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戰前(七)

　　“王道長，奴家有禮了。”

　　胡離聽到柳小江與王也二人談到了自己，隨即像是古代女子一樣朝著王也微微屈膝行了一禮。

　　見此，

　　王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但考慮到胡離這種與人打招呼的方式，以及自己完全看不透胡離也是個術士的事實，目光也不由得在胡離身上一直停留了許久。

　　“老柳，這位胡離小姐，難不成也和你一樣…”

　　“的確是有些相似，但是卻并不一樣。”柳小江搖頭道。

　　“阿離雖然同樣也不是人類，但好歹在部分異人的眼中看來，她……并不能算是與我類似的異常存在。”

　　“房間外面的術法，就是她設下的么？”王也眉頭緊鎖的看著柳小江，顯然也已經清楚了作為一名術士，自己的水平相較于胡離這個女人而言，那就等于是才剛出生不久連路都走不好的孩童。

　　畢竟，因為風后奇門這種絕技的存在，他以往在面對世道上其他術士的時候，往往一眼就能看穿對方作為術士的水平，這種事就連諸葛武侯的那些個后人都逃不掉。

　　而且，就算不提術士對天道的‘破譯’程度，不只看術士身上故意迎合一切的‘合理’…

　　單單只要是誰已經具備了作為術士的資格，那么光是看他平時做事時的行為習慣，在其他精明術士眼中就會暴露的一干二凈。

　　當初在羅天大醮的時候，

　　諸葛青顯然就無法看透王也的虛實，而是通過觀察、猜測與‘八卦’之類的事情，才終于確認了王也作為一名術士的身份，依據便是王也在對局中的每一步都實在太過合理了。

　　趨吉避兇…

　　這就是術士本身的優勢，也只有術士才更容易做到這種事。

　　所以，幾乎每個有些能力的術士，也都在按照自己所理解的吉兇處世，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讓這種行為逐漸變成了一種習慣。

　　但偏偏…

　　王也在這名為胡離的女人身上，居然會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情況，甚至就連對方到底是否為異人，也都根本無法進行某種明確的判定。

　　而屋外那種明顯是用于掩蓋動靜的術法…

　　在王也的眼中看起來，也就像是某個術士離開前所施展的手段，與此刻站在屋內的胡離不存在任何意義上的關聯。

　　若非柳小江開口指出了胡離的術士身份，他恐怕直到現在都還認為站在門前的那名女子，只不過是與馮寶寶一樣在隱蔽炁息上頗有手段的異人呢。

　　明明同樣都是掌握了風后奇門的術士，即便在作為術士的修為上存在差距，但也不至于會讓差距拉得如此之大吧？

　　畢竟，術士的修為就算再厲害又能怎樣，最終還不是只能倒在風后奇門的面前，因此風后奇門與風后奇門之間的差距，也絕對不會造成眼下這種‘單方面碾壓’的局面。

　　哪怕作為同樣掌握了風后奇門的術士，胡離的確要比自己的修為水平更高，但那差距……應該也只會體現在所能‘掌控’的空間大小。

　　誰不知道風后奇門的術士，在自己親手布下的奇門局中，就等同于是神明一樣的存在？

　　大家都是神明一樣的存在！

　　在各自的領域之中很難威脅到彼此！

　　同等級的神明之間即便有差距，應該也只會是‘硬實力’上的差距，怎么可能像現在這樣形成各方面碾壓？

　　難不成還真像修真小說里那樣，就連神明之間也存在著實力差距，還非要分出個大羅金仙與仙帝什么的？

　　開什么玩笑！？

　　天道就在那里，極限就在那里，達到一定程度之后，能力上的差距就已經無限接近于零了，唯一的區別也只能是力量、速度…這些并不能算是能力的能力。

　　何況…

　　術士的修為在風后奇門面前根本就不重要……

　　這點早在當初那位魁兒爺身上，王也就已經親自驗證過了，所以他很難想象面前的這名年輕女子，拋開風后奇門不談居然也能在術士的修為上，將十佬陳金魁、術字門的領袖遠遠拋在了身后。

