此，

　　五月不會像是二壯、陳朵、溫莎與柳妍妍那樣，極有可能會想著自己一定要幫上柳小江的忙，甚至還在得知了自己不需要直面外面那群人后松了口氣。

　　畢竟，她雖然贊同柳小江與那位老人的做法，但真要讓她也參與進來，對一些無辜之人痛下殺手，也是完全狠不下那個心的。

　　說要為了柳小江，什么事都能做……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五月對柳小江再有好感、再有愧疚，也只承認自己與對方的‘主仆地位’，最多也就是承認對方這個朋友而已，關系再好……也不可能會為對方去做那種昧良心的事。

　　哪怕她其實很清楚柳小江與那位老人是對的，也很希望看見未來能在他們的手中有所改變……

　　但也不得不說，默默想到這里，她真的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婦人之仁了，根本就不是那種能做些大事兒的厲害之人。

　　自己很蠢，真的很蠢。

　　“你其實也沒必要這么想。”柳小江這時候倒是一眼看穿了五月的想法，“外面的人總說好人一定要比壞人更壞，但這話在我眼里看來只是個屁話，完全就是用來給自己所行之事開脫的說法。”

　　“什么他娘的世界不是只有黑白，世間萬物皆有陰陽衍化而來，因此凡是遵循于天道的事物，那就必然會有黑白與陰陽之分……”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管是在修煉上，還是在為人處世上，也都只是為了自身能更加‘強大’。”

　　“可一旦涉及了人性與道德，眼中是不能有一點沙子的……”

　　“五月，你是個好人，是我比不了的好人，所以沒必要看清自己，我其實很佩服你們這樣的人。”

　　“…是么，原來我這么優秀啊。”五月自嘲的笑了笑。

　　“你在外面欺騙他人，甚至是雙手沾血……是為了自己么？”柳小江一針見血的說道。

　　“……”五月。

　　“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區別了。”柳小江見到五月的沉默，不由得緩緩向上揚起嘴角，道：

　　“我之前為了公司做事，那是為了獲取他們的信任，以便于自身這異類能活得更好。”

　　“現在與那位老先生進行合作，也只是為了自己身邊的環境能更舒適，所以千萬別覺得我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一個沒有那么壞、也沒有那么好的普通人，既不是圣人，也不是惡人，僅此而已。”

　　“既然好人眼里容不得一點沙子，那位老先生與你進行合作的話，他…難道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么？”五月懷疑道。

　　“不，他也是個好人，而且比你更有魄力…”柳小江對此卻只是開口說了這么一句，與自己方才那些觀點多少有點相悖的話，但卻并未繼續開口解釋自己為何這么說。

　　“時間也不早了，既然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五月……通知二壯她們吧，我也該離開這里了。”

　　“…這樣么。”五月自然很清楚柳小江不可能打自己的臉，但見到柳小江這種不愿多說的模樣，倒也并未追著詢問關于那位老人的事，而是在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后，聽話地拿起了一旁電話。

　　柳小江見到五月并未選擇追問，心里面自然也是對這女人欣賞的緊。

　　畢竟，他總不能說那位老人打算在最后站出來承擔人們劣根性的責任，帶著一切負面的東西為了那些本就該死的人渣犧牲掉自己吧。

　　這種事兒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他還怎么在暗地里救下那位老先生，這不等于是可能會讓人察覺到，老人‘欺騙’了所有人的感情么？

　　因此在所有人的心中，那位老人最好是站了出來，并以那種值得讓人敬佩的方式‘死去’。

　　這樣…

　　或許才能讓那位老先生卸下身上的重擔，日后在自己親手改變的世道上做個普通人，安然悠閑的享受自己平靜且充滿榮光的余生。

　　良久之后，

　　五月站在暗堡基地內部的暗門之前，望著面前山路上正在逐漸遠去的幾道背影，其實也很難說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么心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嬴勾’這邊的惡人，畢竟她所做的一切在自己的眼里看來都沒有違背良心，但又確確實實幫到了‘嬴勾’這個災厄的忙，助力了自己并不希望參與的計劃。