　　甚至單憑自身作為術士的修為，就足以讓風后奇門感覺到棘手了……

　　這是什么概念？

　　這種術士本身還需要風后奇門么？

　　此等術士修為再加上風后奇門，又究竟會達到怎樣的一種高度？

　　越是細想自身與胡離之間的差距，王也看向胡離的目光也就越是懷疑，他懷疑的倒不是胡離這身實力是怎么來的，而是柳小江之前親口所說的那句：她本身并不能算是與嬴勾相同的異常存在。

　　這種術士修為難道還不夠異常么！？

　　難不成這年輕女子作為異人、作為術士的天賦，居然要比困擾世道上所有人的那個嬴勾還要更強？

　　人類在當今這個時代明顯都是有極限的，怎么可能在天賦與實力上超過嬴勾那種非人類？

　　除非…m.6zw.net

　　“啊…的確是她設下的，為了防止你犯傻，也為了不讓太多人知道，你王道長居然會選擇站在嬴勾這邊。”

　　“她不是人類。”王也沒有在意柳小江那種明確認為自己一定會留下幫忙的想法，而是直接開口說出了自己心中對胡離身份最有可能的猜測。

　　“不是，胡離，狐貍…她是精靈，也可以說是妖怪，她是那些東北‘仙家’的老祖宗。”柳小江點頭承認道。

　　老祖宗…

　　王也忍不住看了眼房間門前的年輕女子，雖然這話聽起來也的確挺讓人懷疑的，但考慮到此話出自于何人之口后，他反倒覺得這種解釋再離譜也沒有說話的人離譜，突然一下變的正常了起來。

　　“你們…是什么關系，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么，話說你們兩個到底都活了多久？”

　　“我主人的奴仆…”胡離微笑著開口說道。

　　“阿離活了大概幾千年吧。”柳小江面色平靜的看著網頁，“至于我…你可以當我就是嬴勾本人，也可以當我是年輕的柳小江，不過我自己倒是覺得嬴勾早已經消失了，留下的也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嬴勾已經消失了么…”王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柳小江，接著又看了眼的確秉承著‘尊卑’的胡離。

　　“那…胡離又是誰，她是嬴勾的朋友，還是柳小江的朋友？”

　　“…我們簽訂了契約，所以不管她到底是誰，做什么也都要取決于我。”柳小江自然很清楚王也這么說，其實就是在問自己能否保證胡離，不會像是‘虛假的’嬴勾一樣成為世間災厄。

　　畢竟，光是看胡離目前所具備的實力，除卻柳小江之外恐怕也沒誰能威脅到她了，一旦柳小江最終對其選擇放任……而她本人又是個不太安分的主，那么在未來就極可能會成為第二個嬴勾。

　　“呼…”

　　王也這才終于放心的松了口氣，“我這死了才多久啊，變數居然又多了不少。”

　　“馮寶寶…咦，老馬那個農村科技宅居然也在這，馮寶寶那狀態應該也是你對她做了什么吧？”

　　“我恢復了她的記憶，算是滿足了她的愿望吧。”柳小江對此不可置否的點頭說道：

　　“不過，我也奪走了她那不正常的狀態，現在她只是一個普通的異人了，不…倒也不能說是普通，畢竟她還有那么多八奇技傍身，我不可能連她已經掌握的東西都奪走，那等于是毀了她。”

　　“張楚嵐他們幾個怎么樣了？”王也感覺自己恢復的差不多了，身上連那最后一點不適應也消失了，隨之伸了個懶腰拄著膝蓋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徐三死了，被我殺了…”

　　聞言，

　　王也伸懶腰的動作隨之一僵，但聯想到自己目前的狀態，倒也并未針對這件事表現的太過，“事后再復活么？”

　　“嗯，只能這樣了，畢竟徐三那人太執著了，而且還對馮寶寶抱有不切實際的情感……很煩。”柳小江對此沒有否認。

　　“這倒是真的。”王也緩緩放下雙手，笑著看向坐在地上的柳小江，“我在他們那邊待了一段時間，那徐三確實沒有徐四和張楚嵐聰明，也不像是張靈玉那樣時刻保持謙遜。”

　　“這樣的人在大事來臨前死了倒也還好，免得不知什么時候就被自己看不清的真相，給逼著不得不走上一條相對更為極端的道路，現在死了……對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另類的救贖。”