　　“他這是知道我的性格，所以一切都只是點到即止，只讓我做自認為正確的事，不打算讓我真正參與進來，從而事后對他人有所愧疚么…”

　　“嘖，真是個討厭的家伙…”

　　“暗堡，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呢，那里面到處都是些和異人有關，但大多數異人又見都沒見過的東西……真是長見識了。”柳妍妍走在與眾人一起下山的路上，忍不住對暗堡的一切感嘆道。

　　“哦，是么，看來你們玩得挺開心啊。”柳小江注意到二壯那自從再見自己，就一直沒有從自己身上挪開的視線，立馬笑著開口附和著柳妍妍的心情說道。

　　“嗯！挺開心的！畢竟漲了見識嘛！”柳妍妍雖然早就留意到了二壯的不對勁，但她覺得這應該是柳小江的問題，不是自己哪里惹得玉珊姐姐不高興了，所以并未因此而覺得有任何不好意思。

　　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嘛，既然是柳小江和二壯之間的問題，自己一個小丫頭片子最好還是別多想了。

　　何況，自己與珊姐在之前聊到，柳小江為何非要支開自己二人的時候，可是很清楚的見到了自己這位嫂子，和善之余不經意間表現出的那種‘恐怖’模樣。

　　哥，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柳小江。

　　柳小江畢竟是柳妍妍‘召喚’出來的，彼此間多少也還是存在著一些聯系的。

　　而且，由于那種聯系不足以讓小丫頭控制…甚至是看穿自己，僅僅只限于一種近似心意相通的感覺，所以他也一直都沒有‘切斷’這種無傷大雅的聯系。

　　于是…

　　這種聯系在此時便起了作用，導致柳小江見到柳妍妍所給的‘暗示’之后，幾乎瞬間就大致清楚了柳妍妍到底在‘說’些什么。

　　“你們到底都說了些什么？”二壯此時也突然開口詢問道，雖然并不是讓人無法拒絕的語氣，但考慮到柳妍妍的暗示……柳小江很清楚二壯目前的危險程度。

　　這時候的二壯即便沒有爆發，也完全就是一點即著的火藥桶，稍有不慎就可能會把身邊的人‘炸傷’。

　　“其實也沒什么…”柳小江裝作不明白二壯心態的模樣，道：“就是說了下那些孩子身上的問題，順便和五月聊了聊過去與接下來的計劃，寶兒小姐……你說是吧？”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叫我寶寶吧，反正這本來就是我的名字。”馮寶寶跟在三人身邊聽到‘寶兒小姐’四個字，基于曾經與柳小江一起行動的那部分記憶，多少也還是感覺到了一些不適。

　　“嗯，雖然不知道你們倆到底怎么了，但他確實沒有說謊，之前聊天的內容……僅限于此。”

　　“而且…”

　　“他也說過他自己過去的那些事，二壯…玉珊你，其實也早就已經都知道了。”

　　“就這？”二壯不免深感懷疑。

　　她倒不是不相信馮寶寶的話，而是深知柳小江這貨的‘能力’，明白他完全有可能利用真話，將人的思想引導至其他誤區，所以完全不信只是因為這種事，就非得找理由支開自己與柳妍妍。

　　“我是不會對你們說謊的，寶寶…她更是不會說謊，我們談話的內容就這些，主要就是為了‘安撫’五月嘛，免得她那個性格聽到接下來的一些消息，突然不畏生死站出來非要與我對著干。”

　　柳小江自然也對二壯心知肚明，很清楚這丫頭不可能輕信自己，但事到如今若不想二壯察覺自己真正不想讓她知道的事，也就只能繼續死鴨子嘴硬下去了，反正二壯再聰明也不可能像是預知一樣。

　　“呵呵，好，那等咱回去再…”

　　“啊！妍妍！你們之前不是要逛街么？走…咱下山正好順路！”

　　“順路…山下可是郊區啊，哥。”

　　“…京城這么大，你在市區就不用打車了，而既然怎么樣都要叫車，那不就是順路的事兒么？”

　　“哥，你這就是不想回家面對珊姐吧，要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一派胡言！我只是體諒你們女孩子的興趣！本來就沒什么事兒的！你個死丫頭別亂說！”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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