　　“你的回答呢。”柳小江并未在徐三的事情上多聊的意思，因為他打從心底不怎么看好徐三那人，即便很清楚他們徐家對馮寶寶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就算曾經受到過徐三的照顧，也依舊如此。

　　畢竟，不看好不代表他討厭徐三，更不代表他巴不得徐三去死。

　　實際恰恰相反…

　　柳小江明白徐三雖有不切實際的想法，但總體來看也依舊能被稱得上是一個好人，他只是不希望徐三因為所圖甚大而自身能力不夠，最終為那點不切實際的想法，走上了一條相對極端的道路。

　　有能力、有地位的人極端，別管那人最后是否真能成功，但一定會對其他人乃至整個世道的威脅很大；

　　但若是沒能力、地位也不夠的人太極端了，最終摧毀的也只能是自己與身邊的其他親朋好友，以悲劇方式為自己的人生進行收尾……概率極大。

　　“我還能怎么選？”王也見到柳小江臉上那種認真的模樣，不由得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老柳，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那跟我裝什么好人啊，明明都已經擺開陣勢讓我不得不同意了，這會兒倒是重視起我這個人自己的想法了？”

　　“我要是不答應…”

　　“殺我，你做不到，但是一直把我關在這里，想必也還是很簡單的吧……”

　　“……”柳小江沒說話，但那樣子顯然就表明王也是說對了，他的確不會用王也的命來逼迫王也做什么，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對方愿意做的事情，怎么逼迫也都不可能真的會起到作用。

　　別忘了，

　　這貨之前可是為了一個陌生人，毫不猶豫放棄了自己這條更寶貴的命，

　　這種人豈會怕死？

　　這種人與其說是怕死，不如說更怕因為自己的問題‘耽誤’更多人，他做事優先考慮的從來都不是自身利益，而是天下…而是世人會因此行為受到怎樣的影響。

　　因此，

　　柳小江才只是擺開陣勢，以表明自身的堅定態度，而不是直接開口威脅王也什么，反而是在表明了自身態度后，開口說清楚了需要王也做的事，最重要的是……說要他‘救人’。

　　如此一來，

　　不僅正中王也這人的弱點，也充分體現了自己在做事時，不希望出現太多無辜犧牲的‘深明大義’。

　　其他除了為王也解釋最近的事情，以及自己這邊的大致情況之外，他無論再說什么，也全都是多余的，改變不了王也的決定。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不會騙我，因為你很清楚騙我的后果，到那時怕是我就算死也不會幫忙的…”王也見柳小江不說話，看了眼一旁笑瞇瞇的胡離，而后搖頭開口說道。

　　“所以，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留在這里接受胡離小姐的指導，以求在接下來的事件中保下更多人命。”

　　“但有一點…”

　　說到這里，

　　他伸手撓了撓后腦勺，苦笑著看向了柳小江，道：

　　“我看你這樣子，似乎是想讓我一直留在這里，不讓任何人發現我其實‘沒死’，但你總不能一直把我關在這吧。”

　　“人命重要，還是你個人受不得暫時的委屈重要？”柳小江反問道。

　　“…嘖，那好吧，我盡量努努力，早點達到你的要求。”王也發現今天的柳小江似乎總能直戳自己心窩子，但自己卻又只能是無可奈何的咬牙答應道。

　　“老柳，我相信你不會騙我，但如果未來我發現，你若真的騙了我……”

　　“如何？”柳小江聞言緩緩向上揚起了嘴角。

　　“我就…我就…算了，好像也沒什么可威脅你的，反正你自己在良心上過得去就行了，而且你若真是有可能欺騙我的人，我今天也絕不可能會選擇留在這里。”王也想了想語氣一松道。

　　“老王，我可以和你約定，不想說的我不會說，但絕對不會欺騙你，畢竟我對你們這些友人，一直以來也都是這么做的。”

　　“阿離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這，小江，他這怎么突然就拜了？”

　　“阿離，受著吧，應該的，而且我們這一輩的年輕人，哪有幾個把臉皮當回事兒的……”

　　“…那，那你們這輩還真是優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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